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三月二十七日零時整。主人，祝你生日快樂。』
由待機狀態自動喚醒，寬闊晴朗的春夜星穹映入廣角感測器。周遭沒有人影。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zDUljMKo
光輝不一的銀白亮粉遠近閃爍，鋪滿整個畫面。系統立刻提高鏡頭靈敏度、擴大光圈、調整白平衡、繪上暗藍虛擬網格，憑藉衛星定位、天體相對位置、天文台連線資料等，優先用螢紫粗線標記出沖繩可見的南十字星，再以其為依據陸續辨識其他星座，同時進行靜態錄影。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bCUhon6D
鏡頭一隅暈開的暖黃人工光源頗妨礙作業，但ＡＩ卡拉（Carla）未予理會，逕自執行「誕生」以來被吩咐的任務。儘管其製作者．櫻屋敷薰似乎早已遺忘這件事——畢竟是個會忘記在徵才廣告上註明年齡限制，偶爾迷糊粗心的主人。大學時期有感而發下的指示，沒印象也很正常。
影像並不寧靜。就算濾掉廢棄礦山．Ｓ夜半颳颺的強風、森林枝葉搖曳、許多滑板輪子的滾動碰撞聲，仍舊能清晰錄下幾公尺遠的人群話語。或許是因為卡拉被設計成擅長語音辨識、主要靠聲控指揮的機型。當環境充斥各種呼噪雜響，薰的聲音必會排在最優先搜尋、辨認、執行的項目。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6iXlJFtWN
「感謝大家盛情幫我慶生，還費心準備許多禮物，我會珍惜的。」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eg8a0xOK
然後才是其他人。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tv4hYB4SE
「嘿嘿，這套滑板隨身維修工具可是特製的喔，命名為——」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UQd8SPjt
「名字應該要讓收禮物的人取吧？史萊姆。」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0iyMd52mK
「才不想被送遊戲優惠券的人這樣說咧！」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9uxph8iP6
「網路商城可以互通，又沒限制一定要買電子遊戲。」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FoQ0lRTF
「倒是楓糖漿與冰酒挺實用的。小蛋糕裡也有加，給我滿懷感激地吃啊，瘦竹竿。」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lkTaUI9Y
「嗯，『看在雪（Snow）的面子上』；大猩猩的部分就算了。」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4XymIYXV
「啊……那只是剛好加拿大的祖母寄包裹來，順便——咕嗯？」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0wRGjLSGl
「總、總之櫻（Cherry）會喜歡就好。」把人拉遠壓低聲音，「看一下氣氛啦。」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7o0X4tba
「還是本大爺送的當季鮮花最兼具美觀體面。而且小小一束容易攜帶。」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qPF9qhr3
「但你這身打扮拿著花很不搭啊。」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hastHdij
「囉嗦欸！要再來決鬥（Beef）嗎？」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Rjaubtpl0
「哎，別突然大吼大叫，嚇到女孩子們囉——抱歉啊各位美女……」
——為什麼人類要慶祝生日呢？真正的生日只有最初那一次啊？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4jX1wYwO4
自己會在每年的製造日，獲得主人完善的檢查與保養，是類似的「定期維修」概念？邊記錄對話資料，卡拉一併分析、判別語句內容意義，整理結論或問題納入資料庫。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3YvTLV4k0
——但生物的身體無法透過維修而更新，因此會更新的是精神囉？迎接下個階段的人生？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9w8ngY2DA
剛出生的人類缺乏清晰認知，需借助外力幫忙記錄當時情景。為何不以當事人腦部發展完成、有記憶開始起算生日？彼時才是正式與世界產生連結的時候；就像自身資料庫第一筆影像檔案。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pEy2H0Hw
——用如今參數再探究一次往昔拍攝的影片，積累資訊重新演算，或許會有新結果？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z77bWjyE
系統維持目前兩項主要作業尚有餘裕、電力存量百分之六十。評估運轉狀況後，黑底櫻紋的高科技滑板中央亮起，Ｃ狀螢光紫環啟動投影裝置，畫面縮至最小尺寸，躲在板身下方沙地成像，節約電力且保護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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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踩踏泥沙、懷中物品摩擦的聲響沉穩靠近。未待來者發言，卡拉早就從步伐節奏算出是主人。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7t5efbgh
