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瑞卡把人帶到附近的醫院求診,幾乎一整晚都陪著潔西卡並試著從旁安撫她受創的精神狀態,潔西卡說話語無倫次,就連向醫生說明身體狀態也是由伯瑞卡代勞。
花費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將她的情緒安頓下來才將她送回家,伯瑞卡漫步遊走於威霖多的住宅區,現在的時間是半夜兩點十五分,這時段水道上載客的小船也已經下班休息,空無一人的街道只剩橘黃色的路燈依舊亮著。
突然吹起一陣冰冷刺骨的寒風,伯瑞卡的外套變化成保暖的羽絨外套。
伯瑞卡平日穿在身上的外套是由修格製造的高科技大衣,擁有自我的情感與思想,能與穿著它的人對話,也可在一定限度上改變外型。
「謝了,套套。」伯瑞卡當初拿到外套時因為懶得想名字而直接稱呼它為套套。
「那傢伙的事不跟芬里斯特反應嗎?」套套今天一整天都處於休眠狀態,只有在忒蘭朵與雷爾夫交手時有醒來一會,莫妮出現後又進入休眠模式。
伯瑞卡發出一聲冷笑,「先擱在一邊吧,畢竟我都說要幫他保密了,如果他再搞出這種事就另當別論。再說他是芬里斯特親自帶回來的,現在就去跟他抱怨場面會變得很尷尬。」
「哼,如果那傢伙是個本性邪惡的人,芬里斯特豈不是在引狼入室?」套套說話的語氣帶點孩子般的稚氣。
「嗯──」伯瑞卡嘟起嘴唇,表情若有所思,經過一座跨越水道的大橋時他停下腳步雙臂靠在橋邊的欄杆上。
從橋上望去的景色是一條長長的水道,在滿天星斗的點綴下灑滿細碎而耀眼的燐光,水道上映照出宛如銀河般豪華壯麗的夜景。
「看,是不是很美。如果不是天空萬里無雲根本看不到這樣的景色。」
套套的心情也因此漸漸好轉,伯瑞卡對此景由感而發,「人可能跟這副美景一樣,只要情況正確就能散發出名為人性的美麗光芒。」
然而,套套似乎不吃這套,「還要看情況喔……人類還真麻煩。」
伯瑞卡對它的吐槽只是微笑應對。
第二天早上,伯瑞卡因為昨天很晚才就寢到了早上八點多仍處於睡夢中,套套也變成睡袍的狀態與他同床共枕。
他的睡臉安詳,看起來正在做一場美夢。
位於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出現畫面,螢幕上出現修格的立體投影,修格穿上一身西裝,手裡拿著樂隊指揮棒,他小手一揮前方就出現一整排樂隊。
他的雙手往內收,然後隨意擺動,眾多樂團成員一起演奏,一開始低沉微弱的旋律讓伯瑞卡的臉抽動了一下,但沒能將他叫起來。
然後,修格將指揮棒一氣呵成的往下揮動,所有負責喇叭的樂隊成員深深吸一口氣,奮力吹出一陣巨響。
聲音響徹整個房間,伯瑞卡也因此驚醒過來。
「哇啊啊啊!」他從床上跳起來,慌慌張張的跌到地上,套套也因此醒來並迅速變回平時的夾克外型。
他難過的輕撫太陽穴,打了一個哈欠,懶散的窩回床裡。
修格把立體影像放大,從床頭櫃上俯瞰他,鼻頭與他對碰,「起床囉!小懶蟲。」
「哦嗚嗚……」伯瑞卡半睜著眼勉強醒來,翻個盹拉起棉被蓋過頭,「幹嘛啦,修格,去煩其他人。」
修格轉個圈換回便服,「齁齁,昨晚去哪撒野啦,第一次看你這麼晚回家。」
「一點小事,別多問……」一說完棉被裡就傳來鼾聲。
修格拿出炒菜鍋跟湯勺互相碰撞,發出鏗鏘有力的碰撞聲,持續好一會伯瑞卡的睡意漸漸消退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下床。
「你可終於起床啦。現在已經九點三十三分了,我們今天會很忙碌喔,快去刷牙洗臉,快點快點。」
伯瑞卡帶著梳洗工具離開房間,位於房間到交誼廳之間的走廊有洗手間跟淋浴間。
伯瑞卡刷牙時嘴裡含著泡沫打了個哈欠,不知為什麼他的腦中突然浮現出昨晚潔西卡嘴裡含著石頭流出唾液拼命叫喊的悲慘畫面。
「伯瑞卡!」修格的畫面突然出現,占滿整面大鏡子。
「咳嗚嗚……」伯瑞卡嚇了一跳,泡沫從嘴裡噴出來,還有些滑入喉嚨。
「哎唷,髒髒喔……」修格開玩笑的說,彈了一下手指,莉娜帶著玻璃刷跟抹布走進來,手腳俐落的將洗手台跟鏡子清乾淨。
伯瑞卡嗽口把嘴裡的泡沫清乾淨後修格繼續說:「芬里斯特要你過一會到他那邊報到。」
「你就為了這個特地來叫我?」
修格揮揮手愉快的說:「當然不只這件事。」然後,他的眼睛緊張兮兮的迅速往兩邊移動,彷彿害怕遭人竊聽,一手放在嘴邊輕聲說道:「你我都期待的那個人即將回來。」
伯瑞卡咧嘴微笑,套套也高興的抖動身體,「太好了,什麼時候?」
「她搭乘的船隻剛才入港了,再過十分鐘就會到這兒。」他拍拍手催促道,「快點快點,去門口接人,我這回準備的排場很不錯哦。」
伯瑞卡加快動作,一離開洗手間就在走廊上撞見雷爾夫。
兩人停下腳步,四周的時間好像被凍結似的,雙方僵住不動。
「欸,你們兩個有什麼問題嗎?」直到修格開口才打破僵局,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伯瑞卡從旁繞過去,雷爾夫進入洗手間上廁所。
伯瑞卡離開房間,穿過交誼廳,通過走道爬下樓梯時套套忽然開口,「你們現在見面氣氛很尷尬齁。」
「別提了……」伯瑞卡低語道,他不想讓雷爾夫的事壞了他的好心情。
他來到一樓與正門門口的櫃台小姐凡妮莎道個早安。
此時,凡妮莎低下頭,雙眼閃爍著光芒,在櫃台上投射出修格的立體影像。
「注意囉,她已經搭上電梯了。」
伯瑞卡走出門抬頭仰望穿梭海洋的電梯。
電梯即將到站時,隧道內的燈光減弱,製造出幽深的漆黑環境。
門一打開就從裡面冒出大量的乾冰白煙,陰暗的隧道內亮起數道五彩繽紛的燈光,所有光線在一位女性出現後紛紛聚焦在她身上化為白色的光芒,活像是在走時裝秀的模特兒一樣姿態優雅且充滿自信,她的名字是吉賽兒。
雪白皮膚下的臉孔美若天仙,戴著一副拉風的方框墨鏡,渾身充滿時髦高貴的氣質,身上穿著咖啡色皮制外套搭配深藍色牛仔褲,頭上戴了頂黑色的鴨舌帽,帽緣下自然垂放著捲燙過的棕色秀髮,手裡握著兩根僅密相鄰的粗管把手,把手連接著一個紅白相間的網格狀手提箱。
她每往前踏一步隧道外側便會跟隨她的步伐冒出一束束泡沫,通過隧道來到伯瑞卡身邊時剛才轟轟烈烈的排場也隨之消失。
「好久不見囉,伯瑞卡。」她摘下墨鏡,長長的眼睫毛下的黑色雙瞳晶瑩剔透,嬌柔甜美的聲音令聽的人全身酥麻。
兩人很自然的互相擁抱,伯瑞卡嬌小的身軀讓他的水平視線只到吉賽兒的肩膀。
吉賽兒身上總會散發出一股甜甜的迷人芳香,即便是跟她相處多年的伯瑞卡有時也會被迷得暈頭轉向。
吉賽兒用拳頭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套套,氣色不錯哦。」
伯瑞卡的外套抖動了一下,吉賽兒雖然聽不太懂,但能明白這是它熱情的回應。
「歡迎回來,吉賽兒。」伯瑞卡笑著說道。
然而,吉賽兒卻露出擔憂的神情,輕撫他的臉龐,「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伯瑞卡搖頭,盡可能表現得自然。
他們進入基地,吉賽兒從手提箱裡拿出一份資料夾遞給凡妮莎,「麻煩妳幫我把工作報告交給芬里斯特。」
凡妮莎接過資料夾回應道,「是的。」
然後,凡妮莎的雙眼投射出修格的立體影像,他以縮小數倍的小娃娃尺寸登場,穿了一身高級燕尾服,彬彬有禮的作勢勾起她的手掌,溫柔的親吻手背,他帶著殷勤的笑容抬起頭,「歡迎回家,親愛的吉賽兒。」
她嫣然一笑,「謝謝你,這次迎接的排場也很令人驚艷。」
他羞澀的揮手,「哦……這沒什麼。」
然後,凡妮莎關掉修格的立體影像說道,「辛苦妳了,吉賽兒。伯瑞卡,吃完早餐請到芬里斯特的辦公室,新的案子已經來了。」
「吉賽兒,妳吃過了嗎?不嫌棄的話我們一起用餐吧。」
「正好我也有點餓了。」
兩人穿過樓梯右側的通道來到餐廳,餐廳裡因為大多數人都已經用過餐了所以目前空無一人。
一位紮著雙馬尾的紫色頭髮可愛女孩走到他們面前,這位女孩叫做露可,與凡妮莎和莉娜一樣也是修格製造出來的機器人,「歡迎兩位光臨,這邊已經為你們包下來了。」
兩人面面相覷,相視一笑。
露可帶領他們入座後特地從廚房端來放了兩人份餐點的托盤。
露可手腳俐落的將盤子放到他們面前;盤子裡有沙拉、果醬吐司、蛋捲以及兩塊鬆餅,然後露可再將兩杯裝滿柳橙汁的飲料遞給他們。
「兩位請慢用。」她面帶甜美的微笑鞠躬說道,快步走回廚房。
「乾杯。」兩人異口同聲的說,互相用杯子輕輕碰撞,杯緣發出清脆的噹噹聲。
他們愉快的享用早餐,吉賽兒向他暢談工作時發生的趣事,她詼諧有趣的敘述方式總是能逗得伯瑞卡咯咯笑。
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露可走到他們身邊為用餐時光畫下句點,「伯瑞卡,時間差不多囉。」說完,露可將兩人的盤子收走。
「好好加油哦。」吉賽兒語氣成熟的說,伯瑞卡臉上洋溢溫暖的笑容應聲點頭,早上起床時鬱悶的心情也已經煙消雲散。
伯瑞卡爬上樓梯,四樓樓梯口旁邊就是芬里斯特的辦公室。
他連敲兩下門,裡面傳來一陣吵雜的喧鬧聲。
他好奇的打開來一看,莫妮正在趴在辦公桌前面與芬里斯特抬槓,雷爾夫與忒蘭朵站在兩旁,無奈的看著她。
看到這幕,伯瑞卡心裡已經猜到她的訴求是什麼了。
「拜託啦,芬里斯特,讓我一起去嘛。」她趴在桌上,頭歪向一邊,眼睛睜得大大的,用嬌滴滴的語氣撒嬌。
辦公室是一個五角形的小空間,最裡面有個每層架子都放滿書籍的書架,書架前面是辦公桌,房間角落的小櫃子上有個環境佈置成池塘的培養箱,芬里斯特飼養的小青蛙呱兒趴在裡面的一塊石頭上享受悠閒的休憩時光。
「不可以哦,莫妮,他們這趟可不是出去玩的,工作非常危險。」芬里斯特非常有耐心的向她解釋。
莫妮嘟起嘴,身後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彆扭的左右甩動,「姆嗚嗚……上次你願意帶托里歐出去玩,現在卻不讓我幫忙,根本是故意排擠我。」
「沒這回事,更何況妳現在要去學校了,托里歐都已經去上學囉。」芬里斯特說道,然後吩咐修格把凡妮莎叫進來。
「不要,我這次一定要跟。」她鼓起臉頰趴在桌上,儘管凡妮莎走進來想將她帶走也沒用。
忒蘭朵向芬里斯特眨眨眼,示意讓他處理,芬里斯特點頭同意。
於是,忒蘭朵走到莫妮身旁,大大的手掌溫柔的放在她的頭頂上,蹲低身子視線拉到跟她同個水平線,「好了,莫妮,別為難芬里斯特了。」
「可是……」
「我們外出工作常常要冒生命危險,妳可能覺得很酷很有趣,但其實背後的風險很高,我們可沒辦法一邊保護妳一邊完成工作,等妳長大變強了我們一定帶妳去,好不好?」
「忒蘭朵……」莫妮的雙眼閃閃發光,看起來深受感動。
然後,她瞥過頭啐了一口,不屑的低聲抱怨,「嘖,每次都來這招。」
忒蘭朵笑著按摩她的頭頂,「好啦,等妳放春假我帶妳去渡假好不好?」
「真的嗎!」莫妮興奮的大叫,態度立刻改變,「最愛你了,忒蘭朵。」莫妮雙手繞過他的脖子,開心的撲上前擁抱。
「不過現在妳要好好上學,不能再為難芬里斯特囉。」
「嗯,沒問題。」
莫妮牽著凡妮莎的手離開,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才畫上句點。
然後,伯瑞卡在莫妮他們離開後走進房間,三人併排站在一起圍在芬里斯特面前,只見他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資料夾平放在桌上攤開。
「有一件來自歐希亞共和國的大學教授的委託案。」他將報告推到三人面前,那位教授的大頭貼照片是一位下巴圍了一圈茂密鬍子,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年邁老人。
