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 - SEE YOU AGAIN V.1

「我們去看夜櫻吧。」

宿舍外有一顆巨大的櫻花樹。我們坐在花壇旁抬頭一看，聽說櫻花過了今晚便會淍謝。

不能否認的是，星空下的粉紅色花瓣緩緩落下真的很美。

明天就看不到了。

但今晚的櫻花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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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跟「蝗蟲」的戰爭大約在十年前開始。「蝗蟲」是對某種機械人統稱，它們一般會成群攻擊我們，而我們會把神經及感官連接到受攻擊地點的人形接收器上，操縱人形接收器把它們一點一點消滅。由於這一切太過真實，使用過這項技術等人一致同意一旦連接了就沒辦法感知到原來的身體，因此我們把它稱為「意識連接」。

直至今天，人類已經有數千萬人陣亡，有的是被「蝗蟲」消滅，有的則是連接時間太長，做成精神錯亂，再也醒不來。

我們當中有很多人因為家園被毀才迫不得已成為士兵的，而我的家鄉也是在最開始便被「蝗蟲」攻擊。從那時起，我便一直擔任前線士兵。我記得最開始時，我希望終止這場戰爭，不再讓任何人受傷。

我拿著槍躲在牆後。這裡是一個迷宮，牆的另一邊是一隻外形像蜘蛛的「蝗蟲」，前腿有尖刀，而且具有瞬間爆發力，加上背後的熱力偵察機，是一種擅長近距離戰爭的機體。「蝗蟲」警覺地偵察著。忽然，它把偵察機對準我這邊，紅色感應燈像警號一般閃爍著，漸漸跟上我的心跳。

過了一會，它別過頭。就在它背對我的時候，我拿起步槍，按下熟悉的按鈕，子彈應聲響起，落在「蝗蟲」身上，一隻腳掉落，電線閃過光芒。它回過頭來，一個箭步來到我面前，我緊張地退後兩步。

就在它伸出腿預備刺向我時，熱力偵察機在我眼前爆開，過響的聲音跟亮光讓我一陣暈眩。

是遠處的追擊手。

這時，耳邊傳來隊長的聲音︰「E14清空任務結束。傷員︰零，死亡人數︰三。」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回到全黑的水箱，培養液充斥著我的胸腔，我伸手推了一下水箱的門。為了長時間呼吸順暢，水箱可以讓兩個人躺下。我等了好一會兒，但水箱的門並沒有打開。

被困住了。我無助地呼吸了一下，培養液衝進我的喉頭，一陣噁心的感覺充斥著我。

一個小隊才十個人不夠，又有三個不在。

這時，亮光從水箱的縫裡透出來，還沒看到樣子，我便先聽到她的聲音。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抱歉，讓你久等了，水箱的開關好像出了點問題，不能從裡面打開。」聲音有點冰冷，但很好聽。

她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綁了條馬尾。她按下幾個按鈕後，培養液從去水位流走。她抬頭，一臉正經地說︰「你好，我從今天開始負責水箱檢查，請多指教。」

她扶著我站起來。我沉吟了一下，問︰「那三個……人還在嗎？」

當人形接收器被「蝗蟲」消滅時，過份的真實感讓大部份人也不能活著醒來，然後慢慢步向死亡。即使醒來了，也沒有人能保持神智清醒。

她遲疑了一下才說︰「他們已經死了，你要去看嗎？」

一次又一次實戰中，其他人漸漸離開了這條路，先一步抵達生命的終點。

死人留下的肉體失去意識支撐，只能腐化成塵土。為了省下空間，遺體會盡快被火葬。只是一堆土而已，又何必為難自己呢？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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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氣氛太過低沉，而且有點侷促，於是我便走到櫻花樹那裡吹吹風。

遠遠看去，那裡有一個身影。走近一看時，發現是她在祈禱。

我安靜地站在一旁。她掙開眼看到我時說︰「嚇我一跳，是你。」

「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想記住今天死去的人。」

我有點羨慕他們。

雖然這裡的待遇不錯，但始終戰時死亡人數眾多，軍方不會特別點算人頭。我們自然沒有可以安葬的地方、我們就只是壞了就丟的軍人而已。

「你拿了他們的遺體嗎？」

什至連遺體也可以拿去。

她面帶憂傷說︰「嗯，我想這樣比較好。」

我走上前，雙手合十、閉上眼來。如果他們聽見的話，希望他們不要趕著去別的地方，但也不需要賴著不走，只要……道別就好。

「今天下來，你沒事吧？」我再次掙開眼後，她問。

真是狂妄的小鬼。

「家常便飯而已。」

「是嗎？其他人在幹什麼呢？」

「各有各紀念死人吧，大家面對這種事情都有自己的做法。」

「也是呢，」她抬頭看天說︰「希望他們可以看到這片風景。」

如果我死的時候也可以看到這片光景可說是死而無憾了。我不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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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她在每一次任務後也會檢查水箱。而每次有人死的時候，她也會停駐在櫻花樹前，即便櫻花樹已經變成一顆普通的綠樹。