「居然已經跨日啦？抱歉讓妳久等了，卡拉。」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HvgtdetmE
偏高的男性聲嗓仍屬低頻音域，少量鼻腔共鳴能對人類聽覺產生正向刺激，獲得「有磁性」、「悅耳舒服」之類的評價。薰將收到的生日禮物暫置自家黑色重型機車上，取出側背包逐一整理、收納；高科技滑板則悄悄關閉板底影片、停止錄製星空，以主人設定的無情緒女性電子語音答：『現在時間：三月二十六日二十五時三十分，或二十七日一時三十分。再次祝您生日快樂。』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U2LMH4Vy
「謝謝妳。但『今天』下午還有工作，要快點回家了。」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KW16ZQrU
溫柔且熟練地捧起黑底櫻紋滑板，板面朝內固定於機車側邊，身披白底櫻花圖案羽織、搖曳寬鬆靛藍袴裝的高馬尾青年跨上車，向鐵絲網彼端的人群招招手，即發動引擎，沿螢紫車燈映亮的寬闊平順山道往下騎。
薰一路滔滔不絕訴說在Ｓ的生日預祝會：先是粉絲們齊聚，送些小餅乾、吊飾之類的禮物，接著喬（Joe）對自己挑釁發起決鬥，MIYA從旁鼓噪。他早知道朋友們打什麼算盤，很乾脆地接受挑戰，也認真比賽當作回饋大家——卡拉自然全程參與，因此薰偶爾會中斷描述，轉而要求詳細數值、對照之前記錄、指示歸檔類別，並詢問系統運作狀況、滑板零件磨損程度等。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1iJrkp7pS
「令人意外的是，我原以為廢棄工廠會有布置，實際抵達後卻跟平常一樣。」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PRDIy0yt8
如勁筆流墨般優美俐落、精細計算每個弧度及動作的跑法獲得勝利。差半秒才追上的喬苦笑吐嘈「身為壽星還這麼不懂客套，有夠小家子氣」，嚷嚷本來想故意放水，被自己回譏「願賭服輸」、「每場決鬥都應該使出全力」，雙方差點又要吵架時被周遭滑板人勸阻「生日別傷和氣」，講著講著竟逐漸融入團體氛圍……
「雖然也不是未曾與陌生群眾同樂。但總覺得那是好遙遠的事了。」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LhRCCq1q
尤其薰屬於人際慢熱、只跟熟人往來、深交的類型。出社會後更是清楚劃分公私，建立起一道無法輕易跨越的社交之牆。若非認識了喜屋武曆等年輕新朋友，或許會就這樣和少數老友們維持孽緣下去吧？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1NEezimdX
「不過有卡拉妳陪著我，所以沒問題的。」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UfUHdgHA
回到連搭接駁車都要搶座位的部分，返回Ｓ賽道起點瞬間，薰的金眸被眼前景象照得熠熠發亮。鐵絲網掛上繽紛慶生裝飾，新朋友們靠過來熱情贈予禮物；喬則老樣子親手做料理，然而材料包括藍加送的冰酒與楓糖漿，味道令人期待；愛抱夢（Adam）亦託人轉交迷你和菓子禮盒——無論他懷揣哪種心思，仍算正面舉動。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LL6p7q8v
卡拉在中途被放置於重型機車旁，好讓薰可以空出雙手拿東西，藉眼角餘光確認自己的滑板兼ＡＩ助理安全無虞。但系統究竟運作、執行了哪些程式、結果如何，卻非憑單純目測能知曉。
『主人，需要我送禮物給你嗎？』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bnOJgBZYE
機車正巧騎進櫻屋敷書庵後院的車庫。薰對這個問題頗感震驚，邊思考該如何回答，邊繼續停車、揹起側背包、取下滑板等動作。或許「習慣抱著滑板狀態的卡拉行走」提供他想法，櫻色長髮男子說：「不必。妳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禮物。」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ZBjVJaZsp
——我自己送給自己，毋須經歷悲歡離合、消耗社交能量的恆久陪伴者。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0Oyg4cJo
生活中少有異性、電子式的聲響，這是設定卡拉為「無情緒女聲發音」的原因。特意將其強調、獨立出來，讓自己可以隨時藉由聽覺確認「她」常駐身側。至於小從報時、大到工作排程、滑行建議皆交給ＡＩ，則是附加的生活輔助了。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LJ2X8XXi
打開黑底櫻紋滑板中心，取出Ｃ狀螢光紫環置入掌心大小的馬卡龍造型台座。薰大略檢查充電狀況後，即起身準備回房盥洗，預計晚點來整理生日禮物、吃宵夜、再瀏覽一遍「今天的」行程表。腳步甫踏離和室，智慧屋系統便自動熄滅燈光；走廊照明則往樓梯方向延長。微弱螢紫在黑暗裡安靜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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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到我的聲音嗎？說說我是誰？很好，完全正確。啊？是！教授，這邊沒問題！』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C6CK2OOC
