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大逃亡 - 之五

　　在洞穴中苦等了一個晚上，陳依旭還是沒有回來。

　　記得陳依旭曾說過的Ｂ計畫，萬一失聯的話，就去他最常去的夢境會合。

　　於是林若曦點燃心火，在像迷宮中的隧道裡穿梭，找尋有最亮紅點的出口處。

　　終於，在天亮以前，她來到了隧道的出口，也就是那夢境的入口。她不敢貿然行動，還是耐心地等到太陽完全升起，大地一片光明後才走出隧道。

　　「這會是誰的夢境呢？」林若曦滿心疑問。

　　「人在自己的夢境中是最容易迷失的。」記得陳依旭是這樣說的。

　　另一方面，自己的夢境也是最熟悉，最令人迷戀的地方。陳依旭最常逛的夢境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就有點奇怪了。

　　她是很希望這裡就是陳依旭的夢境。因為昨天，雖然陳依旭沒有在場證明，但是他會披著斗篷在自己的夢境中尋找夢心鑰。所以很大的可能，陳依旭已經把自己的夢看光光了。

　　然後她就臉紅了。因為她最後的一段夢裡，陳依旭是主角。所以今天如果能看到他的夢境，那是再好不過了。這樣他們就扯平了。

　　陳依旭的夢境中……會不會有自己存在呢？他又是把自己當作何種角色扮演？

　　林若曦不抱太大的期望，畢竟他們認識不到三天。只是她仍不自主地心跳加速起來……

　　然而在這個夢境中，她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陳依旭。

　　是李大茂。

　　當林若曦發現是李大茂時，她其實是有點尷尬的。因為昨天自己的夢境中，李大茂也當過她的老公，雖然時間不算太長。

　　「林若曦？……」當李大茂見到林若曦時，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這裡是你的夢境嗎？」林若曦不好意思地問。

　　「我的夢境？」李大茂一頭霧水地望著她。

　　對呀，夢境中的人怎麼會知道自己在夢境中呢？林若曦覺得自己問得很傻。只有像自己這樣的局外人，才能察覺其中的奧秘。

　　只是她無法明白，陳依旭是怎麼會來李大茂的夢境？或是說，陳依旭的夢境中為什麼會有李大茂出現？

　　還是她來錯地方了……

　　她想轉身就走，卻被李大茂叫住：「好久沒見面了，難道連敘敘舊的時間都沒有？」

　　這實在說不過去。他們之間都是往事了。如果此時她還表現得如此小氣，就有點說不過去。不過另一方面，這是誰的夢境都說不清楚，會發生什麼很難預料……

　　掙扎了一陣子後，林若曦終於還是留了下來。

　　李大茂帶她到他們從前校園內的拱橋上，追憶往日的浪漫情懷。林若曦看穿了他的心思，嘴上都說過去了，可是行為卻很誠實。

　　不管怎麼樣，林若曦總覺得自己對他有一份虧欠。既然今天遇到了，也陪他來到他最懷念的地方，乾脆把所有這些年的既無奈又蕩氣迴腸的事情一次交代清楚。

　　「李大茂，其實我是有話想對你說。關於從前的事……」

　　「我不想聽。」李大茂打斷了她的話。

　　「嗯？」

　　「過去的都過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呃？……是你要找我來敘舊的。」

　　「啊？我說錯了，我是說難得老友重逢，再怎麼樣也停下腳步聊個天吧。」李大茂不敢跟她正眼對望，然而語氣卻很堅定。

　　「那好吧，你要聊什麼呢？」林若曦放棄了。

　　「聊妳……最近過得如何呀？」

　　「我呀……過得不怎麼好。」林若曦實話實說：「很想闖一番事業，就快把自己逼瘋了。但是年紀也到了，又嚮往有家庭的生活……到現在，身旁連一個像樣的男生都沒有。」經過昨天自己夢境的洗禮，她忽然發現自己以前認為的骯髒心事，其實並不難說出口。

　　「妳還是原來的妳，真好！」沒想到李大茂聽了笑出聲來。

　　「喂！是朋友嗎？聽到自己朋友悲慘的遭遇還笑得出來，真過分。」林若曦抗議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大茂收起笑容，認真道：「難過不如意的時候，還是可以來找我呀，把我當垃圾桶，吐吐苦水，就像當年一樣。」

　　「我不行。」林若曦斬釘截鐵道：「正是因為有些事情存在你我之間……我們不可能回到從前的。除非你讓我把話講明白……」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李大茂制止道：「難得碰一次面，講這些話真掃興。」

