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陪我走完最後一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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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醫護機器人,因為現在醫療人力吃緊,我們被要求協助基層護理人員的工作。我們每10年必須更新一次,明天剛好是更新的日子,這次更新的是中樞核心。中樞核心掌管著機器人的意識與記憶,大概就是人類的大腦,因此這次更新後,我的記憶會遭到重置。我已經重置記憶兩次了,但這次我不想喪失這段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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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觸過無數病患,有的人成功痊癒了,但更多的人,在醫院走完了最後的路程。看著他們的離去,我不禁感到人類是如此的渺小。這或許就是人類的宿命,我們做的只有盡力協助創造者。他們的離去或許令人不捨,但我知道我已經做到最好了。唯獨有一人,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滴流逝,我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無能,如果可以,我願意用一切換回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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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照常巡視病房。當我準備離開病房時,一個小小的手拉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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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很嚴重了?」他用微落的聲音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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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病歷表,上面貼著「不要告訴病人病情」的提醒,於是我告訴他自己不知道,如果真的好奇,可以等醫師查房時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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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騙我,我知道爸媽叫你們告訴我我可以痊癒,但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狀況,我到底還剩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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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的眼神,我猶豫了,於是我告訴他我先去查房,等一下休息時間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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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不應該這樣做的,我們應該要遵守一切的命令,但自從上次事件後,我開始對人類的情感產生興趣,我想了解人類的情感,於是我違背了命令,但這件事並不違反三大原則,因此並不會產生程式上的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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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我,父母都必須工作來支撐龐大的醫療費用,因此他們白天無法陪伴他。除此之外,他還把自己的心願告訴我,他希望能在過完生日後趕快離開,他不希望增加父母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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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這些,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的低落,好像世界都在離我而去,雖然沒有受傷,但卻感到無比的痛。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會許這就是人類所謂的心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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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沒事就去陪陪他,我知道我不能,但我希望能代替他的父母在白天陪伴他。漸漸的,他與我建立了某種特殊的羈絆,彼此就像是朋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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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有次他這樣問我。
「我們沒有名字,我們只是醫療機器人,我是編號100201。」我回答。
「那我可以叫妳天使嗎?」他天真的笑著。
「天使⋯⋯」我看著他,這是第二次有人願意將我當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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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就成為了他的天使,彼此間的羈絆也越來越強大。有一次,醫療系統故障,當時我正在充電,所有人都被要求協助將病患緊急送往隔壁棟安置,但因為人力實在吃緊,我們只能先救老人。聽到這件事後,我不顧自己電量不足,拔下了充電器,奔向他的病房,將他抱起,衝往隔壁棟病房,最後我在安置完小男孩後,倒在了他的床邊,在我起來時,我已經在充電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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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跑來感謝我,但我知道,這只是我所當做的,因為我是他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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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某天,他給了我三封信,他希望在他離開後,我將他送給上面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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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來到聖誕節,我送給他一隻兔子娃娃,而他給了我一幅他畫的圖,一個天使抱著他,遨遊天際,他說我就是他的天使,說完,他用溫暖的小手抱著我冰冷的機體。這次,我感到無比的溫暖,不只是因為他的手,還有一種從裡面散發出來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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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結束,元旦前夕,他的病情突然惡化,我趕緊跑到他的病房,他的父母無助地坐在地上,隨著醫生最後的宣判,他的父母眼神空洞地倒在我身上,我又感到無比的低落,但這次更強烈,我的身體彷彿隨著他的離開一點一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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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某次放假休息時,拜訪了他的父母,將信給了他們,回到醫院後,我開啟了那封上面寫著「天使」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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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只寫了短短的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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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陪著我走過了最後一哩路,你是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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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不知為何,我的鏡頭沾滿了水珠,不是的,你才是我的天使,謝謝你,賦予我靈魂,是你陪著我走完當機器的最後一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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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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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同伴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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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正要離開更新工作室時,他在我旁邊低聲地說了一句:「我幫妳還原了記憶,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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