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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家好......我叫......叫莊月愉。我跟李......我是單親家庭，興趣是放空聽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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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簡單的入學自我介紹，我欺騙了多少呢？可能只有名字沒有謊報吧，老師為了讓我們更了解彼此，要求我們介紹自己的家庭形式和興趣，由於高中才剛開學沒多久，所以沒有人做出規則以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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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讓我們謝謝月愉，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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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的掌聲在我周圍響起，謊報並不是沒有原因，畢竟總不能說我被一個愉快犯綁走，事情繁雜，可以一言以避之那是再好不過，所以眼下謊言是最好的過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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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三個月前，那是我跟一個溫柔的愉快犯相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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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時我還是個活在幸福家庭裡的女孩，我有父親也有母親，三餐溫飽睡的也好，雖然朋友住的遠，但自己上下學也沒關係，在學校不常說話也無所謂，反正假日會和家人出去走走。很美好對吧？可能是覺得刺眼吧，上天好像看不太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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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的當天，我的家庭好像也去放假了，是個通往天國的單程票，而且就社會認知裡，我好像也在那班飛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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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新聞寫著『慘絕人寰，剛放暑假的國三生家庭，慘遭烈火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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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三個月前，那時我正獨自回家，往常的放學路途本該悠閒颯爽，但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從河堤旁的人行道到矮房住戶的石製圍牆，一台台的消防車經過我的身邊，越靠近家門人們的吵雜聲響越烈，直到我看見了主因，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瓦解崩壞。腳一軟，我跪倒在火舌竄出的門前，我並沒有大吼大叫，或許是本來就不常說話，老實說這時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恍惚間被不知道誰抱到了一旁的牆邊，我就這樣坐到人群漸散，火勢熄滅，消防收隊。成為了沒人關心的主角，鄰居可能也不知道這家小孩長怎樣吧，無人理會的我意識稍微回來了一點後，這才發現臉上已然佈滿淚水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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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抬的臉龐帶著了無生氣的瞳孔，看向殘破不堪的屋子，剛剛的火舌火浪已全然跟著往日的美好化為灰燼，已乾涸的淚無法再撥動我的情緒，於是我決定到公園走走，掉入一場不知歸期和歸處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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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和矮房的交界處建著一座公園，而現在這裡成了我的庇護所，坐在鞦韆上隨風輕微擺動。這時我才忽然想起書包內除了書以外還有一台手機，但諷刺的是手機的通訊錄完全沒有可聯絡的對象，看著黑畫面的我從鞦韆上起身，遊走在河堤和矮房附近的街道，走過了學校但校門緊鎖，走過了大馬路但意義不大，像是想把路邊所有景色給背下來似的，我邊走邊思考之後要怎麼過活，時間繼續推進，但腦內的課題似乎沒有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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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隨著太陽的落下轉了好幾圈的我回到了公園，我坐在長椅上翻看著外面街道掉落的報紙。時間不斷遞進，我的姿勢也從坐姿變成平躺，而報紙則變成了棉被蓋在我的身上。剛開始一兩天還算正常，只不過由於沒有進食身體變得虛弱，但水還能從公廁旁邊的水龍頭取得，所以沒有太大問題，就這樣到了第三天的夜晚。我依然躺在那張長椅上，身上披著印有我新聞的報紙，我因為身體的虛弱而迅速入眠，絲毫沒有發現危機正朝我襲來，當我再度睜開雙眼，我正被一個男人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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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抱小孩般，手法極其熟練，手臂正好抵住我的脖子和頭部，他身上的體溫也幫我抵禦寒冷，就這樣我再次在陌生人的懷中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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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一句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擾入我的夢鄉，我帶著疲憊的身軀爬起，人已身處在陌生地方，我本想趕快逃離，但一站起身卻因為無力而再次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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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勉強了，我煮了一點東西，吃飽了再說吧。」眼前的男人坐在桌子的一側輕拍桌面，可能是怕多餘或者過大的動作嚇到我吧，他只是微微地笑著看向房間的一側，我看著桌上的食物，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後還是決定拿起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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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合你口味嗎？」男人轉過身將正面面向我，但並不是詢問露宿街頭的原因，而是先在乎我現在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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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畢竟太久沒有吃到食物了，我不敢再說湯有點鹹之類任性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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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我不再發言，便拿起了一旁的碗舀了一點湯，我悄悄的瞄了一眼，只見他喝下後輕微的笑了一聲，小聲說道：「鹽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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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的優雅行徑到出神的我，在他把碗放下的那刻也回過神來放下了碗筷，本想起身就離開，但男人卻在收拾時冒出一句「我們聊聊吧。」