「他名叫凱農,年輕時曾是一位探訪各地古蹟世界知名的考古學家,目前在歐希亞大學擔任歷史教授。教授的委託不為別的,希望水分子能幫他造訪一座他年輕時沒能調查完的遺跡。」
忒蘭朵雙手環抱,揚起一邊的眉毛說:「歐希亞──我記得那是西方的一個因石油致富的沙漠國家。」
伯瑞卡補充道:「他們的綠洲都市非常先進,生活水準甚至比大多數已開發國家更優渥。」
「他說細節見面再談,希望我們能盡快動身前去找他,隨委託案附上三張機票。」
「芬里斯特,這次工作誰帶隊?」忒蘭朵問道。
「嗯……我想想。」芬里斯特嘟起嘴捏一捏下巴謹慎思考,視線在三人之間徘徊,「我記得忒蘭朵上次帶隊過了,這回就換伯瑞卡吧。」
「是。」伯瑞卡應聲回答。
「出發吧,祝你們好運。」說道,芬里斯特拿起桌邊的馬克杯,啜飲一口咖啡。
於是,三人便回到各自的房間收拾行李,數小時後搭上飛機前往歐希亞共和國。
另一邊,遠在歐希亞的邊境外有一輛吉普車馳乘於沙漠上,車輪在車身後方揚起兩道沙浪。
車內坐了三個人,負責駕駛的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吉娜,額頭上戴著一個大大的防風鏡,長得與吉賽兒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右眼眼角下有顆美人痣,纖細的脖子上繫著一條紅黑相間的方格領巾。
「太好了,可以看到城鎮了。」坐在副駕駛座的成年男子指著前方興高采烈的說,伸出去的左手臂上有個火焰圖騰刺青,他的雙眼炯炯有神,髮鬢兩側有波浪狀的火紅色頭髮,髮梢末端的髮絲呈現亮黃色,他的名字叫葛蘭。
「幸好現在的科技很進步。」坐在後座的另一位同伴說道,他寬闊的身軀占滿一半的座位,身體是個圓滾滾的龜殼,光禿禿的頭顱下的臉孔神似人類卻又有著類似烏龜的面貌,乾燥粗糙的手掌攙扶著前面兩個座位的椅背,「不然這種沙漠地帶我在外面連一分鐘都撐不過去。」
「托泰斯,等等下車時可要記得擦保濕霜哦。」葛蘭提醒道。
「放在後車廂了,我拿一下。」托泰斯想從後車廂拿東西,挪動身體時龜殼頂到吉娜的椅背。
「嗚噢……」她的身體猛的向前傾倒,車子也因此在沙地中晃動了一下,然後又立刻恢復平穩。
「托泰斯,你這樣很危險耶!」葛蘭氣沖沖的大吼,托泰斯從後車廂拿出保濕霜時還渾然不知,直到葛蘭向他解釋情況才愧疚的低頭道歉。
「嗚嗚……抱歉。都怪這個這身體太笨重了,當初根本沒想到會跟一隻烏龜融成複合生命體。」
葛蘭無奈的說:「沒辦法,能跟你的基因相容的物種不多,其他物種的基因當時沒有庫存。」
托泰斯在三年前的世界大戰中險些喪命,讓人類與動物融合的生物技術雖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卻也徹底改變他往後的人生。
吉娜調整車內的音響,播放輕鬆快活的音樂,「別提那些傷心事了,調整好心情準備迎接接下來的冒險吧,這次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進帳一大筆錢。」她微微一笑,似乎已經迫不急待了,而這份喜悅也迅速傳染給身旁的兩人。
他們三人是周遊列國尋寶的寶物獵人小隊。
車子開進沙漠上的一座小鎮,小鎮名叫歐維鎮,是位於歐希亞共和國西南邊郊區的小鎮。
車子進入城鎮之後放慢速度,吉娜與葛蘭下車後兩人的視線快速地掃射周圍一遍,四周的路人都對他們這樣的外地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兩位……我這邊有點不太方便……」托泰斯卡在座位上無法下車,葛蘭與吉娜兩人合力拉動他的手臂與龜殼才勉強下車。
「來,你的保濕霜。」葛蘭從後車廂拿出來遞給他,托泰斯擠了一坨乳液到橢圓形的粗指頭上,塗抹在乾燥龜裂的臉上。
三人在附近的餐廳用餐兼休息,托泰斯看著自己盤子裡的生菜沙拉不免露出哀傷的表情,「唉……」
看著他憂心忡忡的臉龐,坐在對面的兩人面面相覷,心裡早已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他了。
「回想以前還是人類的時候我很喜歡大魚大肉,哪怕只是便宜的組合肉也好……變成這副模樣後只能當素食主義者。」
「唉,又來了……」葛蘭低聲咕噥。
吉娜選擇無視托泰斯的埋怨聲,自顧自地講解這次冒險的目標,她拿出手機平放在桌子上,螢幕放出一張豎立於沙漠中的古老金字塔圖片。
「這是我們這次的目的地,菲努瑪金字塔。它只有在每隔十年發生的一場沙塵暴過後才會短暫現身於沙漠中。沙塵暴出現的日子就是今天,我們等會先在附近的旅館落腳休息。」
托泰斯嘴裡咀嚼著生菜,慢慢嚥下去,「可以再讓我看一下這次要找的寶物嗎?」
吉娜滑動手機,輕點下方的按鈕,螢幕上的畫面轉變成立體影像,一個叼著閃爍著金色光芒的寶石的骷髏頭皇冠出現在兩人面前。
「哇嗚……」葛蘭跟托泰斯紛紛發出欽佩的嘆息。
「不愧是今年的新機種,立體影像功能好厲害。」托泰斯感嘆道。
「原來你覺得厲害的是手機啊。」葛蘭說。
吉娜繼續說下去,「這頂骷髏皇冠是菲努瑪王生前戴著的飾品,重點是鑲在骷髏頭嘴裡的寶石,這是通往菲努瑪王地下寶庫的鑰匙。」
「話說回來,這種地方不是都會有詛咒或是財寶只是騙局的情況嗎?」托泰斯擔心的問。
「這點不需要擔心,每隔十年都會有像我們這樣的人從裡面帶財寶出來,不要太貪心就沒事,更何況我們的冒險可不會因為這次成功而結束,不是嗎?」
葛蘭點頭附和,「說得真好,不愧是我們的隊長。」
過了一會,有兩個年輕人走進餐廳,他們一看到托泰斯就對他投以異樣的目光以及譏笑的表情。
托泰斯也注意到他們的視線,但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
服務生過去招呼他們,那兩人與服務生交談時故意放大音量,「不好意思,你們這家店怎麼可以讓人帶寵物進來呢,不覺得這樣很不衛生嗎?」其中一位戴著眼鏡的成年男子推了推鏡框理直氣壯的說。
另一位同行男子在一旁附和,「別誤會,我們不是故意要找貴店的麻煩,只是希望某些人能有點社會常識,稍微尊重一下別人的感受。」他邊說邊將帶刺的銳利目光帶向吉娜與葛蘭。
葛蘭因為他們諷刺的言論而氣憤的站起來,「喂,你們兩個想找別人麻煩就直說啊。」他頭上的火焰頭髮熊熊燃燒,心裡的不滿全都表現在臉上。
「請冷靜點,先生。」服務生馬上當起和事佬,試著阻止雙方高漲的情緒。
托泰斯也試著緩頰,「別理他們,反正我們也差不多要離開了。」
「真是神奇,寵物竟然比主人更有打擾到別人的自覺,要滾快滾,別弄髒店裡的環境,看了就倒胃口。」戴著眼鏡的男子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氣,說話狠毒且不留情面。
「笑死人了,滿口歧視言論的傢伙才讓人倒胃口。」葛蘭的反駁卻引來對方輕蔑的回應,男子再度推了推眼鏡,擺出高傲的架子,「搞清楚,是你們不對在先,犯錯不知檢討還想要打著禁止歧視的口號來壓抑別人的意見?你們那隻烏龜待在店裡用餐就是讓我們不舒服,難道要為了虛偽的平等漠視真正的人類的感受?」
經過一番口舌論戰,店裡的氣氛變得冰冷僵硬,餐廳內其他客人紛紛停下手邊的事,以隔岸觀火的看戲心態觀賞他們之間的爭執。
緊接著,一直坐在位子上的吉娜站起身,葛蘭回頭,心裡期盼吉娜接下來的作為能替托泰斯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平反。
只見她拿起帳單大步走向櫃台,托泰斯也趕緊挪動身子離開座位。
「結帳。」她動作瀟灑的撥動瀏海,視線瞥向服務生。
「是,馬上來。」服務生迅速趕回櫃檯替她服務,剛才還在爭吵的聲音也在不知不覺平息下來。
她對葛蘭與托泰斯使了個眼色,轉身走向餐廳門口。
「哼,幸好你們之中還有個人有點自知之明。」在葛蘭拉開門離開時聽到戴眼鏡的男子的譏諷。
抓住門把的手緊緊握住,手臂上的火焰圖騰刺青發出黯色的光芒。
離開餐廳回到吉普車時葛蘭收起怒火,露出得意的笑容,因為他心裡很清楚以吉娜的個性絕對不會忍氣吞聲。
「這次您打算怎麼處理呢?」他心平靜氣的問。
「今晚動手,讓他們為自己的不當言論負責。」說完,吉娜看向後方的托泰斯,只見他畏畏縮縮的點頭同意。
第二天,雷爾夫一行人搭乘的班機抵達歐希亞共和國首都的國際機場,在等待托運的行李送達前的空閒之餘,他們三人先在機場內附設的餐廳享用早餐。
忒蘭朵啜飲一口服務生剛端上來的冷飲,悠閒的攤開報紙,從報導標題尋找自己有興趣的社會新聞。
很快的,他的視線落在一則篇幅小的新聞上;昨晚約十點左右,兩名男子駕車行駛於歐維鎮西區的馬路上,疑似輪胎爆胎導致車子打滑撞向分隔島引發交通事故,警方與救護人員趕到時他們皆已失去生命跡象,經搶救後雖短暫恢復意識卻又陷入昏迷,護理人員研判恐利用生物科技將兩名駕駛變成複合生命體藉此救活。
看完這則報導,忒蘭朵發出一聲冷笑,喃喃自語道:「生物科技的進步真是諷刺,用生物基因融合讓人彷彿重新活過來一樣享受第二段人生,後續造成的社會問題卻越演越烈。」
「忒蘭朵,有什麼有趣的報導嗎?」坐在他對面享用鬆餅的伯瑞卡問道。他的嘴唇旁邊都是糖漿。
「沒耶,大部分都是些常見的社會議題跟少許交通事故案件,其中當然也包含菲努瑪金字塔的消息。」他隨意來回翻動報紙發出沙沙聲,最後再看了一眼登在頭版上的菲努瑪金字塔的報導。
「菲努瑪?唸出來聽聽吧。」坐在兩人中間的雷爾夫說道。
忒蘭朵再喝一口冷飲,整張臉消失在報紙後方,頭版的版面至少是剛才閱讀的交通事故新聞的三倍大,他先在心裡讀過一遍再對他們朗誦經過理解與整理而得到的資訊。
「總之──上面花了一堆篇幅講說菲努瑪金字塔時隔十年再度出現,一堆人想進去探索,然後還附上一些曾經進去過又活著回來的人獲得的豐富成果。」忒蘭朵說到一半突然皺起眉頭,語氣不滿的繼續說:「卻用隱晦的方式不明確地表達有很多人死在裡面的事實。」
「正常嘛,標準的報喜不報憂。」雷爾夫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
享受過片刻的休息,他們提著行李走到機場門口,機場外林立著數十棟豪華的高樓大廈,街道車水馬龍,除了他們以外還有為數眾多的人擠在計程車車隊旁排隊。
馬路上迅速駛過的車輛幾乎都是名牌跑車,雷爾夫仔細查看四周才發現周圍的當地人幾乎都做著奢華的打扮。
「那傢伙光是右手的行頭就超過百萬了吧。」伯瑞卡看著機場附近的一位路過的富人心中出現這樣的想法,對方的脖子上配戴數條金光閃閃的項鍊,雙手的手指上戴著好幾個鑽石戒指跟純金手鍊。
計程車載著他們穿梭繁華的都市,馬路通行無阻,每輛擦身而過的車子都一溜煙地閃過眼前,經過十幾分鐘車子便載著他們抵達目的地。
三人來到歐希亞共和國的首都學府──歐希亞大學。校門口兩旁的門柱上各豎立著一尊純金打造,雙手捧著地球的人形雕像,門口旁邊的警衛室裡的警衛看到雷爾夫一夥人便從裡面走出來。
「請問你們幾個有什麼事嗎?」中年發福的警衛挺著臃腫的大肚子,步伐踉蹌的走到他們面前。
伯瑞卡走上前向他說明情況,警衛打了個電話確認之後便放他們通過。
「從正門走過去看到的第一棟教學大樓的三樓會客室與教授見面。」
校內洋溢著快活的空氣,每個學生的臉上都掛著笑容享受充滿青春的美好生活,溫熱的氣候帶點舒爽的微風,雷爾夫抬頭仰望天空,手掌遮住眼睛,火辣的太陽散發刺眼的光芒卻只感到有點溫熱。
此時,忒蘭朵悄悄走到他身旁用手肘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在想天氣為什麼沒有想像中熱?」
雷爾夫點了點頭,然後望向走在前方的伯瑞卡的背影,雷爾夫心裡也有意識到自從潔西卡的事情發生爭執以後彼此之間就開始保持距離。