　　不講這些，要講什麼呢？兩人之間馬上尷尬地沉默下來……

　　「說說你的近況吧。」一陣子後，林若曦率先開口。

　　「呃？我……我其實過得還不錯。」

　　「喔？是嗎？」林若曦雙眉一揚，感到有些意外。

　　「嗯，我結婚了。」李大茂大方地展示了他的結婚戒指：「婚後的生活也很美滿，老婆對我真的很不錯。」

　　「真有你的！」林若曦趕緊獻上祝福。她的心中微微帶有醋意，只是她極力壓制不讓自己顯現出來：「下回真要敘舊，就帶你的老婆一起來嘛！說不定再連絡幾個，我們就可以開同學會也不錯呀。」

　　李大茂只是默默地望著林若曦而已。

　　「好吧，我們都交代過彼此的近況了。我其實在忙，下回再連絡囉！」林若曦實在快要被冰冷的氣氛凍到喘不過氣來，趕緊打退堂鼓。

　　「妳要去哪裡？我送妳。」

　　「不用了，我自己叫計程車吧。」

　　林若曦跟李大茂分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她在校園裡面閒逛，等待著陳依旭的出現。這個夢境跟之前她經歷過得很不一樣。前兩個夢境只有主要人物比較清晰，其他背景事物都很模糊。而這裡卻幾乎跟真實世界一模一樣，無論觀察任何角落，甚至到很細節的部份，都察覺不到一絲夢境的感覺。

　　才閒逛沒多久，她就發現有人在跟蹤她。林若曦本能地想找男生保護，雖然她剛才跟李大茂鬧得不怎麼愉快，可是潛意識中她仍是加快腳步回到拱橋上。只是現在李大茂已經不知去向。

　　「妳是林若曦，林小姐吧？」就在她慌張找不到救援時，身後跟蹤她的人反而先開口了。

　　林若曦回頭一看，是一位個頭嬌小，年紀與自己相仿，長相甜美的女子。

　　「請問妳是……」

　　「我叫張春蘭，我是大茂的新婚妻子。」那名女子自我介紹：「妳現在正在我的夢境中。」

　　「什麼？」林若曦大感意外。那陳依旭究竟到哪裡去了？又怎麼會在這裡遇到李大茂？這位張春蘭跟自己一樣是夢境入侵者嗎？怎麼會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妳一定有很多疑問，有時間聽我說明嗎？」

　　林若曦望著她，呆呆地點頭。

　　「我暗戀李大茂很久了。不過他一直在妳身邊打轉。你們畢業後有一回，他忍不住要跟妳表白，我害怕看到他傷心絕望的模樣，想追去制止……結果出了車禍。」

　　「所以，他被妳的心意感動了，就跟妳在一起了？」

　　「呵呵，不是。車禍之後我變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長照中心裡，怎麼跟他結婚啊？」張春蘭續道：「這裡是我的夢境，我當然會安排跟他有圓滿的結果囉！」

　　林若曦呆呆地望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可是，剛才他的表現，似乎仍是對我念念不忘。這對妳來說也無所謂嗎？」

　　「這就是他，我為什麼要去改變？反正我也醒不過來了，能在夢中一直關照著他已經是最幸福的事了。」

　　「幸福？難道妳不覺得痛苦嗎？他的心一直不在妳的身上……」

　　「呵呵，林小姐，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張春蘭笑道：「他雖然仍會惦記著妳，可是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呀。他來機構看我時，會跟我說他的近況。我就依照他說的，重新設定融入他在我夢中的模樣，讓幸福的感覺一直延續下去。」

　　「我不明白……」

　　「每個人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為自己而活的。只有那短暫戀愛的時刻，才會覺得對方就是一切。大茂是如此，我也不例外。想他的時候，我是他永遠的新婚妻子，不想他的時候，我就鑽進另一個夢中，反正在這裡，時間是沒有意義的。只不過，我是如此的愛他，就算在夢境中都捨不得他為了我而有一絲的改變。」

　　這個情操，有點偉大。林若曦覺得自己學不過來……

　　「好吧，算我了解為何在此會遇到近乎真實的李大茂，可是陳依旭為何會約我在妳的夢境中呢？」

　　「呵呵，那個大傻瓜，他以為跟我有關係，其實他只是路人甲而已。」張春蘭笑道：「車禍那天，他也在場。他以為能阻止發生，可是我太陷入在自己的情緒中，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示警。車禍發生後，他又在第一時間把我救了出來。我變成了植物人，他又在自責自己是不是該這般不顧一切地見義勇為。也許他不出手，我當場就走了反而是件好事……」

　　「結果呢？」

　　「結果除了李大茂外，他也經常到長照中心看我。這次他被困在夢境世界裡，就常常來找我想知道我過得如何。」

　　「那……妳有去過他的夢境嗎？」林若曦好奇地問。

　　「沒有，他是一個沒有夢境的人。所以經常被困在別人的夢境中……林小姐，快帶他逃離這裡吧。」

　　「喔……」林若曦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其實才是需要被陳依旭拯救的人……

——《夢境大逃亡‧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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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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