這句話彷彿像是魔咒一般，即使大腦傳輸著我應該離開這裡的信號，但身體卻好像當機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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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和空是個普通的上班族。」本該自然出現的反問問句沒有出現，李和空用柔軟的神情取代了緊迫逼人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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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莊月愉......」太久沒說話的緣故，我的大腦好像一時半會組織不了語言，因此對話的主導來到了李和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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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有放麵包跟水在旁邊，但你好像都沒有吃呢，身體不要緊嗎？」李和空順著話語將頭稍稍倒向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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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放的。這句話到了喉嚨卻沒有出口，我只是呆呆的望著他，身體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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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那麼緊張啦，是因為剛剛有人想要對你不利，我情急之下才趕忙把你抱走。」李和空用手抓了抓頭髮，不好意思的笑著試圖緩解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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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犯......」我低下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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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空沒有否定，只是微微一笑。他的瞳孔是溫暖的褐色，雖然他感覺一直看著我，但是卻不會感到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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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犯......」一直低下頭的我接在他的笑聲之後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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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空此時突然站起，往客廳門口走去說道：「我不會否定你說的話，如果這能確立我們的身份。」此時的我還搞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只能乾巴巴的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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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吧，你應該還很想睡覺吧。」跟在李和空的背後我來到了隔壁房間。一張床鋪和一個衣櫃加上電腦桌和椅子，已是這間房間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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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床吧，我打地鋪就好了。」語畢李和空從衣櫃拖出一件厚重的被子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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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在出門左轉第一間，我有點累了，晚安囉。」李和空在棉被上撐起上半身說著，說完便整個人倒了下去，留下還站在門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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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萬般掙扎，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在陌生人家裡吃飯這件事本身就很有問題，更別說住宿一晚了，正當我要轉身離開時，地板的被褥突然發出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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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累吧，休息一下再走如何？」本就低沉的聲音在暗夜裡聽起來非常柔和，這句話就像是有某種魔力般左右著我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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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去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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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廁所門口，我把頭頂著門思考。我知道相遇伴隨著什麼，但是現在真的沒有地方去了，留著應該......沒關係吧，他只是個好心人，我只是恰巧出現在他眼中罷了。做好內心建設的我回到了房間被窩，眼一閉開啟了旅程裡的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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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柔光透進了房間，迷迷糊糊的我睜開雙眼，但並未從床上爬起，我就這樣裹著棉被思考，思考從三天前到現在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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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了嗎？可以過來吃早餐了喔。」李和空的頭從門的一邊冒了出來，沒有等我答覆便消失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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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們是綁架犯和被綁架的人，只是綁架犯沒有要加害，受害人也不知道可以逃去哪，我邊想邊拖著疲累的身軀前往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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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了客廳，餐桌上擺著烹煮好的培根和煎蛋，一旁還有烤麵包和牛奶，我看向了坐在桌子一側的李和空，他沉默的臉龐彷彿在說著「趁涼掉前快吃吧。」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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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神在早餐和他的臉龐遊蕩，稍微碰到耳朵上緣的黑色斜瀏海、那頭髮下的雙眸好像渴望著什麼，雖然不清楚但我依稀覺得這頓早餐好像有著些微不凡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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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還在恍神，李和空突然站起身說道：「你可以待在這裡，我七點左右會回來，冰箱有準備好的食物和食材，然後......