「有層透明的防護網遮住整座城市讓體感溫度下降,幾年某位匿名科學家的發明。」
「每座城市都有這東西嗎?」雷爾夫隨口問道,但他有點心不在焉。
忒蘭朵聳聳肩,「大部分偏鄉地區都沒有。」
走進大樓,爬上樓梯抵達三樓時一位跟委託案的大頭貼照片一模一樣的年邁老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太好了,你們終於來了,快快快,把握時間,我等等還有課要上。」教授匆忙的催趕他們。雖然外表看起來上了年紀但看起來活力充沛。
教授為他們安排的會客室旁的書架上陳列了多到快要滿出來的老舊書籍以及將好幾百頁的書面裝訂起來的資料夾。
「直接進入正題,菲努瑪金字塔的報告我都寫在委託案上面了,你們來之前都閱讀過了吧。」
「是的。」伯瑞卡應聲,這次負責帶隊的伯瑞卡坐在教授正對面負責與他詳談。
「我年輕時曾經造訪過數次,但裡面的構造複雜,每次造訪所獲得的資訊都很有限,隨著年齡增長我已經沒有多餘的體力與膽量能再去那裡了。」說完,他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裡拿出一幅素描本攤在三人面前。
裡面的畫明顯只畫到一半,看起來最完整的只有手握權杖的高大人像。
「這是四十年前我那喪命於菲努瑪金字塔裡的友人畫下的素描畫,畫上的圖形是菲努瑪王王座旁的壁畫。」
「怎麼不用相機拍下來呢?」伯瑞卡問。
「因為過去對那些古文物拍照的人都會遭到詛咒而死於非命,所以我們才用素描。
雖然從那之後我還有合夥其他人再度探訪,遺憾的是都沒能再度抵達同樣的地方。」他那略帶遺憾的語氣隱含一絲期待。
「希望你們能幫我完成素描畫上剩餘的紀錄。」然後,他再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折疊數次的紙,將其攤開後蓋滿一整張桌子。
「這是我探訪數次後依照經驗畫出來的地圖,畫上圈圈的地方就是希望你們前往的地方,沒問題吧?」
雷爾夫看了一眼地圖,發現在目的地不遠處有個標示財寶的小房間,他指向那個地方問道,「請問這地方是?」
「菲努瑪王的寶庫,千萬別進去。」教授語重心長的說。
「噢?難道是有什麼陷阱還是詛咒嗎?」忒蘭朵問道,他在飛機上早就利用網路看過不少從菲瑪馬金字塔帶回大量財寶致富的新聞。
「是啊,我每次組成的探險團隊總會有人想進去,卻因為貪婪而被永遠困在裡面,大門一關上就打不開,直到下次再度進入只能看到一具乾屍。」教授嚴肅的口氣與敘述的內容讓三人的皮都緊繃起來,他們各自嚥下一口口水。
「寶庫的入口有個緊咬寶石的骷髏頭在開門前會發出光芒,我猜測可能是某種古老的催眠法會放大人們內心對財富的渴望,導致不管怎麼叫喊都無法在寶庫大門關閉前把人叫回來。」
「那麼,我看到的那些帶回財寶的新聞是──?」忒蘭朵咬住牙齒拉長音。
「當然是媒體誇大出來的,就是為了吸引更多白癡抱有期待的進去送死,那玩意兒就算閉眼也能滲透干涉你的想法,我再說一次,千、萬、別、進、去。」
伯瑞卡接下地圖收進外套口袋,「了解,我們會盡快完成,話說回來金字塔什麼時候關閉?」
教授皺起白色的眉毛,擰住嘴唇,為難的搖搖頭,「這點我就不清楚了,每次關閉前都會有劇烈震動,但震動時間都不一定,不過可以肯定起碼有三到四天左右的時間。」
「這麼說來,把今天也算進去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囉。」
「當然,請快點出發,我有幫你們準備車子。到租車中心報我的名字就可以拿到車了,校門口走出去後往左走五百公尺左右就能看到。」
他們準備離開會客室前,教授順道補充一句,「差點忘了說,準備好的車子上的定位系統跟自動駕駛功能都叫人幫你們設定好了。」
「了解,請等我們的好消……息──」伯瑞卡還沒說完,教授就匆匆忙忙快步踏上狹長的走廊,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轉角。
「哇嗚,看來他真的快要遲到了……」雷爾夫隨口說道。
另一邊,比水分子一夥人稍早出發的寶物獵人小隊開著吉普車馳騁沙漠,後方揚起的沙塵比昨日還要大,在陡坡上短暫飛躍後落到下坡晃動了一下,今早三人的心情愉快,特別是葛蘭。
「噓呼──」他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真是太爽了,看到那兩個傢伙悲慘的模樣真是大快人心。」
「我們是不是做得有點太過份啦?」托泰斯溫和的臉上浮現擔憂的表情。
吉娜態度瀟灑的說:「嘿,你也看到新聞了,他們沒死,頂多變成複合生命體,也許他們能利用往後的人生好好體會曾經被他們瞧不起的身份。」
「呃──嗯。」托泰斯唯唯諾諾點頭,「謝謝你們。」
四周突然颳起沙塵,吉娜拉下方向盤旁邊的拉桿,擋風玻璃出現一層過濾沙粒的濾網,沙塵暴將兩旁門板上的玻璃窗沾滿沙粒,前方的擋風玻璃的視線卻不受干擾。
度過沙塵暴的侵擾,逐漸散去的沙霧中隱約出現一座巨大的三角形陰影。
「來放點音樂吧。」葛蘭提議,順手按下車內的音響開關,車內播放音調緩慢,適合一步步帶動情緒起伏的激昂音樂,再看到菲努瑪金字塔出現在他們面前一股緊張感從內心深處油然而生。
沙霧退去,火辣的太陽光穿過沙塵照亮整片乾燥的沙漠,金字塔外面的入口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另外一輛流線型的銀色跑車,銀色的身車反射太陽光發出一點閃亮的光芒,上面有層黑色玻璃罩蓋在上面,透明的黑色玻璃蓋下能清楚看到裡面的皮製座椅跟駕駛面板。
「看來今年來探險的人不多。」托泰斯說道。
「也有可能是我們比較早來。」葛蘭。
他們一行人走下車,一離開車子就被炎熱的天氣弄得渾身冒汗,托泰斯馬上再為自己塗上一層保濕霜。
「看,他們坐的車子真高級,有衛星定位跟自動駕駛。」吉娜靠在車窗旁仔細打量車子內部的設備。
「有錢人玩的車子,看車牌就知道是從歐希亞首都來的。」葛蘭說話的語氣中帶點不屑與輕蔑。
「別聊了,我們快進去吧,再待在外面我就要被曬成龜人乾了。」托泰斯催促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因為烈陽而出現乾燥的裂痕。
於是,三人進入金字塔,裡面的溫度與外面的酷熱相比涼爽多了,托泰斯的臉上也因此浮現愉悅的笑容。
金字塔的入口處是一條陰暗的寬敞走道,吉娜從腰包裡拿出手電筒,範圍雖小卻明亮的光線照亮前方,牆上掛了很多造型奇特的棺材,由石牆堆疊起來的老舊石壁跟天花板上佈滿灰褐色的古怪圖像,走道兩側的牆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盞燭台。
「這裡讓我來吧。」葛蘭走上前說道。豎起一根食指,手臂上的火焰圖騰閃爍紅光,手指頭的末端冒出一搓微弱的火苗。
他將手指輕輕往前推,手指上的火苗從指尖拋出去,不偏不倚落到燭台,火苗化成為他們照明的火光。
「手電筒收起來吧,不知道會在這裡待多久,裡面的電可要珍惜使用。」
「可是你的火焰也有能量限制,現在就用掉沒關係嗎?」托泰斯問道。
葛蘭聳聳肩,笑著表示:「沒關係啦,你看。」他朝向身旁的一盞燭台勾起食指,燭檯上的火苗回到他的手上。
「等我們通過後我會進行回收。」
「真是方便呢。」托泰斯的神情有點恍惚,走路的動作也有點遲鈍。
通過走道,盡頭處前方跟左右兩邊各有一條向上跟向下走的樓梯。
「往哪邊走?」托泰斯問道。
吉娜開啟手機電源滑動螢幕,雖然目前在金字塔內無法連上網也不能通訊但其他功能依舊能正常運作。
螢幕放出之前查詢到的地圖的立體影像,影像上有條事先規劃好的行徑路線,吉娜將手機影像對著他們讓他們看得更清楚,再次說明直達寶庫的行徑路線。
「看,前方跟左邊都是誤導人的機關,裡面只有陷阱。我們走右邊往下的樓梯。」
踏入樓梯,手電筒的光線穩穩照亮前方,吉娜與葛蘭的心臟砰砰跳動,探險的緊張感每次都讓他們既期待又興奮。
「兩位,等我一下啦。」不知不覺被丟在後頭的托泰斯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爬下階梯。
「對齁,差點忘了。你的身體不適合爬樓梯。」葛蘭說,然後回頭攙扶他的肩膀。
突然間,前方的手電筒亮光消失了。
葛蘭的額頭因緊張而冒出斗大的汗珠,激動的大吼,「吉娜!」
「她不見了。」托泰斯語氣平淡的說,葛蘭立刻放開他趕回吉娜剛才站著的位置。
他神情凝重,摸了摸地板,然後又輕輕觸碰牆壁。
「奇怪,找不到機關,她到底是?」葛蘭掏出手機試著與她聯繫,手機卻收不到訊號。
然後,他從包包裡拿出無限電對講機,「喂,吉娜,妳在哪裡?聽到就快點回答。」說完,他放開通話鍵,對講機只傳來不清不楚的沙沙聲,似乎受到某種特殊電波干擾。
「搞什麼……這沒用的東西!」他憤慨的緊咬牙齒,額頭冒出青筋,緊緊握住對講機,猛的舉起來,奮力往地上揮。
「冷靜點,葛蘭,每次出事你都會失去理智。」托泰斯邊說邊急忙地從樓梯上一步一步走過來。
他緊閉雙眼,抓了抓鬢角上的橘黃色髮梢讓激動的情緒緩和下來,平常遇到事情葛蘭的情緒再怎麼激動只要吉娜一聲令下他的腦袋就會只想著如何完成她交代的命令。
托泰斯來到他的身邊,「她一定在附近,反正我們身上也有地圖,在寶庫會合就好了嘛。」
「希望如此。」葛蘭看似恢復冷靜,雙手卻因為急躁與緊張微微顫抖,手掌冒出一小團火焰作為前進用的照明。
比吉娜等人早了將近半個小時進入金字塔的雷爾夫一夥人早已在探索的過程中各自分散了。
雷爾夫的雙手雙腳以及頭部都變形成狼人的狀態,現在正從一個全是尖刺以及佈滿被尖刺串起來的骷髏的地洞陷阱裡爬出來。
費了一番功夫爬出來後他喘著氣望向後方的地洞,「呼,真是嚇人,自從跟他們分散以後就一直遇到陷阱。」他說,然後掀起衣服,檢查剛才遭到突然飛來的刀子劃傷的腹部傷口癒合進度,「已經快治好了。雖然能藉由消耗體力來加強恢復能力,但我已經被這些陷阱浪費太多體力了,先休息一下吧。」
他身上既沒有手機也沒有地圖,在找到其他人之前他只能像隻無頭蒼蠅在金字塔裡盲目探索。
當雷爾夫倚靠在走道的牆上稍作休息時,頭頂上的棕色耳朵微微晃動,他聽見遠處傳來輕微的踏步聲。
「踢、踏、踢、踏……」雷爾夫輕輕閉上眼睛,嘴裡喃喃自語,「這腳步聲不是忒蘭朵也不是伯瑞卡──走路節奏快,步伐間距很短,聽聲音感覺是穿著特製的靴子。八成是其他也來造訪金字塔的人吧。不知是敵是友,以我現在的體力狀況還是別跟不認識的人見面比較好。」
於是,雷爾夫起身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旁的牆壁夾縫裡躲起來,心裡祈禱對方不要發現他直接走過去。
後方出現一道明亮的光線;一位提著手電筒,腰間揹著一個用布包起來的方形物體,右眼下方有顆漂亮的美人痔的年輕美女朝他這邊走過來。
豎起的眉毛下方的大眼睛敏銳的審視前方的路況。她往前踏出一步時腳底的石頭突然陷下去,頭頂上傳來轟隆聲,她抬頭一看,從上方降下一塊用石頭打造的方形平台。
吉娜在平台即將撞上她的前一刻側身往前跳,輕盈的身手讓身體在空中翻轉數圈,不費吹灰之力地躲掉,平台磅的一聲落到地上,隨後又緩緩升起。
然後,吉娜來到雷爾夫剛才爬過的地洞,她向下俯瞰,底下沾滿乾掉血漬的尖刺以及被串在上面的受害者令她不寒而慄。
她朝向旁邊的牆壁打量了一會,後退幾步蹲低身子做出蹲踞起跑的姿勢,然後一股作氣朝牆壁的方向奔跑。
雙腳輪流踏過牆面,奮力往前一躍,靈巧的身軀在空中迴轉,迴轉的過程中雙腿適時拉開幫助身體騰空飛躍,巧妙地越過地洞。
