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光墜落之前 - 30. 最後一片拼圖

雨一直下個不停。

路上沒有人，滿是雨水的道路比平日更濕滑。他的單車一直走在我前面，經過兩條街後還沒停下來。

「我有話要說……古川同學！」

不知他有否聽到我的話，但他突然轉換方向，走往長長的斜路。

前面是往海邊的路。

再踏著單車不久，就見到灰暗的大海。四周從住宅街變成沿著海邊的林道，我跟著他踏進單車徑，頭上的樹葉裏積聚的雨水不住打到臉上。

他的速度稍為下降，但回頭見到我還在追著他，就馬上加速。

「別再追過來了。」

「不能先聽我的話嗎？」

「你還是回去吧。」

「是生氣那天的事的話，至少也讓我道歉……！」

不知是否因為我的話，古川同學的單車放慢了少許。

但很快他見我從後追上，又加快速度。我與他就像是在爭奪單車比賽第一名的選手般爭持不下，彼此之間總是差了半個車位。

「我沒生氣。」

「那麼為何要避開我？」

若他氣憤我令秋水堂結業的話，若他不高興我弄傷他的父親的話，我全都能道歉。那是我太衝動的錯。可是，什麼也不說的話，我怎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很忙，沒什麼話要說的。」

我拼命踏著單車的踏板，「秋水堂都結業了，你還要忙什麼？」

「秋水堂還沒結業！」他大叫一聲，連遠方的鳥們都慌忙飛走。「我會再說服我爸。」

「我也會去的！」

他的語氣忽然變的冰冷。「你別再去，久保同學。」

「果然是生氣了嗎……？」

「不是，我沒生氣。」他壓低了聲音，單車的速度也隨之加快。

沒有生氣的話，為何不讓我幫忙，為何每次也要一個人走上前？如覺得我礙事的話，若是討厭我的話，為何不告訴我？

我不明白。

既然我與他都不想秋水堂結業的話，為何我們不能一起去找店長？

「若是討厭我的話，那就——」

還沒說完，天上忽然雷聲大作。我反射地望向天空，天空雖是灰暗，但不像是有雷要劈下來。我鬆一口氣之際，坐在單車上的女王忽然飛出路上。

我嚇得叫住女王，但只見牠毛茸茸的身體愈跳愈遠。

一時間失去重心，維持不到平衡的單車開始搖搖擺擺，還好像碰到了地面的凹凸位，一下子滑向前。我全身緊繃一望向前，就見到女王就在單車前方。

不行，要快點停下來！

我握緊單車的手柄，卻奪不回單車的控制權。

單車搖搖擺擺的在林道裏走動，我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勉強拉著單車避開了女王，下一刻，我就連人帶車跌在地上，耳邊響起單車與地面碰撞的尖銳聲音。

「痛……」

我看了一看，除了身體沾到地上的積水外，只是擦傷了手而已，沒有大礙。

「沒事嗎！」

抬頭一看，古川同學立即拋下了單車追過來。表情像是天要塌下來一樣。

「若是……討厭我的話，不用特地追過來也可以的。」

「我怎會討厭你——我、我是……！」他停頓了一會，下一刻就壓下聲音別開頭去。「這是我的事，秋水堂的事與你沒關係。」

「為何不能一起去說服店長？」

「不是我，你不會幾乎被我爸打傷。」

「但我沒事。」我從地上站起來，拍走了身上的雨水。

「久保同學，你太善良了。」他冰冷的眼神直視著我，如是要把我推開。「你不用再管那個約定。」

我搖搖頭，「不是的，古川同學。」

「什麼？」

我最初會去秋水堂幫忙的確某程度上是為了繼續我與他的約定，但約定什麼的已不重要。

我會幫忙不只是因為與他的約定，也是為了我自己。我想幫上他的忙，我想見到秋水堂留下來。秋水堂是他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

「就算沒了那約定，我也會擅自幫忙。」

「這樣不行。」

「為什麼不行？」

明明四周只有我與他，他的表情卻像是被獵人追著的獵物般。「再追著我的話，你也會像哥哥一樣！」

「跟你的……哥哥一樣？」

仰首一望，空中烏雲密布，還不時有閃電略過。

我此時才驚覺，現在的情景跟他描述他哥哥身亡那天非常相似。他是害怕我在他身邊的話，我就會像他的哥哥一樣遭遇不測？

「不是追我的話，你怎會受傷。」

「是我決定要追過來的，沒人會覺得是你的錯喔。」

「但我會！」他猛地握著我的肩頭，「我不想見到重要的人受傷，為何不明白！」

他冰冷的眼神驀地被火焰包圍——不，那原本就是火焰，靜靜燃燒的藍色火焰，只是我被雨水蒙蔽雙眼而已。

我似乎已找到最後一片拼圖。

一切都連了起來。他拒絕讓我當臨時工的原因，他一直不讓我幫忙的原因，他一直堅持要自己辦妥秋水堂的原因，就在這裏。

可是，這是錯的。

我是我，他的哥哥是他的哥哥。

就算他的哥哥因事故身亡，那也不代表我也會像他一樣。不，我不想讓他傷心，無論發生任何事也好，我也會一直堅持下去。

或許最初我像快要掉下來的樹葉般弱不禁風，但現在不同。

不知不覺之間，我已跟以前不同了。

我不是只能躲在他身後的柔弱女生，我還想要當陪伴他左右的路燈。指引前路的北極星不會這麼容易墜下來。

只要他仍在的話，我不會輕易倒下來。

「跟我之前說的一樣，在星星快要墜下來的時候，你許願就好。『請回到天空』——是我太天真嗎？」

他聽見我的話，放開握著我肩頭的手，「對，是太天真了。」

「為什麼？」

明明還沒到最後，星星還沒墜落。

為何一提到他自己的事，就要這麼悲觀？這一點也不像古川同學，那時不是鼓勵我要改變自己，不能原地踏步嗎。1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E1lVAg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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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最後一片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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