這個是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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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空從口袋拿出一張對折的紙輕輕地擺在桌上，隨後便向我說了再見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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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停留在那張紙上，思考片刻後還是決定將他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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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不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後看到呢？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有點刺耳，如果不想聽了話可以直接關起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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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句話到下一句留了一些空白，可能是怕我先偷瞄到內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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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當然是你躺在公園長椅上的問題，但我想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吧，我不打算逼你說出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願意在這個家住下來，如果你想直接走我也不會攔你有難言之處也可以用寫的告訴我。』 by綁架犯and愉快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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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文字填飽了肚子，看著眼前的餐點我起不了一點食慾，我呆呆的坐在桌子前，重複看著這張邀請函，雖然紙沒有溫度但我感覺得到身體某處正在變冷或者變熱，我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個千古難題，但我重複催眠自己，這只是一場買賣，我有需求、他可供給，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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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他好像......沒有關係？」腦內的細語震耳欲聾，無法忽視但不得不去排斥。我提起放在一旁櫃子的筆，開始在白紙的背面寫著，這段故事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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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推進，又到了夜幕而這次沒有了那份孤獨，我待在廚房煮著晚餐心裡想著也得給李和空煮一份才行，雖然手腳已經開始了行動，但在摸到廚具的那刻，我也不禁反思我為何要這麼做，內心還在糾結，開門聲卻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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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你在廚房嗎？」李和空的聲音遠遠傳進我耳中，我放下手中的鍋鏟探出頭去，所有的問題好像但被最拙劣的藉口搪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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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等等就好了喔！」留下這句話的我便回頭拾起鍋鏟，這或許是我進這個屋子裡聲音最宏亮的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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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我把晚餐端上餐桌，李和空坐在今天早上的位置，原本放在桌上的紙條好像被他收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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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和李和空共進晚餐 ，彼此動著碗筷一語不發，空氣卻瀰漫著暖暖的氛圍。一句我吃飽了劃破寂靜，見李和空拿著碗要去廚房，可能是寄人籬下的罪惡感吧，我拉了拉他的衣角並笑著說：「我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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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拿去泡水。」他如此回應道，我們在走廊像個陌生人般擦肩而過，但卻有著新婚夫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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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從廚房出來只見桌上擺著半開的紙張，和毫無表情的李和空，我對著李和空說了聲謝謝便轉身想要走出門，走出這個我旅途中的休息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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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和空卻突然衝出來抓著我的手，他眼中的失落任誰都看的出來，顫抖的聲音在空氣中擴散，逐漸形成我聽的懂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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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之後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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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你無關吧，而且你不是說你不會攔我嗎？」我沒有看著他，但他此時的表情從聲音就聽得出來，那種不照自己劇本演的錯愕感，我比誰都還要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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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空聽見我的反問，做不出回應，他太溫柔了，這份溫柔害他沒辦法好好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因為他總把別人看的比他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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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一位歌手失去聲音，或者一個畫家失去雙手，他們雖然絕望，但也強烈感覺到自己有多愛那份事物。」