吉娜拍了拍褲管繼續向前走,來到雷爾夫躲藏的狹縫旁的十字路口。
他朝雷爾夫躲藏的方向瞥了一眼,躲在狹縫裡的雷爾夫因為光線問題只能看見對方因手電筒的照射而拉長的影子。
吉娜拉回視線,她早就在走道的另一邊看到雷爾夫落入地洞的糗樣,當然也親眼目睹雷爾夫躲進狹縫的過程。
別理他。吉娜心裡這麼想,邁步向前走。
雷爾夫在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走道的陰影深處後從狹縫裡走出來。
「跟蹤。」他說。躡手躡腳悄悄追上去,雷爾夫心裡猜測對方的目的不是寶藏就是造訪古代人留下的遺跡。
吉娜抵達走道的盡頭,前方斷裂的道路延伸到一個寬闊的空間,她四處張望,手電筒的光線也跟著視線移動,下方是一個近似無底洞的黑暗深淵,來自四面八方其他走道出口所連接的道路也跟她眼前的道路一樣處於斷裂狀態。
「嗯?」她好奇的將手電筒的燈光往上移動,附近眾多走道原本似乎都連接著上方早已歷經風霜洗禮的一座空中庭園,庭園底部有一大片剝落的乳白色斑駁痕跡,石製欄杆上除了長滿青綠色的苔癬外還佈滿互相交錯,捲成一團恣意生長的藤蔓。
她再次拉高手電筒,光線照到庭園的頂部,圓形的屋簷下吊掛著一排形狀像人偶的物體。
吉娜瞇細眼睛定晴一看,她的腦筋轉得很快,考慮到身處的環境憑直覺判斷那整排物體很可能是熟睡中的蝙蝠。
「好像有點怪怪的……」她再多看幾眼,那些蝙蝠似乎沒有因為突然出現的亮光而有所反應,淺色的皮膚上擠滿凹陷的皺褶,「大概是被曬成乾了吧。」吉娜如此推論,繼續專注原本的目標。
「就是這裡,看來我已經重回地圖上的路線了。」她看著手機裡投射出的地圖影像說道,然後將光線對準前方,大約三十公尺稍微往下一點的地方也有一條跟她腳邊一樣斷開的道路。
「接下來要跳到下面那邊。」她說。兩條道路之間沒有任何可以當做立足點的地方或是踏板,吉娜也沒有把握能僅憑助跑就能跳過去。
此時,已經追上她的雷爾夫正躲在後面窺探她的一舉一動,戰戰兢兢的睜著眼睛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畫面,一旦跟丟他可能就無法離開這座金字塔了。
吉娜拔出腰間用布包起來的隨身物品,她將布掀開,裡面是一款折疊起來的厚重手槍。
她咻的一聲將手槍往旁邊甩,槍管隨著揮動而向外伸展拉長,槍身的外形也在槍管伸長的同時一併改變,手槍一下子就變成一把狙擊槍。
黑曜色的槍管富有光澤,吉娜雙手托住槍身,槍身下的底座有個小小的閃電噴漆。
她助跑一段距離從斷掉的道路上跳下去,往下落的時候她不慌不忙地架起狙擊槍對準後方扣下板機。
槍口射出一顆威力強勁的子彈,由此產生的後座力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將她往前推動一小段距離,補足沒能跳到對面的動能。
「唔噢……」她在地上翻滾數圈後順勢站起來,手腳俐落地將狙擊槍折疊起來收回腰間。
「希望那兩個傢伙比我先到。」她喃喃自語,然後回頭望向後方。
這下他就過不來了吧。早就意識到雷爾夫躲在後頭跟蹤的吉娜心裡這麼想,重新調整心情繼續往前走。
道路上左右兩邊牆壁上的火炬已經被人點亮了,吉娜一看到他人造訪過的痕跡暗自期待這是葛蘭與托泰斯的傑作,但一想到後方還有個陌生人在跟蹤自己心裡就冒出可能還有其他不認識的人潛伏在附近對她虎視眈眈的想法。
她穿過走道進入一個大房間,房間中央有個雙臂交疊緊緊抱住胸口的人形棺材,它平躺在一幢特製的玻璃箱裡面,棺材旁的地板上立了一個殘破不堪的老舊石板。
吉娜靠近一看,石板上寫滿了一長串歪七扭八的古代象形文字,每個單字在她眼裡看起來像是一群紐打成一團的蟒蛇。
「還好我有準備。」吉娜說,從身上拿出手機,裡面存放先前從網路上載下來由其他曾經造訪過的考古學家分享的翻譯文本。
手機射出一道紅色的光線從上到下掃過字板,比對掃描到的文字後從資料庫裡搜出相對應的翻譯內容。
「我看看哦……此地是菲努瑪王的子嗣──伊克‧菲努瑪的安詳之地。王子在世時是位傑出的科學家,憑藉出色的發明讓王國度過無數次危機,是王國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與此同時,這裡也是王子用來測試發明的房間,每位擅自闖入的入侵者都將成為他的實驗對象。」
一讀完石板的內容,身後的通道入口就突然關上,對面的大門也被一層厚厚的石板堵住。
周圍出現微微晃動,吉娜收起手機並將護目鏡推到眼前,緊緊抓住腰間的狙擊槍保持警戒狀態。
晃動一結束,左右兩邊各有一塊石頭突然從牆上飛出來向她襲來。
「呵咿。」吉娜的身體向後傾倒,柔軟的腰身帶動全身在倒下的瞬間伸出雙手撐住地面,動作俐落的做出連續後空翻,一下子就遠離剛才站立的地方。
從左右兩邊飛出來的石頭在正中間互相碰撞,神奇的是兩塊石頭沒有落到地面而是浮在半空中。緊接著,其它石頭從牆上接二連三飛出來撞向浮在空中合併在一起。
與此同時,吉娜已經架好狙擊槍,槍口對準最先冒出來浮在空中的兩塊石頭。
扣下板機,響亮的槍聲在小房間裡迴盪,槍口射出一顆細長的子彈,不偏不倚地打穿浮在空中的兩塊石頭。
然而,即便摧毀它們也沒能影響其他石頭的動作,數十塊長方形的石塊堆疊在一起拼出一個人體。
石頭人的身形魁梧,胸前高挺壯闊,方方正正的石塊手臂粗壯笨重,下盤與上半身相比卻相對小很多。
那些石頭不管打碎多少次都會吸收房間的石頭補充。吉娜心想,眼珠子在左右兩側的牆壁上游移。房間內被取走石頭的破口外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她馬上想起剛才經過的無底洞,並將兩者聯想在一起。
如果拖太久讓房間解體事情就麻煩了。吉娜仔細觀察眼前的石頭人的身體,試著找出藏匿在房間某處的控制器。
石頭人的雙拳狠狠敲擊地面,導致地板出現微微震動,吉娜努力穩住身子不受其干擾。
「吼嗚嗚吼!」石頭人發出一聲巨吼,雙拳壓住地面挺起身體讓下半身向前矲動,使用像黑猩猩一樣的移動方式朝他衝過來。
石頭人每次大步移動都會讓地面輕輕搖晃,吉娜穩住身子將槍口對準石頭人的雙腿。
「哼。」她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微笑,食指扣下板機。
「砰!」的一聲,一顆子彈擊中石頭人的右大腿,在方形的石頭上開出一個大洞,吉娜連續射擊,一直嘗試攻擊對方的下盤。
然而,被子彈射穿的損傷卻在不到幾秒後被來自牆壁以及地板上的石頭填補起來,不到幾秒就恢復原狀。
石頭人衝到吉娜面前,從旁揮出右鉤拳。
吉娜拉起繫在狙擊槍槍身的肩帶把它扛在肩上蹲低身子躲掉石頭人揮過來的拳頭,拳頭掃過上空,吹起一陣帶有石屑的微風,其中還有幾塊小石子砸到她的護目鏡鏡片上。
揮出去的右拳在收起後向外揮動,吉娜蹲低的身子向上跳起,在空中呈現出孤月的形狀,越過它那由石頭組成的手臂。
然後,她的視線往右飄,石頭人已經舉起左手,做出揮拳架式。
攻擊方式很單調嘛。吉娜放開肩帶,狙擊槍從肩上滑落,槍口朝下。
「嗚嗚吼……」石頭人轉動肩膀,帶動身體移動揮出左勾拳,處在半空中理應無處可逃的吉娜抓準時機扣下板機。
一道清晰的槍聲響起,從下方的槍口射出子彈時產生的後座力帶動她的身體在空中進行短距離的飄升,從上方避開拳頭。
她的雙腳踩在揮過來的左手臂上,迅速往前奔跑,沿著拳頭爬上手臂,跳到肩膀上,動作緩慢的石頭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吉娜跳到肩上轉了一圈,回身跳到石頭人的後頸。
她把槍口對準它的後腦勺補了一槍,零距離射出的子彈以強大的力道貫穿後頸。
吉娜也順應開槍時產生的反彈力道讓向後跳開,在空中迴轉數圈化解反饋到身上的力量的同時也穩定身體平衡。
石頭人破損的身軀再度被房間裡的石塊補上,吉娜回頭望向後方,除了石板以及棺材底下的地板,周邊的石塊消失了一大半,只剩地上零星的幾塊石頭,空出來的地面證實了吉娜的預測,房間外真的通往剛才經過的無底洞,從一片漆黑的外面吹進房間的冷風將架子上的火炬吹熄導致房間的光線變暗。
吉娜仔細回想從剛才到現在的戰鬥過程,她的腦袋像是一捲錄影帶將剛才的畫面重播一遍;吉娜將所有畫面的重點放在每次石頭人受到傷害時收集石頭修復身體的過程。
「原來如此……」吉娜瞇細眼睛,察覺出事情的端倪。
「嗚吼吼!」已經恢復原狀的石頭人轉過身朝她發出憤怒的吼聲,直直地衝過來。
吉娜為了印證猜想而瞄準它的小腿射出一槍,子彈打穿石頭人暫時阻擋了它的腳步。
她一受傷,吉娜腳邊的一塊石頭就從地板飛出去,撞上石頭人受傷的小腿,將毀損的石塊推出體外。
修補用的石頭會優先使用石板附近的牆壁以及地板修補,卻不會更有效率的使用石頭人附近的石塊,目的就是為了製造出現在的局面,石頭人一開始出現的地方位於石板前方,而它正是在我看完石板以後才出現的,也就是說,控制石頭人一舉一動的關鍵就是那塊石板。
石頭人即將追上,吉娜沒有助跑直接往前跳,她跳到半空中時一下子就在腦袋裡計算好該如何利用地上零星的幾塊石頭跳躍移動至目的地。
她在空中擺動身子,落到最接近她的一塊石頭上,腳尖輕輕地踏在上面,正當她準備做出第二次跳躍時石頭人舉起右臂,拳頭上的石塊朝她射過來,
「嘖。」吉娜砸舌。她聽見石頭射過來的轟隆聲,卻因為腳尖站立在石頭上的姿勢要轉過身開槍射擊不便而選擇無視。
她沒有回頭,僅僅憑藉石頭穿梭空中的摩擦聲判斷飛行軌道。
她朝向左邊的石塊跳過去,身體在空中轉了一圈,巧妙地躲掉飛來的石頭,當她面向後方時她一度懷疑是錯覺,石頭人似乎露出詭計得逞的賊笑。
「難道說……」吉娜突然理解那份賊笑的原因。
剛才飛過去的石頭又從前方飛回來,砸中她的背部。
「嗚噢──!」吉娜因為這毫無防備的攻擊而停滯在空中,時間彷彿突然被凍結似的;以她現在的狀態無法抵達另一塊石頭上,也無法回到身後的立足點。
於是,她將狙擊槍的槍口朝下開了一槍,利用後座力拉起一點位置,石頭人舉起手進行追擊,吉娜反應很快地提起槍口對準它。
氣氛中除了帶點緊張感,吉娜感受到更多的是隱含在危險中的刺激以及由自信建立起來的果敢判斷。
她開槍射擊,石頭人也射出石塊;吉娜藉由開槍時產生的後座力調整自身的位置,平安落到第二塊石頭,子彈貫穿石頭,命中石頭人的頭部。
石頭人因為身體受傷,控制器再度移動地上的石頭過去修補,而這一切也如她所預料的一樣。
石板附近的兩塊石頭向上浮起往前飛,吉娜抓準機會跳到浮在半空中一塊石頭上,然後再使勁跳到另一塊石頭,以此作為墊腳石向上跳起,以華麗的姿態在空中三百六十度翻滾,成功落到伊克‧菲努瑪的棺材上。
雖然石頭人已經恢復原狀,吉娜卻已經用狙擊槍的將口頂住立起的石板後方。
「結束了。」她態度瀟灑的說,然後輕輕推倒石板,石板一落地,石頭人的身體就立刻崩解,四分五裂的石頭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就連被狙擊槍貫穿的石頭也重新拼湊起來恢復原本的樣貌回歸屬於自己的位置。一時半刻,整個房間都是石頭在空中凌亂飛舞的畫面。
房間恢復原樣後堵住前後兩邊出入口的石板也跟著向旁邊滑開,吉娜沒有因此卸下戒心,她舉起狙擊槍,指向進來時的入口大門。
「是誰?給我出來!」她大聲斥喝,從門外的陰影裡冒出一個人影。
「冷靜點,別開槍。」雷爾夫從門外走進來,高舉雙手,擺出投降的姿態。
稍早之前與吉娜分散的葛蘭與托泰斯重整心情後繼續出發,他們依照地圖的指示朝菲努瑪王的寶庫前進,沒過多久他們在道路的盡頭處遇到一條往下滑的斜坡。
刺眼的太陽光從天花板上的岩石縫隙裡照進來,即使沒有使用照明設備依然能清楚看見周遭的視線,斜坡兩側的牆壁上有一排整齊排列的圓形洞口一直沿著斜坡往下延伸。