某一個清晨，「蝗蟲」來襲。

四周忽然變得一片漆黑，只有太陽從窗外曬進來的光，仿佛嘲笑著人類的無力一樣。正當我跑向牆邊時，一個鐵架在我身後掉落，把我跟同伴分隔開來。牆邊有一個人拿著手電筒跟對講機。我小心地走過去。

「……他們還活著……」對講機的另一頭說。

她瞄了我一眼，說︰「我身旁只有XX一人，我們會從南門離開。」

「……沒問題……啊……」對講機的另一頭傳來慘叫聲，「抨」的一聲宣示著另一頭的人已經倒下。

對講機的另一邊傳來滴血的聲音。她的手顫抖著，整個身子縮成一團。大概是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蝗蟲」來襲是怎麼回事吧。

正當我想開口時，她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們去下面的水箱吧，那裡應該還是完好的，其他人也正趕往那裡。」

往下走是非常正確的決定，因為「蝗蟲」的天性是動搖高處的物件。「蝗蟲」夠多的話，什至連建築物也能動搖。

她勉強站起來沿著牆邊走。我跟在她背後，一直走到這一層的南門。當我們都走進去時，門突然關上。我警覺起來，「蝗蟲」已經來到這裡了嗎？

我一個箭步走上去拿了她的電筒說了聲「跟我來」便抓著她跑下樓梯，現在必須在「蝗蟲」到下面之前離開。但我們太遲了，「蝗蟲」把下面的門擋住了。

「看來暫時出不去了。」我垂下手中的電筒坐在樓梯上說。

她的表情有點憔悴，但仍故作冷靜地在我身邊坐下來，按下對講機的按鈕。

「喂？」對方用急促的聲音說。

「我跟XX被困在GF4的南門，請盡快派出救援。」

「我知道了，我們會盡快過來。」

「謝謝。」

她環顧四周問︰「為什麼「蝗蟲」沒有攻擊我們？」

「「蝗蟲」沒有目的，也沒有意識。一般來說，它們不會主動攻擊人，只是它們本性就是會攻擊而已。」

她沮喪地垂下肩來，似乎接受了這個必須等待的現狀。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轉過頭來說︰「嗯。」

「為什麼實習不選其他工作、而要來前線呢？你應該不太習慣這種事吧？」

她遲疑了一下，說︰「很奇怪吧？」

「不，我不是這樣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我家並沒有受「蝗蟲」摧毀、我自己也沒見過「蝗蟲」。家裡一直想我像個普通貴族一樣出嫁，但我不希望就這樣被他們決定我的未來，因此我在所有人的反對下選了工程系。然而，在我的城市是沒有人會把這樣的想法當真的，所以工作也不多。但我想，來了這裡，我應該會找到自己的位置吧？很窩囊吧？」

唉，總有人因為這種理由而不明就理地來到這裡的，希望她最少撐到實習結束吧。所幸她不是為大義而來的，不然一定會失望的。

我嘆口氣說︰「我不知道有人會選擇這種工作。」

「那你當初為什麼參軍了？」

「我的家是最開始被「蝗蟲」摧毀的，那時候想著參軍就能吃飽吧？到了現在，也沒有其他事可以做了。」

「如果戰爭結束了，來我的城市看看怎麼樣？那是個有趣的地方。」這時候終於看見她笑了。

她是個好孩子，只是我沒有把握自己可以撐到那個時候。

「嗯，去看看吧。」

不久，其他人便把被「蝗蟲」控制的門撞開。由於這附近的「蝗蟲」已經被消滅，因此我們將連接到其他樓層去。

在水箱裡躺下後，我便關上門。即使到了現在，我還是不喜歡意識連接的感覺。明明這副身體才是自己的身體，我也希望透過它來認識這個世界，但在連接的一刻，我便不再感知到它。雖然理智上知道我從沒有離開過，但單單知道自己靈肉分離、意識可能不知道會往哪裡走便足以讓我感到強烈的噁心。

培養液充斥著水箱，我感到一陣暈眩，然後慢慢閉上眼。我再次掙開眼的時候已經來到一樓。臨時組成的小隊包括我在內有五人，其中一人是常規部隊的隊長，因此自動成為今次的指揮。

「目標圖已經傳給大家，XX和YY預備迎擊405 的敵人、ZZ進行長距離支援、我跟AA會去迎擊393的敵人。」

「明白！」

我跟另一位隊員躲在牆後，他做了個手勢告訴我有五隻「蝗蟲」走向我們這邊。我們瞄準了牆角，它們一出現便動手。

銀色偵察機。步槍聲。爆炸聲。

五架機體在我們兩枝步槍攻勢下倒地。我們往393跑，到那裡後，隊長跟AA已經把其他機體擊退。他們垂著步槍站在一堆被毀壞的機體中，自有一種在頹垣敗瓦中苟然殘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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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了不久便跟大家相處得很好，並且跟其中一位隊員形影不離。而那一天，她站在樹下憑弔那個人。