感覺得到李和空在努力組織起他的語言，曖昧不清的話語脫口而出，他把我的手放開，但我沒有繼續前行，我在此時才知道語言的力量有多麼的大，心中浮現已不會在現身的身影——父親的影子就這麼摻進李和空的聲音之中，此時的他就像是一位總惦記著小孩的傻爸爸，雖然可能只是巧合但他確實觸及到我心中最軟弱的部分，一道結痂的傷口被重新翻起，塗抹著優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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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們什麼都沒在多說，我還睡在那張床上，或許這就是最好的解釋吧，綁架犯和受害者，收養和寄宿，如果時間點再正確些，或許還是對融洽的父女，但是現在一切全錯了，這大概就是要確立身份的原因吧，一個人對一個人總是要確定些身份，確定個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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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那之後幾天，我們的關係變得奇妙又含糊，像是剛交往的男女朋友，又像正在冷戰的父女。李和空的溫柔在我身上踢到了鐵板，以至於他似乎忘了怎麼說話，但這幾天我想了想覺得，既然我借宿於此那我應該先把事情說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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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想法出現的隔天，我決定開始實行，早晨一如往常，他會多煮一份早餐並且備料在冰箱，中午我獨自吃飯打發時間，晚上換我多煮一份。今天的晚餐結束，洗完碗後我並沒有前往房間，而是坐在了李和空所在的客廳，他好像被反常的行為嚇到，臉部一時之間僵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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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輕鬆點，我只是來聊聊天的。」聽到我這麼說的李和空表情略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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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他小心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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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不是說要確立身份嗎？」李和空默不作聲點著頭，「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對方的輔導老師。」本來聲調幾乎一致的我，在講出自己的想法時格外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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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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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你的個性，你總是想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但溫柔是人給人賦予的情感，並不是單方面的表現，換句話說就是，徒勞無功還自得意滿。」他要求的例子正是我們沉默的這些天我思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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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空聽完我的見解笑了出來，但是眼淚似乎藏進了笑聲中：「那是不是換我說了呢，其實我這幾天看了很多新聞報紙最後找到了一則。」他把印有我全家福的新聞頭條放到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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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住不哭，淚水和眼皮正在劇烈鬥爭我沒有笑聲可以遮掩，畢竟不可能笑得出來，此時李和空突然發聲：「我很遺憾但我只想說，『不要去想你失去什麼，而是你得到了什麼』，你知道嗎？這句話徹頭徹尾的錯了，已然失去怎麼可能不去回想，收穫遠在未來又從何得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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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聽著，但悲傷好像贏過了什麼，我開始為了這場悲劇失聲痛哭，彷彿時間回到了那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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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空見狀上前安慰我，他抱著我輕撫著我的後背，可能是悲傷蓋過了理智，我無法再控制我的大腦和內心不去索求他，我抓著他的衣襟問道：「那你是我的收穫嗎？」他的體溫讓我的內心更加動搖，發出陣陣啜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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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是你的收穫，我只是一個玩笑開過頭而道歉著送出的補償。你的未來或許有著其他的可能性，我可不能就在這裡搶走那個位置呢。」或許是因為哭聲，李和空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我的大腦也無法消化他的言語，那天晚上我對著自己設的心理防線徹底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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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這之後我們帶著一種不尋常的輕快感覺，兩人的互動多了起來，早上會一起烹飪，一起看著新聞聊聊天，晚上也會分享自己的事情，他的休假日也會帶著我出去走走，我們一起去買過衣服、逛過百貨、看過電影，甚至把那張單人床也升級了一下，但即使如此我們都知道，有一條無形的線不可越過，雖然沒有人真正清楚原因。『這個年紀不適合戀愛』已經變成最劣質的謊言，如果兩人真的相愛，那麼對和錯的意義是什麼？規定是保護不情願的人，反之情願者理應不受規定影響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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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不清楚，但都盲目遵守著，儘管只是遊走在灰色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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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暑假已過去大半，本已經在心中立好的關係，已經被時間沖刷成曖昧氛圍，好歹我也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生，跟一個男性共枕相處在同個屋簷，任憑誰都會想到那方面的事情，即使我不停想刪去這種想法，也只是助紂為虐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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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夜深人靜，我看著身邊的李和空總是不禁思考著家和愛的定義。它可以是父女互相扶持，但也能是情侶互相成長，那我和李和空呢？中間的界線已經過於模糊，時前時後的關係讓我心煩意亂，每次和他閒聊都會覺得他是一個穩重的父親，但晚上睡在他旁邊時，給我的好像又是另一種感覺。他的側臉時不時會展露在我眼前，也不是沒想過做些什麼，但當我翻起被褥一角傾身撩起頭髮時，總會被莫名的力量束縛在原地，是害怕、是無奈、是沒資格、是沒有勇氣。而當那晚又回歸原狀，我的淚腺總禁不起挑撥，入睡後也經常夢到那不可名狀的景色，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心情日復一日的倍增，只到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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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你最近都心事重重欸？」