「看到那些洞了沒?」葛蘭指著牆上的洞口說,「那絕對是陷阱。」
「嗯──先丟塊小石頭過去測試吧。」托泰斯體態笨拙的想要彎下腰撿起腳邊的小石頭,身體卻怎樣都無法彎曲,一個不小心就往後仰跌個四腳朝天。
「沒事吧,別勉強了。」葛蘭說,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托泰斯的龜殼頂住地面使牠躺在地上前後搖晃。
「要我幫忙嗎?」葛蘭問道。雖然他心裡很清楚托泰斯的回答但總會在形式上詢問一次。
「呃──不用了,我也該習慣靠自己站起來了。」托泰斯試著讓身體往前推動,挺起龜殼,卻又因為龜殼的負重再度倒下。
葛蘭很清楚托泰斯對於跌倒的糗態很難為情,因此決定不看牠那邊,牠將手裡的小石子往上輕拋兩下,用力扔出去。
石子在空中以拋物線的路徑落到地上,這段過程裡牆上的洞口沒有反應。
「看來沒事,可能太過老舊就失去功能了吧。」葛蘭話才剛說完,落到地上的小石子就在斜坡上往前滾動,兩塊長方形的地板突然向上立起,磅的一聲就將小石頭夾在中間壓成碎屑。
「還真危險。」葛蘭感嘆道,隨後又扔了一塊石頭。第二次扔出去的石頭即便落到地上也沒有觸發地板機關。
「原來如此。」葛蘭馬上看出其中的差異。
費了一番功夫,托泰斯終於憑藉自身的力量讓粗曠的雙腳再度踏上地面。
「我想到下去的方法了,來幫忙。」
「當然,需要幫什麼儘管說。」托泰斯溫和的臉上洋溢雀躍的神情。
「非常好。」他說,手掌放在托泰斯的胸口,將他推倒。
「喂,你做什麼!」托泰斯緊張的大吼,心情也變得很複雜,好不容易站起來卻不到一分鐘又倒下去了。
葛蘭拉住龜殼推向斜坡,托泰斯馬上明白葛蘭想要做什麼。
「等等,你在開玩笑吧!」托泰斯拼命揮動四肢頑強抵抗,卻怎樣都碰不到拉動龜殼邊緣的葛蘭,「如果吉娜在這兒,她一定會阻止你,然後用更聰明的辦法下去!」
「哦,可惜她不在,而我們要盡快找到她,別再浪費時間,閉上嘴把頭縮進去。」托泰絲無奈照做。每次吉娜消失無蹤或是可能置身險境葛蘭都會變得焦躁不安,甚至會將這份著急以霸道的態度強壓在別人身上。
忍一忍吧。托泰斯心想,闔上雙眼祈禱葛蘭的計畫能派上用場。
托泰斯的身體往上仰,葛蘭一腳踩在平滑的龜殼底部,另一腳踩住地面向後推,龜殼從斜坡上往下滑。
「地上的夾板機關跟其他地方相比有很明顯的色差,只要避開顏色較深的區域就沒問題了。」
當他們一滑下斜坡,牆上的洞口就射出一發銳利的標槍。
「哇啊……」葛蘭嚇了一跳,臉上冒汗,他張開雙臂跳起來,他以水平張開的雙臂為中心騰空翻轉一圈,從側面飛來的標槍筆直地穿過他在跳躍時暫時離開的位置,進入另一邊的洞口。
「喂,怎麼了?」托泰斯問道。
「別探出頭!很危險。」葛蘭大吼,張開手掌對準前方及後方。
緊接著,前方的洞口又射出標槍,葛蘭看準時機從手掌放出火焰,一道散狀的輕薄烈焰出現在前方,為他們提供緩衝降低速度避開標槍,標槍從他們前方飛過去,葛蘭朝後方放出同樣的烈焰作為推進器幫他們加快速度。
有些洞口沒有射出標槍是壞掉的關係嗎?葛蘭心裡冒出這樣的疑問,但沒有繼續多想,只管專心應付隨時都會降臨的危險。
每次身旁的洞口射出標槍葛蘭都會控制雙手的方向適時放出火焰控制速度避開危險,更會注意腳下的地板色澤,以免觸發夾板機關。
經過一段時間的奮鬥,他們穿過牆壁上一整排的洞口,而在斜坡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五個隧道入口。
葛蘭一邊向前放出火焰減緩速度,一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確認地圖。
「左邊數來第二個。」他說,迅速將手機放回口袋,然後朝後方放出火焰推進龜殼。
進入隧道龜殼底下就出現嘎嘎怪聲。
「葛蘭,我好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托泰斯聲嘶力竭的大聲抱怨。
「嘖。」葛蘭砸舌。但不是為了想辦法處理托泰斯的抱怨,而是烈焰的火光讓他隱約看到陰暗的前方短暫竄出一個奇怪的陰影。
那是什麼?可惡,我絕對不能退縮。
「葛蘭,快想辦法啦,我的龜殼已經在磨損了。」
葛蘭一手抓住龜殼邊緣,另一手再度放出傘狀的大火,火焰猛推龜殼往旁邊移動,貼近圓形的隧道牆壁上。
托泰斯的抱怨聲停止了。比起那些葛蘭更在意前方即將出現的東西。
「要來了……」葛蘭瞇細雙眼想要看清楚朦朧黑影的真面目,隨後前方傳來吵雜的吱喳叫聲以及生物群體移動的沙沙聲響。
一大群毛茸茸的黃褐色老鼠傾巢而出,腥紅的雙眼彰顯出他們對嗜血的渴望與亢奮。
牠們是食肉沙鼠,夜行性的肉食生物,通常群體行動,主要狩獵目標是動物屍體,群體行動時也會憑藉數量狩獵。
葛蘭的額頭上冒出膽顫的汗水,表情緊繃在一塊。在即將與斜坡下方爬上來的沙鼠碰上的短短幾秒裡他拼命思考解決方法,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如果是吉娜會怎麼做?葛蘭空白的腦海中想像出吉娜乘著托泰斯的龜殼領在前方下達指示的模樣。
「葛蘭!造出一條火路。」一道聲音傳入他的耳邊。他心裡有種飄飄然的奇妙感覺,好像真的聽見吉娜對不知所措的他指點迷津。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的情緒高漲,手臂上的火焰紋印發出亮紅的炫爛光芒,雙手低低放下貼近隧道往前甩出去,兩束線狀的火浪圍著隧道牆壁張開,形成一條熾熱的道路。
然後,葛蘭的重心往後壓讓龜殼的前端向上翹起貼在牆上滑行,隨著火浪的指引他們逐漸接近隧道的天花板,成群的沙鼠改變行徑方向衝向他們,卻因為大火的阻擋而卻步。
「很好,這樣可行。」葛蘭說。其中一部份的沙鼠們展現出不懼怕火焰的驚人氣勢,由成群沙鼠組成的平穩海浪出現一道道波瀾的浪濤襲向爬到隧道天花板的葛蘭與托泰斯。
葛蘭將雙手合十,身旁的兩道火浪圍起一層薄薄的帷幕,沙鼠穿過帷幕身體染上火焰變成一團團小火球。
火球即使砸到葛蘭頭頂上他也能忍耐,但其中一部份化為火球的沙鼠越過葛蘭跳進托泰斯的龜殼裡。
「啊啊啊啊啊!」托泰斯發出淒厲的慘叫,他的手腳在龜殼裡面亂動影響平衡。
「喂!不要亂動。」葛蘭一邊努力保持平衡,一邊抖動身體甩掉近乎不要命的跳過火焰帷幕的沙鼠。
葛蘭最後不得不放開雙手,火焰帷幕跟著散開,越過他們的沙鼠們也回過頭追上來。
托泰斯冒出頭,他的頭頂還被一隻遭到火焰焚燒致死的沙鼠狠狠咬住,從顛倒的視線裡看到目露兇光的沙鼠們爭先恐後衝向牠們的景象。
「噢哦哦哦哦!」他嚇得臉色發青,暫時忘卻被沙鼠咬傷的疼痛趕緊縮回殼裡。
「我看到出口了!」葛蘭大喊道。他的雙手朝向後方,使勁全力放出兩道赤紅的烈焰。
火焰一方面做為推進器幫他們加速,另一方面替他們清除前來追擊的沙鼠。
他們以飛快的速度穿過陡峭的隧道,即將進入平穩的道路時撞上一塊地面上的突起物而連人帶龜一起摔倒。
「哇啊啊啊啊!」兩人不約而同的發出慘叫聲,狼狽的通過隧道出口。
「噢噢噢……好痛啊。」托泰斯冒出頭顱跟四肢,拔掉咬住頭頂的沙鼠。
其他沙鼠們似乎也已經知難而退,沒有穿過隧道追上來,葛蘭看了看自己自豪的火焰紋印,現在他雙臂上的紋印失去色彩,變成輕薄的淡灰色。
「怎麼了?」托泰斯問。
「火焰用光了,休息一會吧,我要補充一點火。」他說,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打火機。
他把打火機的噴火口貼近鼻孔下方,另一手壓住另一邊的鼻孔,扣下打火栓點火,火苗一升起就大口猛吸從打火機裡冒出來的青色火苗。
他每吸一口氣,眼球就會往上飄,底下的血絲冒出來,頭髮隨之飄起,變得暗淡的灰色頭髮也因為吸收火苗而恢復一點光澤。
「哦哦哦──好爽啊!」他沉浸在吸食火焰帶來的快感咯咯傻笑,彷彿忘記塵世間的所有煩惱。
「唉,他這種狀態至少要一段時間才恢復得過來。」托泰斯說,讓龜殼靠在牆邊慢慢坐下來,他現在的身體一旦往後翻倒沒有人幫忙就很難翻回來。
托泰斯隨著時間流逝慢慢眯細眼睛閉目養神,葛蘭已經吸完打火機的火,頭髮已經恢復平時的火紅色彩,仰天躺在地上嘻嘻傻笑。
「差不多了吧……」托泰斯的雙手貼在牆邊扶起身體慢慢起來,心想再過不到一分鐘他就會恢復正常了。
這時,他感覺到通道另一頭傳來微弱的震動與腳步聲,他懷有一絲希望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深邃陰暗的通道裡出現一道刺眼的亮光,那道光照出兩個模糊的人影。
「看來不是吉娜,大概是其他闖入金字塔的人。」托泰斯失落的喃喃自語,視線很快掃過四周一圈,扛起尚未完全恢復的葛蘭躲進他們跳下來的斜坡隧道的陰影處。
「不知道雷爾夫那傢伙怎麼樣了?」忒蘭朵走在伯瑞卡後面,用一種表面擔心,其實另有所圖的語調提問。
兩人行走時用來照明的燈光來自於伯瑞卡的外套的手腕洞口,外頭的陽光雖透過天花板的岩石縫隙穿進來,卻不足以用作照明。
「天曉得……」伯瑞卡隨口應聲,表情凝重,顯然沒有興趣討論。
忒蘭朵擰住嘴唇,他明明知道自從他們兩個出去逛街以後就突然鬧不和,很後悔選在一個不適當的時機提起雷爾夫的名字。
此時,伯瑞卡的外套出現騷亂的抖動,向他發出訊號。
「套套偵測到生物反應……」伯瑞卡輕聲說道,讓套套操控另一隻手指出對方的位置──位於左前方的隧道洞口裡。
忒蘭朵謹慎的點了點頭,把手伸向放在腰間的武器。
「等一下!」隧道裡傳來成年男性宏亮的嗓音,葛蘭與托泰斯從隧道裡走出來與他們兩個面對面。
「呃……你們好,我們是受人之託來金字塔調查遺跡,你們呢?」忒蘭朵向前走一步,張開雙臂,先向對方展現出善意。
「來尋寶的。」葛蘭也向前走一步,臉上沒有笑容,保持警戒。
忒蘭朵比葛蘭高出一個頭身,但他的氣勢跟火藥味卻沒有因此減少,雙方異口同聲的說:「我們有同伴走散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到。」
雙方不約而同的揚起眉毛,想不到彼此都為了同樣的事情奔波。
「你說你們要去找寶藏,奉勸你們放棄吧。」忒蘭朵意味深長的表示,「就我們收到的消息,放寶藏的地方有很危險的陷阱──」
還沒等他說完,葛蘭就接下去說:「我們知道,而且我們有備而來!」
托泰斯在一旁看了手心冒汗(雖然他現在的掌心不會流汗了),少了吉娜在旁邊叮嚀,他那充滿火藥味與挑釁意味的說話方式常常會把事情越弄越糟。
「既然目前我們彼此都幫不上忙,那就各走各的吧,祝大家好運!」忒蘭朵試著用輕鬆快活的語調說,試圖緩和可能造成衝突的場合。
托泰斯趁機跑到葛蘭身邊,提醒他先找到吉娜比較重要,這讓他浮躁的情緒平靜下來。
「祝好運……」葛蘭在嘴邊呢喃,查看手機指示的方向,發現他們接下來要行進的方向跟忒蘭朵與伯瑞卡兩人接下來前往的方向一樣。
「順路啊?一起走吧。」忒蘭朵從他們身旁經過時飛快的說。
「跟他們保持十公尺的距離。」葛蘭伸手摟住托泰斯的龜殼,壓低身子輕聲說道。
「啊……嗯。」托泰斯點頭。
於是,在伯瑞卡的燈光照明的引路下,他們四人朝隧道出口的方向前進。
另一邊,從吉娜提槍指著雷爾夫與他對峙開始已經過了兩分鐘,雷爾夫用一種假裝嚴肅的玩笑態度回答吉娜提出的問題。
「聽著,雖然我看起來不像,但我是為了追尋某份珍貴的歷史文物才以學術研究為目的前來此地尋找那份珍貴的歷史證據──」他說的每個字都抑揚頓挫,還適時的放慢說話節奏營造氣氛。
吉娜顯然不買帳,先朝他腳邊的地面開了第一槍以示警告。
「我再問一次,你從剛才開始就在跟蹤我是想做什麼?」
雷爾夫忽然覺得這種威脅方式似曾相似,而他的敵意也被這突然射過來的子彈點燃了。
「小美女,妳現在用這種方式威脅人非常不明智。」雷爾夫捨棄剛才嘻鬧的心態,語調沉穩的說。
