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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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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叫做雲月，為什麼不是中式的旅舍，卻要做成西式的裝潢呢？」星星一邊整理著客戶意見表，一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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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包裝，東方人本來就很容易自我矮化，崇洋媚外。也是一種迷惑的手段。」月幻化成一隻雄性孔雀，小心翼翼地翻著報紙，看到了娛樂版上蝴蝶小姐退出演藝界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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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房間的裝潢都是客人對於平靜世界的描述。每個領路的服務員都是客人被取走的人性的具象化，對嗎？」星星看了看報紙，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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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妳在這裡做了一百多年，竟然到現在才知道。」孔雀先生看著星星有些失望的臉，說，「妳失望什麼？缺牙先生還沒退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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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到什麼時候會見面呢？」星星有些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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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未到。」孔雀先生說。「也或許他們相遇的時間會是好幾十年以後，或許那時候她已經有了對象，或許他們是親戚，也許他們不同國籍，見面機會微乎其微，也或許他們根本不被允許在一起。所以我們才須要盡量避免這種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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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不浪漫了。」星星噘起嘴，使得他不禁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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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妳有事要做了，有客人要退房。」孔雀先生放下報紙，越過幾座沙發來到門口，將大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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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星星小姐。」來人是一個狗頭人身的男人，淺藍色的眼珠溫柔而美麗，他戴著黑色的毛呢帽，身上臉上有著棕色的斑點。他的態度恭謹，身上臉上的毛髮糾結，表情稍嫌狼狽憔悴。「我來接管橘子小姐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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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夜摩。」孔雀先生點點頭，回頭迎上了有些哀傷的，星星的神情。最終橘子小姐還是沒有退房，死在雲月就代表是意識游離中過世，沒能夠醒來面對現實的一切，自然那個男人與她的關係最終也是遺憾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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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鼠先生下來了，手上捧著一盆木底的盆栽植物，上頭用玻璃罩蓋住，裡頭有密密麻麻嫩綠色杏型的葉片，還有一些像是多肉類型的植物微小的點綴，中央的一株柔白色的花蕊含苞待放，緩緩吐露著淺藍色的氣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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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她靈魂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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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摩接過了橘子的靈魂後，向兩人再次行禮後準備離去，不過似乎又想起什麼。「啊，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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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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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收的靈魂少了，上頭的指示是說要增加。」夜摩倚著門邊，似乎也有些艱難的開口說。「乾闥婆眾的首領畫軍接到指令之後，好像特別了點名雲月，所以可能要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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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孔雀先生猶豫了半晌，這才微微點頭，「我自有分寸。不會讓你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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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夜摩沉默了一會兒。「不會的，因為是你，我沒什麼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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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這麼不會說謊。」孔雀先生有些苦笑的輕拍他的肩頭，轉身搖晃著亮麗的尾巴。「下次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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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月。」夜摩有些歉疚的說。竟然讓一向溫柔有禮的夜摩露出這樣的表情，孔雀先生覺得有些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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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孔雀露出安慰的微笑。但他也很清楚，不是什麼數量的問題，這層營運雖然上頭有權力過問，但是祂根本不願意多管這種事情，無為而治一向是祂的作風，過度干涉反而疲累。追根究柢是祂從來沒有對他滿意過。對祂來說，月從出生一直都是那個多餘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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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夜摩之後，星星似乎也感覺出了他的憂鬱。「你們說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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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家事而已。」孔雀先生稍稍沉默，回到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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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你要維持這個樣貌一整天嗎？客人都帶上樓那麼久了。」星星似乎是知道他什麼都不會對她吐實，只好顧左右而言他。「我不太喜歡鳥，我覺得鳥的眼睛都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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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因為她的記憶是月親手消除的，他知道她小時候被鄰居的雞啄過，所以非常怕鳥。因為對於她的所有秘密都瞭若指掌，他必須代替她記得每個小細節，才知道如何善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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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過去過著很苦的生活，所以即使要失去原本的記憶而留在這裡工作，她也是同意的，那樣的生活使得她寧可與過去揮別，在這裡重新開始。所以至少在雲月，希望她能夠感受幸福。她如今是神的奴僕，介於人與神之間，自然無法像以前一樣輕易窺得她的性格與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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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她的喜好與回憶，月會替星星好好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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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麼？」被孔雀盯了一陣子，星星似乎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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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妳今天這張臉有點歪了。」孔雀先生別過頭去，繼續將目光專注在報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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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一噘嘴，馬上抬頭換了張臉，她能夠調整自己五官長相，只是身體無法更動，也不如他能夠幻化成各種動物，甚至能夠有許多不同的軀殼同處一室。她原本的樣貌是什麼樣子，星星已經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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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月說過，她有雙像星辰般深邃而美麗的眼眸，所以才這樣稱呼她。所以她所選擇的每個女人，都有雙漂亮的大眼睛，希望他看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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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別人叫他的本名，所以大家都稱他為月，好像是因為跟他的出身有關，是為什麼呢？月從來不肯說，自然星星就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那些與他往來的人似乎都很清楚他的故事，但是一樣的，他不說，她就不會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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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她只能猜出雲月的茉莉花香，卻猜不中充滿香氣的他心中的任何秘密。雖然他很多秘密不被允許知道，希望有一天月會告訴她。不知道溫柔深沉如他，會願意讓人窺視心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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