李和空在我們共進中餐時突然說了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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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他的休假日，我們在餐桌前邊吃飯邊閒聊，我也不知道他從何而來的結論，或許我的心情真就寫在臉上吧，我停下了筷子，調適好心情後緩緩說道：「假設......我......喜歡上你了......你會怎麼辦？」我低下頭緊閉雙眼想多少掩飾住害羞的心情和燒紅的臉頰。他的問題來的太快，我篇排謊言的速度跟不上他，已燒壞的腦袋用最原始且單純的思考方式，製造著或許不被社會認可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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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沉默了很久，或許他在想著如何回應我吧，腦中出現某次夢境的場景，但卻被現實的理智立馬否定，進而變成一次次悲劇的重演，心情逐漸低落，眼淚好像也不自主的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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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受得到李和空逐漸貼近我的體溫，他的手拍著我的背，並在我耳旁說道：「當哭泣變得廉價，那麼悲傷還有什麼意義呢？畢竟......這不值得。」李和空的聲音因為放輕所以變得模糊，話音一落他給的溫度漸漸遠離，他站起身告訴我：「我會好好思考，今天就不睡家裡了。」說完話的李和空便轉身邁開步伐，絲毫沒有注意到我拉著他褲子一角的手，正隨著他的轉身而無力的落到地面。直到夜深，趴在桌上的我才因為意識漸離而停止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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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李和空彷彿證明了我的假設，他牽起我的手捧著我的臉，一步步湊近的他的臉龐，似乎在用唇語說著我愛你，這一切是多麼虛幻，而這鏡花水月也在下一秒被打破。打破它的正是所謂的道德觀，像是燃燒的幻燈片，燃盡了這所有，強風吹散灰燼，風停後，黑和靜形成正比無限延伸，黑暗中不清不楚的言語形成刀刃向我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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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聽清楚的瞬間我從桌子上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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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鳴鳥叫，唯獨少了醒來該有的美好，早晨的樂曲少了一個樂器，而我少了一個他。站在瓦斯爐前，鍋中打入兩顆蛋放了兩片培根，下意識的將所有事物成雙成對，即使今天並沒有必要，寧靜的午後我盯著天花板發呆，微風透過窗戶吹進房間，「風吹得回他嗎？」不禁出現天馬行空的念頭，而此時腦子浮現出了他曾說過的句子，原來消失後認知到的是這種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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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李和空的家雖然不算少見，但是就意義上來說他這次是真的不在了，我依舊準備著晚餐，期待著他的歸來桌上擺著兩人份的餐點但我卻無從下口，在桌前等了又等，看著時針指針轉著一圈又一圈，電視節目一個換過一個。飯涼了，心空了，等到我磨光所有耐心和心理防線後，我衝出了家門，我沿著之前外出的印象來到了公園，這是我和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一切契機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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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長椅上眼淚不由自主的留下『當哭泣變得廉價，那麼悲傷還有什麼意義呢？』眼淚滑落的瞬間李和空的言語又再次響起，我諷刺的笑了出聲，哭笑不得不如就讓他兼具與此吧。我已不明白我此時的情緒，微微上揚張開的嘴巴，嘗到了眼角落下的鹹，我將身體蜷曲在一起，側躺在木頭材質的椅子上，現在是凌晨一兩點，冰涼的觸感讓我的身體不斷發抖，似乎已經對時間失去了感知，意識漸漸遠離眼皮一睜一閉直到它們停止動作，宛如跑馬燈的回憶閃爍在我眼前，從相遇到相識的這兩個月，我們在彼此身上學習著，即使如此我們還是敗在最初的問題，「這能確立我們的身份嗎？」我彷彿聽到李和空的話語在夜空中迴盪，聲音清晰到有點感傷，我憑藉著最後的力氣坐起身，只見李和空神色慌張的站在公園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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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如果你又被人抓走怎麼辦？況且現在天氣怎麼冷，然後你還......你還......」李和空擔心的情感轉變成憤怒傾瀉而出，我還是第一次看他生氣，他那溫柔的眼神變得銳利眼角閃著淚光，他一步步向我走來，剛剛凍結的時間因為他的腳步再次流動了起來，本該去往彼岸的意識被強行叫回，心跳和呼吸變得急促，當李和空走到了我身邊，我低下頭不敢正眼看向他，但隨後熟悉的感覺悄然貼近，他像是個父親斥責我的愚笨魯莽，也像個伴侶安撫著我的內心，但不管是什麼都取自於同個起點——擔心我。理解到這些的我破涕為笑，雨過天晴，雖然臉上依然掛著淚痕，但是我確實發自內心感到喜悅。對李和空、對這個家、對這片星空下的我們——找到了生存方式，一種巧媚的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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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們回家吧。」李和空鬆開我的身體說道，他默默牽起我的手，我抬頭望向他，只見他再次露出那個笑容，我回握他的手借著他的力量起身，他將他身上的大衣披在我的肩上。夜色慢慢我們肩並肩走在月光和路燈交織的路上，此時李和空冷不防的來了一句：「我可能......會回應你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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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畢竟你溫柔過頭了。」話音剛落，我和李和空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對方，淡然的笑聲劃過天空，我們便繼續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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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像都對愛有著一種刻板印象，忘了所謂愛只是總稱，而細分無義，畢竟都是懷抱著同一個感情，只要彼此能夠用一樣的眼神看向對方，這就足矣。無形的默契更勝世俗的批判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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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旅行有你......我很開心。」我淡淡地把自己的想法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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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李和空將手放在我的頭上，掌心和他的話語一樣溫暖，此刻的他像個父親，像個伴侶，像......我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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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我們一起在門口朝著空無一人的房子喊道，而我快步跑向玄關來到李和空面前回應：「李和空，歡迎回來，或者應該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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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章還長，譜也未斷，在幸福洋溢起的交響曲中我們早已不在乎處在光譜的哪一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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