儘管被人用槍指著也要表現出不屈的態度,雷爾夫心裡很清楚,現在面臨的對峙一旦露出卑怯的表情就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只要你肯好好回答就不會受傷。」吉娜無視他反擊的言論,仍專注地瞄準他的身體。
雷爾夫看得出她瞄準的方向而露出陰險的笑容,吉娜感受到他身上散發著不懷好意的氣息。
「就算回答了也沒有意義。」雷爾夫故作輕鬆向前邁出一步,但又馬上高舉雙手緊張的大喊,「別誤會!我可不是要說因為妳接下來要死在這種地方那種老掉牙的台詞。」
「那你想說什麼?」氣氛緊張凝重,吉娜有強烈的預感,認為對方馬上就要出手了,所以她一刻也不敢鬆懈,指關節緊緊扣住板機。
「只要妳願意把槍放下來我也保證絕對不會動手。」雷爾夫一手貼在胸前,態度誠懇,兩眼直直盯著對方藏在瞄準鏡以及護目鏡後面的美麗雙瞳。
吉娜似乎要被說服而即將放下狙擊槍的時候不知怎地看到雷爾夫的嘴角以很詭異的方式上揚,這讓她的心底莫名升起恐懼,這份恐懼迫使她突然改變原本的決定──
說時遲,那時快,雷爾夫還來不及反應吉娜就突然朝他開了一槍,這槍不偏不倚地貫穿雷爾夫的胸口。
「啊啊啊……」雷爾夫發出慘叫,痛苦地按住在胸前開出的槍孔。
吉娜愣了一會,馬上收起狙擊槍急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
……其實那算是個意外……」
然而,雷爾夫被點燃的怒火卻無法因為一句道歉而熄滅,他的手指伸進槍孔將子彈從體內拔出來,淌流鮮血的槍孔迅速癒合,雷爾夫的嘴巴向外拉長,臉頰隨著嘴巴的拉長而消失,臉上布滿茂密的棕色毛皮,灰色的雙眼散著危險的肅殺之氣。
吉娜望著他的頭顱變化成野狼的樣子,驚愕的吞了一口口水,在心裡收回剛才的道歉,認為如果剛才相信他的話現在自己就遭遇不測了。
她長吁一口氣,平復心情忘掉恐懼,重新提起狙擊槍,專心面對眼前這頭大野狼。
雷爾夫放棄交談,直接舉起手由上往下揮過去,他的手臂在揮出去的瞬間向外拉長變大,跟頭顱一樣長出棕色的毛皮。
吉娜察覺到他的手臂在揮出去時那短暫的變化,轉而將槍口朝向他的手肘關節扣下板機。
強而有力的槍聲響起,一顆彈頭尖銳的子彈劃破空氣高速飛馳。
雷爾夫的手臂關節被子彈開出一個洞,僅在瞬間就恢復成人類的樣子,有一剎那剛才的巨大狼爪像是憑空出現的幻象。
「嘖……」雷爾夫發出砸舌聲,拔出陷進手臂的子彈。
吉娜立刻將槍口重新對準雷爾夫。然而,天上竟突然下起一陣毛皮雨。
「這是……那傢伙手臂上的毛皮。」吉娜輕聲呢喃。
通常這些毛皮能給對手起到干擾視線甚至是刺到對方眼睛的作用,但對於有戴護目鏡又受過訓練的吉娜來說不構成影響,而這也是雷爾夫沒注意到的事。
雷爾夫在毛皮雨的掩護下一股腦地向前衝鋒,吉娜舉槍瞄準時他急忙停住。
雷爾夫看得出他對準的方向是眉間,於是跳到牆面上避開子彈。
吉娜沒有立刻扣下板機,看到他跳到牆上的同時她突然轉身讓槍口朝後。
雷爾夫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她。
然後,吉娜輕輕跳起,狙擊槍射擊產生的後座力讓他在一瞬間往後飛躍好一段距離,成功躲掉雷爾夫利用三角跳飛過來的攻擊。
雷爾夫一落地就立刻朝她的方向揮出巨大的狼爪,吉娜也在落地的那一刻做出後空翻,巧妙地拉開距離,成功躲掉狼爪。
雷爾夫不屑的啐了一口,他看出對方那一圈後空翻是算出狼爪的攻擊距離後所採取的舉動。
「哼。」吉娜微微一笑,彷彿已經看透他所有的攻擊手段。
吉娜再次射擊,雷爾夫收起揮出去的手臂保護身體。
吉娜見狀連續開槍,一顆一顆的彈殼在扣下板機後從狙擊槍落下,雷爾夫每次被擊中都往後退一點點。
十幾顆子彈陷進他那佈滿毛皮的手臂,吉娜感到困惑而收起狙擊槍。
「不太對勁……」她喃喃自語,眯細隔著護目鏡的雙眼,額頭冒出顫慄的汗水。
剛才陷進手臂的子彈慢慢向外推擠,吉娜意識到危險便急忙逃跑,她必須趕在雷爾夫出招前逃到通道的入口外。
雷爾夫將手臂往外甩,剛才用肉身接下的十幾顆子彈不約而同地朝吉娜飛去。
聽到子彈飛馳而來的聲音,吉娜輕盈的腳步稍微跳起來,在空中迅速轉過身,雙腳在地面滑過一段距離。
吉娜的雙眼迅速移動,顯然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所有子彈的彈道。
雷爾夫手臂上滿瘡的彈孔迅速癒合,他露齒微笑,悄悄地拔出腰上的手槍,在變大的野狼手臂為掩護下在槍林彈雨中追加一顆子彈。
吉娜僅在頃刻間便掌握所有子彈的彈道,瞄準其中一顆射擊。
射出去的子彈撞開飛來的子彈後彈到上方的子彈,再度撞開之後又撞向另一顆子彈,那一顆子彈像撞球一樣撞上所有子彈,改變它們的彈道。
雷爾夫看到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真是厲害……」
最後,狙擊槍的子彈不偏不倚地撞上雷爾夫射過去的手槍子彈彈丸。
尖銳厚實的狙擊槍子彈接觸到彈丸並將其貫穿粉碎,直直地飛向雷爾夫。
「嗚嗚嗚啊啊啊啊……」雷爾夫回過神發出痛苦的呻吟,他這時才注意到腹部突然出現一塊滲血的傷口。
與此同時,吉娜的狙擊槍槍口對準了雷爾夫的眉間,「這樣就結束了。」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緩緩扣下板機。
「吼吼吼吼吼!」雷爾夫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浪在整條通道裡迴盪,形成一股震懾力十足的壓迫感。
吉娜在聲浪的威嚇下不自覺地緊閉雙眼抱住槍身,挺過聲音的浪濤。
一睜開眼睛,她發覺自己錯失了解決對手的大好機會,雷爾夫已經完全治好傷勢重新站起來,而且他的神情變得比剛才更具侵略性。
「這種狀態開槍一定會被閃過,轉換陣地吧。」她輕聲呢喃,收起狙擊槍揹在背上,筆直逃向外面。
雷爾夫的雙手變成狼爪伏在地上,雙腿收緊往前一躍,跳了好一大段距離緊隨其後。
另外一邊,忒蘭朵等人穿過隧道,出現在空中庭園下方殘破的走道上。
「我我們已經很接近了。」伯瑞卡說,除了修格能給予援助外,他的高科技外套早就記錄地圖,不管在任何位置都能引導他至目的地。
突然間,吉娜從他們上方的通道口跳出來落到庭園的屋頂上,但下方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過了幾秒,雷爾夫帶著憤恨的怒吼衝出通道口朝外咆哮。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雷爾夫身上,現在他的頭顱變成野狼的樣子,嘴裡還留著口水,一副渴望把人生吞活剝的樣子。
狙擊槍的槍聲自屋頂上響起,雷爾夫的頭往旁邊一扭,然後皺緊眉頭發出厭惡的低吼。
「那槍聲……是吉娜的狙擊槍。」葛蘭在嘴邊喃喃自語,雖然看不清楚,但他們小隊的隊長正在和那頭大野狼作戰。
「雷爾夫!」忒蘭朵大喊,聽上去似乎很擔心他。
──他們是一夥的。這個念頭閃過葛蘭與托泰斯的腦海。
「解決他們!」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顯然是要求彼此採取行動。在前方的兩人注意到他們喊出的聲音而轉過頭。
葛蘭在他們還沒搞清楚狀況之前就率先進攻,他的右手匯聚出火焰包覆整隻手,然後朝前方推出去,釋放出一道烈焰。
「到我後面!」伯瑞卡把忒蘭朵拉到身後,外套手臂膨脹後變形成一枚五角盾牌貼在地上,將襲來的火焰擋下。
「開戰!」做為這次的隊長的伯瑞卡下達指示,忒蘭朵從後方跳起來,伯瑞卡空著的手撐住他的鞋底,幫助他跳得更高從上方越過五角盾牌。
忒蘭朵滯空時從腰身掏出一枚小棒子,那根棒子從兩側伸長,變成長棍,然後其中一端冒出一圈銳利的刀刃,變成長槍,刀刃中心有塊小小的圓孔。
忒蘭朵讓刃端朝上,按下位於槍桿的按鈕,槍尖發出一道清脆的槍聲推進他以更快的速度墜下。
葛蘭看到上空有人帶著銳利的長槍落下而急忙退開,忒蘭朵一落地便岔開了兩位敵人之間的位置。
他直接朝葛蘭猛力揮舞長槍,然後接一段連續的刺擊。
葛蘭壓低身子左閃右躲,托泰斯也在這時候跳出來,他那三角形的扁平手臂已經套上特製的手套,讓手臂外側覆蓋刀片。
托泰斯朝忒蘭朵揮砍帶有刀刃的手臂,忒蘭朵朝葛蘭連續刺擊之後開了一槍,槍擊讓槍桿在手中快速旋轉,正巧用來迎擊從後方襲擊的托泰斯。
葛蘭從手中發出一顆火球從另一邊攻擊。
此時,伯瑞卡的外套袖子變形成衝鋒槍的槍管,空出的另一隻手從腰帶拿出一枚紅色的彈匣放入外套口袋,做出填彈的動作。
短時間就射出數十顆燃燒的子彈射向葛蘭的腳邊,彷彿是對剛才那記烈焰的回禮。
由子彈產生的烈火將他逼退。忒蘭朵在與托泰斯的近身搏鬥中顯得遊刃有餘,除了正面迎擊之外還有閒暇空檔用槍尖撥開他丟過來的火球。
「嗚……」他雙手交錯採取保守的架式。雖然他能吸收火焰且自身放出的火焰不會傷到自己,但身體依然會被火灼傷。
伯瑞卡的外套口袋將剛才放入的紅色彈匣彈出來,從旁人眼裡看來就像被吐掉一樣。
他手法俐落地將空的彈匣放回腰帶,再從腰袋抽出一枚藍色彈匣。
葛蘭看準時機,伸出食指比出用手槍射擊的手勢,指尖射出一發威力小彈速度極快的火球,徑直命中伯瑞卡拿著彈匣的手,進而將彈匣彈到地上。
當葛蘭準備進一步攻擊時,身體突然向後倒下並順勢做出翻滾,藉此躲掉忒蘭朵揮過來的長槍。
忒蘭朵在槍刃揮空之後使用槍尾猛力撞擊托泰斯的龜殼,將其擊退。
眼看托泰斯被擊飛到數米之外的距離,葛蘭的雙手匯聚出炙熱火紅的烈焰,他一個箭步,合上展開的雙臂,放出一道弧形的火焰。
忒蘭朵與伯瑞卡不約而同的趴下來躲開火焰,緊接而來的是葛蘭朝地面以散狀的方式放出的熊熊烈火。
忒蘭朵快速甩過長槍將腳邊的火焰熄滅,但烈火卻已經漸漸包圍他了。
一旁的托泰絲雖想趁機追擊,但礙於火焰的關係寸步難行。
伯瑞卡的外套領口突出一塊衣料化為面罩遮住口鼻,再從腰間掏出兩枚藍色彈匣放入口袋。
「忒蘭朵,小心別被噴到了。」伯瑞卡說。然後化為槍管的手臂射出的子彈放出一灘青藍色的特殊液體將火焰熄滅。
「嘖。」葛蘭見狀,馬上停止火攻,忒蘭朵自然不放過這個機會,衝上去揮出長槍,用槍桿將他擊飛出去。
「嗚嗚……」伴隨著咽嗚的低鳴聲,葛蘭在地上打滾數圈,面帶悔恨的神情望著步步逼近的兩人。
可惡,少了吉娜,我跟托泰斯都打的亂七八糟。
此時,上空傳來一股壓迫感,伯瑞卡的外套躁動著,彷彿在警告伯瑞卡快點跑。
「散開!」伯瑞卡大喊,他跟忒蘭朵迅速往兩個不停的方向退開。
雷爾夫從上方掉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把地面撞出一塊人形坑洞。
「葛蘭、托泰斯。都聽得到嗎?」一陣帶點磁性的女性嗓音自他們戴在耳邊的通訊器出現。
「吉娜!」兩人提起精神異口同聲地說。
「嗯?」伯瑞卡聽到這個名字有所反應,朝雷爾夫落下的上空望去,有個人正在用狙擊鏡瞄準他們。
「伯瑞卡?」吉娜訝異的說,而他不經意喊出的名字自然也透過通訊器傳到同伴耳裡。
「難道你們認識?」葛蘭怯懦的問。
吉娜收起狙擊槍,從上方的通道跳到下方的階梯,再爬過幾條還沒完全毀壞的走道抵達其他人身邊。
雷爾夫也在這時候起身,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嘖,失足摔下來了。」
雙方的戰意一下子就煙消雲散,吉娜在確認完同伴的狀態後來到伯瑞卡身邊,她拉起護目鏡推到額頭,雙方興高采烈的互相叫喚名字,相互擁抱。
直到外套瑟瑟發抖,兩人也因此放開。
忒蘭朵心想如果不是外套討厭跟人擁抱,不知道他們會抱多久?
