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李宓第一次獨自等候於手術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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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螢幕似與李宓的兩隻大眼睛玩起乾瞪眼，溫度不自覺凝結了氣息，手術室的自動門在這荒謬的戰局裡，扮演著控場的角色。當自動門受感應而打開，李宓的眼珠子立刻受到牽引，推著好幾十冊病例本的姊姊走了出來，清脆的腳步聲迴響於冷清的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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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宓的視線可隨著姊姊遺留的倩影，望進鐵製外框、霧面面板的自動門，一窺門後的走廊深處。牆壁上貼著「請穿消毒衣物進入室內」的標語，穿綠色衣服的醫生們穿梭於簾子與手術室中，他們熟捻的脫去塑製手套，敲打著鍵盤，似乎在記錄病患的狀況。護士們同樣推著兩層裝的鐵製推車，只是上頭堆放的並非病例本，而是消毒過的鑷子與手術器具，即便護士距離李宓也有五六公尺的距離，銀白色的刺眼反光依然使她感到寒氣逼人，推車下層則是一袋袋的棉花及一罐罐的生理食鹽水，擺放的整整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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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過程也就過了十秒鐘，自動門又再度關上，再度將小女孩守留於冰冷的大廳。
李宓數著屏幕上一列列的病號，從第一個數字唸到最後一個數字，再從最後一個數字唸回第一個數字，不曉得重複了幾遍，只知道那個熟悉的名字—雖然第二個字成了甜甜圈，還是稍顯陌生了點，經過五個多小時，在螢幕上的排序從未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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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打掃阿姨巡邏三次，身邊的大人換了兩批，有一個暖心的醫生陪李宓聊天，給了她幾顆巧克力吃，之後又是一段無盡漫長的等待。大廳上方的廣播系統不時傳來醫院的行政資訊，李宓幾乎成了倒背如流的程度，但這樣子的聲音，卻是她在手術室外獨自等候時，最有溫度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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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在等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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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的媽媽出來，爸爸說他公司有事情先回去了，叫我在這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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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回去公司了?那爸爸有給你聯絡方式嗎?」醫生驚訝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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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有兩支手機，他給了我一支，說有事情可以打給他，也可以玩開心水族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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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十歲的年紀，哪懂得太多世間冷暖，只知道媽媽生病了，要動手術，要把身體裡的壞東西拿掉。大人說媽媽要把長頭髮都剪掉，小女孩以為是跟自己一樣剪短頭髮，因為自己最喜歡跟媽媽當姊妹花了，但有一天放學回家後，看到媽媽帶著紅色的毛帽，她瞬間明白媽媽生什麼病，但小女孩不敢哭，她怕媽媽難過。聽說開心能夠治百病，小女孩就拿出在學校考第一名的獎狀，希望媽媽能夠多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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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宓內心深處知道，往後的媽媽，就會跟在電視裡看到的一樣，要打點滴，要吃很多的藥，會吐會變得很瘦。即使媽媽不能經常陪著她，也從不抱怨，因為她不想讓媽媽擔心自己。開始習慣吃飯的時候沒有大人陪，寫「我的媽媽」這類作文題目時，也學會隱藏大人口中的「家務事」，老師與同學所看到的優秀範文，全是李宓想像中的奢侈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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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媽有一頭漂亮的長髮，我最喜歡幫媽媽梳頭，因為好像在玩溜滑梯。」李宓在全班面前朗誦她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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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李宓很喜歡媽媽呢！下次家長會媽媽有機會來學校嗎?」老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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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她上班忙，也很害羞，可能沒有辦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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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醫院成了李宓的第二個家，比起獨自待在家裡，小女孩其實更喜歡去醫院。因為每次自己到醫院地下一樓的美食街，買虱目魚粥時，廚房阿姨會多給她幾塊肉，運氣好的話，還能拿到免費的珍珠奶茶，這是媽媽最喜歡的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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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今天又一個人來呀！這麼獨立一定是爸爸媽媽的好孩子，阿姨多給你一些菜跟肉，吃不完帶回去給媽咪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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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阿姨！」李宓笑著回答，臉上是童真的治癒感，即使自己是想媽媽的、是想任性一回的，但想起爸爸跟她說不要無理取鬧，便收起了耍賴的想法，禮貌接過阿姨添到滿出來的虱目魚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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