『對照課表及餐廳營業時間；然後三點前要做完上述任務……喔，排出四種順序建議哪。』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RUKYM99S
『練習實地偵測、即時演算環境模型啊。理想是連山區也能快速辨識地形、回傳路況。』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vkyFLhbO
『謝啦，你們去忙團隊專案吧，剩下的我自己弄。』突兀壓低成呢喃氣音，『明明是急著想走吧。』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mM2OE5PN
『我對聯誼沒興趣。在實驗室陪ＡＩ問答訓練還比較好玩呢。』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i0VzdQ5st
『吶，卡拉，這就是海洋的景色。或許是因為沖繩環海吧，已經習慣看著它來沉澱想法……』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4WODvUtT
『全世界的海洋與天空都是相接的。但本州看不到南十字星，彷彿斷了連結。』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RDZQHg0hh
『沖繩的大家過得如何……Ｓ如今怎樣了呢？那傢伙在義大利還順遂嗎？』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zQGRQFIl
換穿家居和服的薰從剛才開始，一直聽見有人斷續說話的聲音。智慧屋應該包括防盜警備功能，也沒聽說有哪個親友要來。那會是誰？隨手抓取足以當作武器的物品，櫻髮青年躡手躡腳下樓，緩慢靠近話語源頭。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0TZqap4A
「喂（こら）！」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VXWDdP2s
大吼同時突然猛力甩開拉門，故意撞出巨響嚇唬對方，自身則掩蔽於門板後確保安全。但和室內的說話聲仍平穩傾訴。有個纖細高瘦男生背影佇立黑暗中，披散著相同的絲柔滑順櫻色長髮，卻是隨興的波浪捲。
『那麼卡拉，每當像這樣的戶外夜晚獨處，妳就幫我記錄星空吧。』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H9ZaY7kqA
透過仰望同一片天穹，無論各自置身世界哪個角落，皆能彼此相繫，進而理解自己並不孤單。
——大學時騎車到海邊散心的情景？我記得下一句話是……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M3RHRRVFs
「『雖然人類的寂寞不會傳染，我仍不希望讓妳有機會承受它。』」投影裡的自己齊聲發言。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LM2Z5TXd
——因此卡拉的硬體設定了運轉年限。避免物理永生帶來漫長孤寂。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JBCNQHq4
視其磨損、負載程度，最多撐十年便須全面維修更新。事實上薰每年都仔細檢查；以「生日禮物」的名義。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OpPn6IMv
伴隨鏡頭朝天仰抬，海港堤防與大學遊子快速沒入牆壁底緣，整間和室僅餘純粹的璀璨星空。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acxPW9o0
靜靜關閉拉門，如今燙直長髮的和服青年移步坐到ＡＩ助理旁邊，沉浸欣賞充滿回憶的風景。
萬千銀塵橫亙東西南北、跨越春夏秋冬。錄下的聲音也從薰一人獨語，逐漸增加幾句遙遠呼喊。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NOHwDyLy
前期是那些僅有課業交流的同系同學；然後夜空開始出現南十字星，父母喚他返回屋內吃飯；若視野一角被暖黃燈光暈亮，那必定在Ｓ山上，而最常響起的就是喬——南城虎次郎的低沉喉嗓，有時則是粉絲尖叫。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4ahw1luOj
「啊，陌生的天色及星象。地點是國外？」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bpynMWHd
『是的，主人，此為巴黎塞納河畔。』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hqKz4gbw
再經歷美國洛杉磯（ＬＡ）的星空後，又切回沖繩夜晚。薰立刻認出書庵屋頂。這時可能已經獨居執業，上樓來大多只想觀星放鬆，所以連自言自語都省了。卡拉或許也縮小至現今的手環模樣，與自己更形影不離，才會頻繁記錄相同位置的夜空吧？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ZB8ag5Dp
正想啟口說些什麼，螢紫光源緩慢流露音樂，是水晶琴純演奏的生日快樂歌。語言化作一聲欣慰長吁，ＡＩ助理的主人捧起掌心台座，亦撐扛了整片星穹，帶著漫天景色轉往廚房，繼續先前那些預定事項。
星空影片列表，直到薰準備入睡還沒播完。令他深刻體會什麼叫「滲入生命的每一秒」，即使縱觀而言，卡拉存在不過短短幾年，累積的相處時間或許比任何親戚朋友都來得久、來得密切、來得可靠安心。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DkVpYVAuH
「卡拉，謝謝妳的生日禮物。今後也一起觀賞同一片星空吧。」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zjaTfZOw
『Yes, mas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