「那個女人是誰?」雷爾夫拍掉沾到衣服上的石頭碎片問道。
忒蘭朵向他解釋說:「看那樣子應該是吉賽兒的雙胞胎妹妹。他們姊妹倆跟伯瑞卡好像從小就認識了。」
「天啊,真是好久不見了。」吉娜說道。
「大概高中畢業之後就沒碰面了呢。」伯瑞卡感慨的說。
吉娜伸出手放在伯瑞卡的頭頂上,露出戲謔的笑容,「嘿,這麼久不見你完全沒長高呢。」
「好啦,別戲弄我了。」伯瑞卡笑著說。
「呃,那傢伙是你朋友嗎?」吉娜偷偷只向雷爾夫輕聲問道。
伯瑞卡遲疑了一會才開口,「點頭之交,跟我一樣都在水分子工作。」
「水分子?好厲害哦。對了,你有吉賽兒的消息嗎?」
伯瑞卡挺起肩膀,面帶笑容說;「她跟我一樣都在水分子。妳要不要也一起來?你那兩位朋友我們也很歡迎哦。」
在旁邊聽見他們對話的葛蘭心裡有種想要衝上去用怒吼來拒絕伯瑞卡邀約的衝動,但他努力忍住望向遠方。
吉娜靦腆的笑著,揮手拒絕,「不了,我們比較喜歡現在自由自在的寶物獵人生活。」
聽到吉娜的答覆,葛蘭剛才氣憤的情緒紓緩不少。
「對了,你們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當吉娜這麼問時朝雷爾夫瞥了一眼,一聽到伯瑞卡的回答她連忙道歉,「天啊!對不起哦,先生,剛才懷疑你,還一直拿槍射你。」
伯瑞卡瞇細眼睛,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說:「妳不用道歉啦,那種情況採取防衛措施本來就是必要的。」
「對啊,小美女,妳真該慶幸我是個好人。」雷爾夫本想補上一句具有威嚇性的話,但在看到對方道歉的樣子後打消念頭。
接下來兩邊六個人一起走上一段路穿過最上面的涼亭走道,進入剛才吉娜跟雷爾夫交戰的通道。
在這一趟短暫的同行裡,伯瑞卡一直跟吉娜暢談閒聊,兩人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一樣。
聽到吉娜他們有處理寶庫陷阱的方法伯瑞卡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能祈禱他們的方法有用並提醒他們不要太貪心,
「等等回到鎮上要不要跟吉賽兒視訊?」
「不了,雖然沒見面,但我們常常用社群網站聊天。」然後吉娜立刻補上一句,「不過我不介意你幫我向他打聲招呼。」
「嗯,沒問題。」
之後,他們因為將要前往的地方不同而在前方的岔路分道揚鑣;水分子一行人穿過走道後爬上樓梯,在樓梯盡頭的出口是一大塊空曠的房間。
房間最上方的天花板還有地上的燈架擺滿燃燒中的蠟燭,點亮整個房間,三個人提高警戒,似乎有人已經來過此地了。
左右兩邊的牆上各有一幅壁畫,最裡面的是一座裝飾華麗的王座,座位兩旁有樓梯可以通往正上方附有護欄的天台。
畫上有幾個地方似乎為了裝飾而鑲嵌寶石,三人以不同的眼光看著壁畫;伯瑞卡以檢視的眼神端詳壁畫、忒蘭朵則以欣賞藝術品的態度觀賞壁畫、雷爾夫倒是對壁畫提不起勁,反而對上面的寶石比較有興趣,因為上面一直閃爍著蠟燭的餘光。
壁畫最顯眼的地方莫過於手握權杖,頭戴金字塔皇冠的高大人行畫像,顯然他就是菲努瑪王。
菲努瑪王前面底下有數名跟他一樣手持權杖的小人畫像,伯瑞卡猜測可能是他的子嗣,而那些小人的權杖上沒有鑲嵌寶石。
看到這裡,伯瑞卡不禁猜想接下來可能是奴役奴隸幫他們建造金字塔的壁畫吧?結果接下來的畫面竟是其中一位孩子使用權杖重擊菲努瑪王的頭部,再往下去看,菲努瑪王的靈魂出竅以後似乎未能成功投胎,反而附身在子嗣身上。
最後的畫面是其中一位子嗣坐上王座,但菲努瑪王的靈魂卻在他的上空徘徊。
伯瑞卡心中突然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急忙轉頭望向另一邊的壁畫。
「伯瑞卡,你用外套把素描本補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忒蘭朵說,他專注凝視壁畫,因為不能拍照,他似乎是想把壁畫的樣子落印在腦海裡。
另一邊的壁畫描述的是一頭臉上嵌有寶石的魔獸大口吃掉入侵者,而那些入侵者的骨骸上有幾條波浪狀的圖示,而那些圖示顯示的亡靈最後被菲努瑪王收入囊中。
伯瑞卡的臉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心臟的跳動也變得異常激烈。
「伯瑞卡,你怎麼了?」忒蘭朵問,顯然他還沒注意到異狀。
「不,沒什麼……」伯瑞卡故作鎮定,然後從外套內側拿出教授交給他的素描本。
先別想太多,也可能是我多慮了。他自己也很清楚,這種想法不過是為了安撫緊張的情緒霸了。
「這裡可能有危險,大家靠緊一點!」伯瑞卡放大音量說道,雷爾夫跟忒蘭朵也照著做。
「呼──」伯瑞卡長吁一口氣,從外套內側拿出素描簿跟鉛筆,「速戰速決吧,套套。」外套的袖口包住他整隻手,帶領他進行素描工作。
房間的氣氛寂靜凝重,幾乎令人窒息,只有筆尖在紙本上繪圖的細碎聲音。
突然間,雷爾夫的耳朵晃動了一下,他馬上讓頭部長出野狼的獸耳增強聽力。
忒蘭朵挑起眉毛,好奇的朝他頭頂的獸耳伸手,卻遭到雷爾夫輕輕抽打制止。
「有人的腳步聲,對方只有一個……」他輕聲說道,頭頂的獸耳微微晃動。
伯瑞卡加快繪畫速度,希望能在腳步聲的主人現身前結束。
「你們還真慢呢……」聲音的主人現身在王座上方的天台,先前三人在大學見過的凱農教授穿上一襲長袍大衣,手持跟壁畫如出一轍的權杖,以高傲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
「教授,你在玩角色扮演嗎?」雷爾夫刻意調侃他。
「不,我是來完成我該做的事。」一說話才發現他似乎非常疲憊。
「你是指殺掉人再把靈魂奉獻給菲努瑪王的事嗎?」伯瑞卡飛快的說,套套在剛才完成素描的製作。
教授聳聳肩,語氣平穩的表示,「看到這兩幅壁畫,任誰都能明白吧。沒錯,我正有此意。很抱歉,出於個人理由把你們拖下水。」
忒蘭朵斥責他,「真的覺得抱歉就該收手,而不是嘴上說說。」
「如果我能收手就好了……」他嘆了一口氣,不禁悲從中來。
「嘿嘿嘿,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如果可以能把來龍去脈說給我們聽嗎?」雷爾夫走上前說道,彷彿沒有聽到他們剛才的對話。
教授微微一笑,眼臉下的皺紋與黑眼圈變得更明顯,「可以呀。我平常最喜歡跟學生補充額外的歷史故事了。」
於是,教授便開始娓娓道來,「我的全名是凱農‧巴威茲‧菲努瑪。是這座金字塔的主人菲努瑪王的直系後代。
我的祖先因為執政理念不同而慘遭後代推翻竄位,被殺死的菲努瑪王在死後決定詛咒所有後代,命他們必須定期獻祭人的靈魂,不然詛咒就會奪走所有後代的性命。
數千年來,我們一族都是利用奴隸、死刑犯、闖入者作為獻祭對象;近十幾年來不再有人踏入這座金字塔,於是我以考古為名義號召團隊進來這裡──」
凱農欲言又止,他的發言不禁令人頭皮發麻,在場聆聽的三人也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原來那些人都是被你殺死的!」伯瑞卡憤恨的大喊。
身旁兩個人望向他;忒蘭朵希望他能冷靜下來,雷爾夫則是搞不懂他為什麼要為生氣?
凱農顯然不受他的咆哮所影響,心態保持平靜繼續說下去,「真是抱歉,現在你們跟那三位尋寶人都將面臨同樣的命運。」
「我們六人的命運就是平安離開!」伯瑞卡堅決果斷的表示。
「打從一開始這裡就沒有寶藏。寶庫那兒只有壁畫上描述的魔獸對吧?」忒蘭朵抬高音量,道出口的每個字都鏗鏘有力。
「哼,經過漫長的歲月,真正的財寶早就被我的祖先用盡了。」凱農舉起權杖,即將採取行動時雷爾夫突然把手舉得高高的,「在動手之前我還有個問題,請你誠實回答我。」
凱農收起權杖,「問吧,只要情況允許我就老實回答。」
伯瑞卡與忒蘭朵屏息以待,心想雷爾夫這時候一定注意到了他們兩個都沒注意到的盲點。
「這次委託的尾款付了嗎?」雷爾夫豎起一根手指問道,其他兩人紛紛對他投以「這種時候問這個?」的責備眼神。
「哼哼哼……」凱農發出詭異的咯咯笑聲,放開雙臂大喊:「放心啦,我以我的教授生涯跟名譽保證,在我來這裡之前就已經完成匯款了!哈哈哈……真是一群愛錢的傭兵,都快自顧不暇了竟然還擔心那種事。」
雷爾夫雙手環抱,直挺腰身,沉穩的笑著說:「怎麼會呢,拿到尾款就表示我們就可以沒有顧忌取走你的性命,老頭。」他露出變成野狼的尖銳牙齒,眼裡湧出兇殘的殺意,凱農被他的眼神震懾,握緊權杖,準備發動攻勢。
他的權杖上鑲嵌了一顆銀白色的閃亮寶石,寶石在橘紅的燭火下閃爍柔和的光影。
王座後方冒出兩位由石塊組成的人偶,雷爾夫認得那是吉娜先前對付過的石頭人。
「它們是長年守護菲努瑪金字塔的不死守衛。」凱農說。將權杖指向雷爾夫一夥人,權杖上的寶石散發的光芒變得更耀眼,石頭人呼應權杖的指示走向他們。
伯瑞卡若有所思,似乎在盤算什麼;忒蘭朵則是在思考眼下最佳的處理辦法應該是優先解決凱農,搶走他的權杖。
當雷爾夫邁開步伐準備以行動釋放心中的殺意時伯瑞卡本想出聲制止他,雷爾夫卻突然停下來。
「有什麼指示?這次的隊長。」雷爾夫轉過身問,眼睛睜得大大的,明顯是要求伯瑞卡直接下達殺戮指令。
「你去對付石像,我跟忒蘭朵去處理凱農。」伯瑞卡飛快的說。
雷爾夫奔跑時刻意脫掉涼鞋,讓雙腳變成獸足的狀態讓自己的動作變得更敏捷更俐落。
其中一尊石像上前朝雷爾夫高舉拳頭,揮下一記重拳。
雷爾夫跳起來躲掉它揮下的拳頭,延著手臂跑到肩膀上,鋒利的爪子迅速閃過,在石頭人的臉頰上留下四道清晰的爪痕,石頭人大力揮動臂膀將他趕下來,雷爾夫在跳下來時朝他的背部連續揮爪,一落地便做出連續後空翻,展現出華麗的身手拉開距離。
另一尊石頭人也沒閒著,在凱農的指揮下朝伯瑞卡與忒蘭朵舉起雙手,射出巨大的方形石塊。
伯瑞卡與忒蘭朵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彼此心領神會。
伯瑞卡先是開槍毀掉飛來的其中一個石塊,然後就轉身往後跑。
這舉動在凱農眼裡看來很奇怪,為什麼他不順便射掉另一個石塊呢?
