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已然唱盡的情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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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唱的場次是從11點開始，因為還有些時間，我們就到速食店隨便吃了點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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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二人包廂後，裡面空間最多也就容納三個人吧，總之我們開始點歌。從知名樂團的經典名歌、失戀情歌、愛情電影主題曲再唱到失戀情歌，唱累了，就果斷不唱開始聊天、聊到無聊就點歌繼續唱失戀情歌。KTV的自助吧還開著，除了一些汽水類的飲料之外、還有啤酒跟爆米花。我們就這樣喝著啤酒吃著爆米花，邊聊垃圾話題邊唱失戀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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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唱失戀情歌到什麼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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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晴已經喝到有點微醺，口齒不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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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缺水缺電缺人才缺資源，妳知道最不缺什麼嗎？最不缺失戀情歌啦！從台北唱到屏東再唱回基隆，都是失戀情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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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已經有些微醺，開始胡言亂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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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直唱到凌晨三點都還沒打瞌睡，好似去了長達六天的旅行完全沒囤積疲勞一樣。但唱了這麼久還是有點累了，於是我們把麥克風丟一邊然後躺在沙發上聊天，李芷晴拿出了她在旅行期間一直掛在胸前的微單眼相機，翻起裡面的照片，我也坐在她旁邊，和她一起追憶她高中生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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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很久以前拍的照片開始翻起。第一張照片是2017年的八月，他們一家人去歐洲玩。那個時候，那是李芷晴上高中前的暑假。對李芷晴和她姊姊來說，父母時常在外地工作，能一家人四人相處的時間是很需要珍惜的。2018年的寒假，他們又去歐洲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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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去歐洲玩呢，尤其是義大利。」我如此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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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大利真的很美喔！嗯，雖然很怕東西被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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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李芷晴互相依偎著，因為要看一台小小的相機，使得我們把身體擠在一起，完全是零距離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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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出國玩的照片，也開始有些高中時期的照片。班際合唱比賽、校慶、畢業旅行⋯⋯照片裡很少見到李芷晴，到處都是陳霜和一些班上的女生同學，不過，也確實有幾張是李芷晴的照片，她的身影多數都混在女生的合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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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曾經遭受許明賢的話語而重創心靈、被那段過去所困⋯⋯但可以看到隨著時間流逝，李芷晴的笑容一點一點地變得開朗。雖然緩慢，但李芷晴也在努力地走出那段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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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照片是二月中旬的，李芷晴坐在座位上的照片。她的桌上放著一盒巧克力，而她擺著一個有點尷尬的開朗笑容，手也比著有點僵硬的「耶」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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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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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送我巧克力那天，小霜逼我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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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我狂笑，陳霜這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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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晴像是在轉移話題地翻到下一張，穿著鮮紅學士服的女生們映入眼簾，是在五、六月拍的畢業照。一張翻過一張，團體照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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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裡面沒有我們的合照呢。」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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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們是用手機自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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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晴繼續翻著照片，沒過多久，她停下按著按鍵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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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來拍一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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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離開我的肩膀，對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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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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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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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相機轉到反面，微微舉高，讓鏡頭對著我們倆。用相機自拍感覺真新穎耶，我沒有說出這句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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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機的另一側會映照出我們彼此的身影吧⋯⋯我想著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在過去幾個月，我們曾經像這樣自拍的景象也不禁掠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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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擦。按下快門的這道聲音彷彿把我拉回兩個月前，皇帝高中的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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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們與那個時候一樣，一定是懷著很開心的笑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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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時那為了隱藏悲傷而笑的笑容究竟有多麼沉重——我直到現在才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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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宛如被光束射穿一樣，燒灼的奔流經過心口之後，留下了巨大的空洞，那個洞空虛地迴響著轟轟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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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再也回不到那段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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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情侶遊戲是謊言構築的夢、即使知道自己露出的笑容是為了隱藏悲傷——我依然懷著開心的笑容，那是因為，李芷晴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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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接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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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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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了之後，我該前往哪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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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人生的車站裡，我該前往哪個月台、搭上開往哪裡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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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分開、我們必須分開，事到如今已經沒辦法再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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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了七年的女孩，會從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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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李芷晴後，我還能露出像照片裡那樣的笑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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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角發熱，鼻腔被某種東西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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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能似地想要尋求慰藉，轉頭看向身旁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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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地，我感到喉嚨被卡住，不斷地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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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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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明明都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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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看到李芷晴的臉龐，我就止不住悲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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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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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流淚的，但是我緊緊咬牙，不想發出一丁點充滿哭腔的聲音。視線裡的女孩變得模糊不清，整張臉被溫熱的淚水覆蓋，難以名狀的情緒敲擊著心扉。我連那是悲傷還是不甘心都無法辨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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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這樣，我也必須讓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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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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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著淚水、用手擦拭著臉上淚痕，不想再說更多讓她困擾的話，但心意卻逕自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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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走喔，我們不是約好了嗎？彼此都要過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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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聲音聽起來好遙遠，明明聽見了，卻好似傳不進自己的耳中。接著，身體被一種溫柔的觸感包覆，原來是李芷晴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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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我擁入懷中，輕輕地來回撫摸著我的頭髮。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那是李芷晴還身處在我世界裡的唯一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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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努力喜歡我了，所以，盡情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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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充滿哭腔的柔弱聲音讓我知道，李芷晴也哭了。她的哭聲中盡是無奈，卻很溫柔，這讓我的喉嚨更是感到一股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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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像這樣抱住你，我也沒辦法再做別的事了⋯⋯我會努力讓自己幸福，還有，我會努力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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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聲音突破最後的防線，使我的淚水潰堤般潺潺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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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無法獨自承受的悲傷，與它們一同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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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話都再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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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任由無從宣洩的悲傷與淚水，衝擊著李芷晴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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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溫柔地承擔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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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與她最後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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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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