緯帆又不回來了,陪著何靜的,只有秒針滑過一格格的時光流動,滴答作響,在偌大的客廳裡,更顯寂寞。
每一個夜晚都有無數個念頭在她的心裡掠過,愛的人在哪裡?跟誰在一起?做了些甚麼?酒是不是又喝太多?應酬總吃香喝辣,他的胃會不會又受不了?對了!跟他一起的人,有沒有記得帶胃藥啊?
那些念頭,全是擔憂,彷彿在腦海裡具現化的飄出來,壓著她,包住她,困住她,總歸一句,心裡都是你,我又該如何對得起自己。
夜已沉睡,等待一個不回家的人,這不只是一句話,不只是一首歌,而是一道,在何靜內心,越來越擴大的深淵。
這次又是第幾天?
想起了從前的時光,何靜從未如此久地見不到緯帆,最久也就一個禮拜,緯帆到國外親自與一個重要客戶洽談,如今她一日日的算著,算的都亂了,單位從日到星期,從星期到月,如今進入了非得用年來計算的時候了,何靜覺得自己無限接近戰亂時在家苦苦等候丈夫回來的妻子,盼著望著,只要回來的不是一具屍體,就算沒消息也是好消息。
緯帆失聯了好久,曾聽誰說過,一個人要有心躲起來,那是怎麼也找不到的。
緯帆回家的時間,漸進式的越來越晚,到每隔幾天,到每隔幾個星期,以前會主動打電話回來,說今晚不回去了,現在別說電話沒有一通,就連何靜打給緯帆也永遠只有那句話…
〝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候再撥,謝謝!〞
為什麼明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回來,卻依然天天坐在客廳裡,等到隔日的第一道曙光曬醒自己呢?
每晚,她都畫好了妝,粉飾自己日漸蒼老憔悴的臉,蓋掉每一絲明顯或不明顯的皺紋,穿上她認為最性感的薄紗睡衣,能看見她若隱若現,辛苦維持的身材,以一個四十歲的女人標準來看,何靜是很美的。
女為悅己者容,但那個“悅己者”總是看不見。
堅持等待的心情,也只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若是連等門這個老婆才有的權力都放棄了,那麼那張據說有法律效力的一紙契約,無論上頭寫了些什麼,都只是髒了白紙的污跡。
畢竟,法律也無法讓人賠償付出的感情!
人類好矛盾啊!追求戀愛自由,卻又訂制婚姻法律!
有了枷鎖的自由,還有意義嗎?
何靜胡思亂想,陽台拉門的簾布被突然拉了開來,刺眼的白光從門口照射進來,一道影子背著光朝她走近,蹲下身,她感受道那對溫柔眼神散發出來的目光,他的手溫和而厚實,輕拍著何靜的臉頰。
「媽!怎麼又在客廳睡著了呢?」
大東搖動何靜的肩頭,輕聲喚道。
「呵~對呀!在等你爸。」何靜伸了個懶腰「在沙發上坐了一夜,嘖!腰有點酸呢!」
大東心疼的看著何靜,何止是一夜,在她提到‘爸’這個字眼時,他的表情凝結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正常。
「東東阿!扶媽媽回房間。好嗎??」
大東攙著何靜走回臥房,看著媽媽這樣,也只能嘆息,早就分居的兩人,就算她堅持不簽離婚協議書,也不能阻止爸爸去跟別的女人住,在大東心裡,他是贊成兩人離婚的,各自去尋找自己的新天地不是很好嗎??
可惜何靜太執著,也太軟弱!
大東將卸妝油滴在卸妝棉上,細心的替媽媽卸妝,如同過去何靜等門等到日出的每一個清晨,卸妝的手法已經練到專業了,但手法再好,也卸不掉媽媽臉上的憔悴、疲憊,卸不掉悄悄爬上的皺紋。
今天是大東第一天正式上班的日子,大學畢業前,若是沒有進去過實習單位,沒有教授推薦,沒有趁假期等空閒時間四處打工,那麼,因為沒有工作經驗,出社會後寸步難行不說,就算找到,也得花比其他人更長的時間去適應。
畢竟,職場歸職場,理論歸理論,兩者間並不是等號!
植物生物科技,在這塊土地上,是個冷門的技術,若要有所發展就只能去國外,還在攻讀碩士的大東,曾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後來他發現,居然有人在這一塊技術的其中一個項目上做投資。
簡單的說,他們挑選一些農作物,用培養皿跟營養液代替土壤,還有最接近陽光的光線,加上準確的溫控,營造出適合作物生長的環境,在大樓裡種植,再直接拿到同大樓的附屬門市販賣,也就是說,整個自產自銷的過程,通通集中在同一個地方。 而大東正在這棟大樓門外,站在前幾天他曾拿著教授的介紹信走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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