忒蘭朵從腰間掏出一根小棒子,伸長成棍貼緊腰桿,棍子變成長槍以後忒蘭朵按下槍桿上的按鈕,槍頭上的刀鋒被射出去,與槍頭之間連接著一條堅韌的銀色鋼繩。
刀鋒刺進朝他飛來的石塊,忒蘭朵以腰身的勁力帶動長槍旋轉,連帶影響到石塊的飛行路徑,使它變成拋物線的飛行。
位於後面的伯瑞卡看準時機跳到飛來的石塊上,然後雙手變形成槍管貼在腳下的石塊上,等到石塊逼近上方的平台時就開槍幫助自己跳得更高,來到凱農面前。
伯瑞卡的手臂變形成一把細長的鐮刀朝他揮去。
凱農想用權杖抵擋,鐮刀卻突然恢復原狀,包覆在裡面的手掌冒出來,直接抓住權杖。
「哼,你以為這樣就能解決我嗎?」凱農高傲的說,絲毫不覺得權杖被對手抓住自己就會處於劣勢。
「已經結束囉。你以為我會來對付你是因為我是這次的隊長嗎?」
語畢,直到剛才還散發光芒的寶石突然失去色彩,底下與雷爾夫和忒蘭朵作戰的石頭人也自動崩解成一塊塊石磚。
「不可能!怎麼會……」凱農慌張的猛按權杖開關,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會這樣。
「無法使用了對吧。」伯瑞卡面帶親切的笑容湊到他面前,凱農臉色鐵青,直冒冷汗,他不用想也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下場。
伯瑞卡的外套變出一把大鎚子,從上方揮下來,狠狠地擊中凱農的頭頂。
「嗚嗚嗚……噢噢噢……」他的眼球往上翻,渾身無力躺倒在地。
「真慶幸我的能力是癱瘓碰觸到的機械。」伯瑞卡擰出一抹賊笑,拾起權杖收入外套內側。
伯瑞卡是先天的潛力開發者,這份與生俱來的力量常常讓他小時候不小心弄壞手機或是平板等電子設備。
「話說吉娜那邊應該沒問題吧?但那兩個隊友看起來有點靠不住,保險起見等會去看看吧。」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把昏迷不醒的凱農扛在肩膀上。
另一邊,吉娜等人來到寶庫大門前,由於他們收到的情報是門在打開後,門上骷髏頭裝飾品嘴裡叼著的寶石會反射裡面的寶藏耀眼奪目的光芒,進而產生反應,所以他們索性用一塊黑布蓋住骷髏頭。
葛蘭即將推開門時,忽然聽到從門縫裡傳來怪聲,轉頭詢問同伴,卻被認為可能是風聲。
大門一被推開,只見一頭巨獸映入眼簾,牆上溫暖的燭火光芒照進寶庫裡面喚醒了牠。
可能是打擾到牠睡覺抑或是擅闖牠的地盤,牠一睜開眼就惡狠狠地瞪著位於正前方的葛蘭。
「吼吼吼吼吼!」猛獸發出低沉的咆哮從陰暗處走來,在燭火的光芒下牠的模樣愈加清晰。
那頭猛獸有著扁平的鴨嘴,肥胖圓潤的身體下方有六條粗壯的腿支撐身體,皮膚粗糙乾燥,上面佈滿不規則的紋路,深黑色的眼睛散發肅殺之氣。
葛蘭暫時無視那頭巨獸的存在,把頭伸進裡面窺探一會,然後對同伴大喊:「沒寶藏,快跑!」
三人紛紛往門外退開,猛獸提起沉重的六條腿,將關上的大門撞開。
被撞開的其中一扇門板朝托泰斯的方向飛去,吉娜趕緊朝他的方向開槍,利用狙擊槍的子彈改變門板的飛行路徑。
站在最前面的葛蘭把雙手放在地上,放出一道道火浪阻止猛獸的行動。
托泰斯瞇細眼睛仔細端詳那頭猛獸的樣子,「那不是莫索豚獸嗎?幾百年前就絕種的生物。」
「還是讓牠們繼續絕種比較好。」吉娜架起狙擊槍,本想瞄準眉間或是眼睛等部位,但因為豚獸在火浪的作用下扭動身體拼命掙扎便放棄這個想法直接開槍。
子彈不偏不倚地擊中牠的身體,子彈卻在打進肉身之後就卡在表面,造成的傷害很有限。
豚獸挺起身子,兩腳站立,然後放任身體往前倒下,一股強風壓過火浪,烈焰反而朝吉娜和托泰斯的方向延燒。
葛蘭趕緊收起火焰,豚獸趁機將他撞開。
「嗚哇……」葛蘭被彈飛數尺遠,落到吉娜和托泰斯的身邊。
吉娜將他拉起來,三人肩併肩站在一起,共同望向朝他們奔來的豚獸。
「黑霧!」吉娜大喊一聲,轉身跑開,葛蘭從腰包裡掏出一塊煤炭含在嘴裡咬碎,吸入一大口氣鼓起胸膛,從嘴裡吐出一大團黑漆漆的煤煙,煤煙擴散到豚獸的身邊阻礙牠的視線。
「烈焰飛盤。」這回吉娜透過通訊器以正常音量對他們說,自己則已經跑到煤煙的範圍外架起狙擊槍。
托泰斯再次在雙臂和雙腳上套上裝有刀刃護具,伏在地上旋轉身體,高速旋轉讓他的身體漂浮起來。
葛蘭在手中凝聚出兩團火焰,握緊拳頭,火焰在手中形成一團橢圓形的火球,趁著托泰斯盤旋飛起之際朝他連丟四顆火球。
火球準確地落到托泰斯的雙手雙腳上,附帶火焰盤旋飛翔的托泰斯儼然成為吉娜口中的烈焰飛盤。
身上纏繞火焰的托泰斯低空盤旋在豚獸粗壯的腳邊留下一道道灼熱的細長割傷。
豚獸因此痛得直跳腳,六條腿一直猛踏地面,揚起沙塵。
「燃燒火苗!」吉娜替狙擊槍裝上新的彈匣瞄準豚獸的臉,射出的兩發子彈擊中後應聲破裂,裡面灑出汽油灑在牠的臉上,徹底遮住牠的視線。
位於吉娜與豚獸之間的葛蘭看準托泰斯從豚獸下盤飛出來的時機用手比出開槍的動作,從指尖射出一記威力小但速度極快的火苗。
火苗一碰到汽油就化為金紅的巨焰熊熊燃燒,豚獸整張臉佈滿火焰,一轉眼豚獸就躺倒在地,猙獰的大吼大叫。
然後,吉娜再次換上一般的子彈彈匣,瞄準體力逐漸消耗,身體動作慢慢變得遲鈍的臀獸。
她對準豚獸因痛苦而張大的嘴巴扣下板機,磅的一聲響起,豚獸便不再掙扎,任由火焰焚燒牠的身軀。
「滅火吧,葛蘭,結束了。」吉娜說,收起狙擊槍揹在背上。
葛蘭點頭,揮一揮手,包含托泰斯身上的火焰在內,所有由他製造出來的火焰迅速熄滅。
解決掉豚獸以後,三人再次進入寶庫,在確認裡面連一枚金幣都沒有以後便失望的離開。
「唉,看來是假消息,真可惜。」托泰斯低著頭沮喪的說。
「別難過,可能是早就被盜墓者給搬光了也說不定。」葛蘭試著安慰他。
他們從寶庫出來的時候伯瑞卡等人剛好出現。
「哇,這頭大怪獸是他們解決的嗎?真是厲害。」忒蘭朵驚嘆的說。
伯瑞卡看到吉娜等人便朝她揮手,吉娜一夥人注意到雷爾夫的肩膀上好像揹了一個人。
「那傢伙也是你們的同伴嗎?還是闖入金字塔卻遇難的人?」
然後,伯瑞卡道出凱農的詭計,以及他們收到的消息的真相。
躺在雷爾夫肩膀上的凱農也在這時恢復意識,他微微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令他不敢置信的一幕出現在眼前──莫索豚獸臉部重度灼傷倒在地上,看起來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不可能!這頭幫助我處理掉無數位前途無量的考古學家和探險家的莫索豚受竟然被殺掉了,凱農暗暗想著,即使驚訝但也不忘目前的處境,他偷偷地瞥了一眼雷爾夫,雷爾夫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
他們一行人離開寶庫,回到之前分道揚鑣的走廊岔路。
「進來探索的時候感覺還好,但回去的時候就變得好麻煩。」葛蘭仰天長歎抱怨著。
伯瑞卡的外套突然打顫,似乎要向伯瑞卡傳遞某種訊息。
「不用擔心,如果我們對壁畫的解讀沒錯那王座後方應該會有條通往外面的逃生道。」伯瑞卡說,他的提議讓凱農想到或許可以在逃生道裡使用殺手鐧來將他們一網打盡,但他卻很猶豫,因為這麼做必須賠上自已的性命。
在伯瑞卡的提議下,眾人再次來到菲努瑪王的王座前,寶物獵人小隊對牆上的壁畫也是嘖嘖稱奇。
「乾脆把畫上的寶石摘下來帶走吧?」托泰斯笑著說。
「壁畫上的東西不要亂碰比較好,萬一處發某些防止人偷走的機關我們的麻煩就大了。」吉娜說。
王座後面的牆壁因為剛才凱農製造石頭人的關係而缺了兩大塊,唯獨王座正後方一小塊牆壁完好如初。
伯瑞卡在那裡找到一塊紅色的石磚,輕輕推進去,整面石磚相應散開,裡面出現一條燈火通明的明亮走道。
「這樣看來凱農會比我們早到就是走這條通道。」雷爾夫說,挺起肩膀重新抓緊昏迷的凱農。
「對了,你們要怎麼處理那傢伙?」葛蘭指著雷爾夫肩上的凱農問。
「把他交給相關單位接受審判與制裁?」雷爾夫突然用調侃的語氣說。
伯瑞卡不以為然地回答:「不然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把他的所作所為公諸於世,讓他接受應有的制裁。我早在他跟我們長舌的時候錄音,他的發言全都被我記錄下來了。」
凱農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如果那段發言被公諸於世,那他長年建立的社會形象以及信用都會毀於一旦。
凱農從小就經常從父親口述關於祖先的歷史以及詛咒,那時的他還以為這不過是父親隨口編出來的故事,直到成年以後父親帶著他來到菲努瑪金字塔,並在他面前殺了一位前來造訪金字塔的考古學家。
那時的凱農只是摀著嘴,不敢置信的望著父親以及他那雙染上鮮血的手,父親低著頭頻頻道歉,隨即用刀劃破喉嚨,結束自己的生命。
凱農從那時起才明白父親曾說過的故事有多麼沉重,以及自己將要揹負的命運有多麼坎坷。
可能跟他接下來的決定有所關聯,現如今這些回憶如幻燈片般一幕幕閃過他的腦海,悔澀的淚水不禁從眼角湧出。
他甚至想起每次動手之前都會巨細靡遺的向他們解釋有關菲努瑪王的歷史以及那兩面壁畫蘊含的意思,其實都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藉由詛咒告訴自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此時,雷爾夫突然將他的身體至於一旁,蹲下身子喃喃自語,「我的鞋帶掉了。」
機會來了!凱農心想,立刻趁他不注意起身跳開,這舉動理所當然地引起其他所有人的注意。
寶物獵人小隊的成員紛紛拿出各自的武器,但凱農卻搶先一步撕開身上的長袍,露出精壯結實的身軀,為了確實將闖入者進行獻祭,他從年輕時每天都不忘鍛鍊身體並注重飲食。
「為了菲……」他話還沒說完,雷爾夫就掏出手槍射穿他的腰身。
「嗚嗚嗚嘔嘔……」他口吐鮮血,屈膝跪地,困惑的盯著自己空無一物的腰身。
「你以為我們會大意到忘了搜身嗎?我早就把你綁在腰上的炸彈跟引爆裝置都拿走了。」伯瑞卡神情凝重,冷淡的說。
雷爾夫走過去抓住頭髮抬起他的臉,只見凱農兩眼無神,似乎已經放棄求生意志,嘴裡輕聲呢喃,「……殺了我。」
「我們先走,這裡就交給雷爾夫處理吧。」伯瑞卡努力保持平靜,但任誰都聽得出來他的語氣非常僵硬。
雷爾夫點了點頭,其他人便不再多說跟著伯瑞卡離開。
後來,雷爾夫拖著負傷的凱農,把他身體安置在菲努瑪王的王座上。
「我想這裡是最適合你的葬身之地。」雷爾夫說。
「呼……呼……多謝……我終於可以解脫了……」凱農按住中彈的腹部,虛弱的吐著氣,滿頭大汗,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然後,雷爾夫緩緩舉起手槍,將槍口頂住他的腦門,扣下板機。
雷爾夫離開金字塔以後,看到在外頭等待他的伯瑞卡與忒蘭朵。
「那三個人呢?」雷爾夫望向遠方,看到一陣捲起的沙塵。
「他們先走了。」伯瑞卡說,三人一起坐上車子,啟程想回城市。
先行離開的寶物獵人小隊的車子裡瀰漫著喜悅的氛圍。
「這次的旅行挺有趣的。」葛蘭說,看起來意猶未盡。
「不過很遺憾最後還是沒拿到寶藏無功而返。」托泰斯遺憾的說。
雙手緊握方向盤駕駛車子的吉娜朝他們比了個手勢說,「兩位,我已經想好下一趟冒險了,我們將要前往薩塔羅亞沼澤尋找傳說中的巨鱷。」
兩個發出雀躍的歡呼與激昂的口哨聲,顯然對接下來的冒險充滿期待。
相反的,另一邊雷爾夫等人乘坐的車子卻瀰漫著陰沉憂鬱的氣氛。
「雷爾夫,你那時為什麼把凱農放下來?」伯瑞卡冷冷地說,神情茫然,彷彿意識與身體分離。
「綁鞋帶。」坐在後座的雷爾夫態度沉穩的回答。
「你穿涼鞋。」負責駕駛的忒蘭朵反駁他。
此時,伯瑞卡側身傾倒在車門上,長嘆一口氣,無力的說:「夠了,不要討論了,這件事我們以後絕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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