我看著窗外，她剛下班便站在那裡，晚飯時間過了還沒離開。於是我拿著熱飲走過去。

我把外套疊在她身上，並把熱飲遞給她說︰「別著涼了，這個是給你的。」

「謝謝。」她接過飲品後，用沙啞的聲音說。

「女生宿舍那邊說今晚不想自己一個人回去的話，她們有些空房間。」

去研究人員宿舍的路上必定會經過火葬場。今天的遺體還在火化，那裊裊輕煙正是為死人獻上的挽歌。

「謝謝，我沒事。」她的聲音顫抖。

「嗯，我知道。」

「她的意識消失在遠方……她會寂寞嗎？」

我搔搔頭，說安慰人的話絕對不是我平時會做的事，但我還是嘗試了一下︰「你知道嗎？我們都怕自己有可能不會再醒來，沒辦法再一次成為「人」。但你總是在我們身邊，所以我想，她一定已經克服這份恐懼了。」

「謝謝，」她無力地蹲下︰「我希望她能看著這片天空入眠。」

我坐下來，沒有再說話。我想，對於面對死亡，我們怎樣也不會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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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經歷過人的死亡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自那以後我們便變得無話不說。

那天是我的生日，她讓我到水箱旁等她。

她小跑著過來，說︰「對不起，我來遲了。」

「沒關係。」

「可以請你進入水箱嗎？」

我有點遲疑地看著她，但還是走進去了。

我躺下後，她說︰「左手邊有一個遙控器，等一下關門後，你就按下它吧。」

她按下水箱的按鈕，門慢慢關上。再一次進入這個全黑的空間讓我的心漏跳了一拍。關上門後，我按她的指示按下按鈕。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片佈滿星座的影象，下方有些人手牽著手在大樹旁坐著。

以前家鄉還在的時候，我跟幾個朋友會一邊喝酒一邊看萫星空，說說不完的話和聊不完的夢。那時候我們覺得未來一片光明。

現在他們在哪裡呢？戰爭什麼時候可以結束？我所前往的地方有什麼？

吊在門邊的投影燈旋轉著，星座也在旋轉，仿佛捕捉了整個世界一樣。

她只是名實習生，是個善良的孩子。每一次從水箱回來也能看見她笑著跟我打招呼。跟她說話時，她從沒說過沒空。

她用水箱的對講機問︰「生日快樂。你喜歡嗎？」

「嗯，感覺很神奇。」

「原來水箱裡是這樣的⋯⋯」

「嗯？」

「我把顯示器轉成你的視覺，平時是不會這樣使用顯示器的。」

「裡面全黑的挺可怕的，但沒想到，我還能再過一次生日。」我隨口說，卻是我一直以來的想法。

昨天還在說笑的朋友，今天只是一堆塵土，我們什至無法辨認死人跟泥土的差別。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看不見盡頭有什麼。所以才會覺得伸手卻什麼也看不到可怕。

以前長官經常說的「為人類而戰是軍人的榮耀」。直至現在，我也認為這是對的。只是現在，我們深深體會到榮耀是指捨棄尊嚴換來的東西。對於不成人的恐懼和孤獨令我們知道這份榮耀虛無到令人發笑。

然而，我們不前進的話，未來又在哪裡呢？

也就是說，我們除了前進以外，就一無所有。

「一定很煎熬吧？」她停頓了一下，靦腆地說︰「但我還是相信，有一天我們一定會抵達戰爭的彼方的。」

她明明見過死亡，也見過我們匍匋前進的樣子，為什麼對戰爭結束還是懷抱絕對的希望？

她到底懷抱著什麼想法來到戰場？她為什麼而堅持？又信仰什麼？

「戰爭過了這麼久也沒有起色，這只是漂亮話吧？」我自暴自棄地說。

話剛出口，就覺得自己有點過份。一個大人對小朋友發什麼脾氣。

「或許現在還看不到終點，但戰爭過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最少對我來說，我一定要走過去，」她沒有等待我的回應，而是一股腦地繼續說下去︰「而且你們走了這麼長的路才來到這裡，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吧？」

我幾乎是衝口而出︰「抵達那個未來的時候，我們還剩下什麼呢？」

她停頓了幾秒。影象無視我們之間的沉默，仍然自顧自地轉動。

我們面對「蝗蟲」的時候，不是成為浴血的死神，便是被「蝗蟲」撕裂身體，任由意識消失於空中。其他人只能踩著死人的身體前進，直至任何一方把他方趕盡殺絕。對活著的人來說，那是怎樣一個廢墟呢？看著自己有一天可能會以同樣的方式死亡，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呢？

「我知道這樣說有點狂妄，」她的聲音很柔和：「但我在跟你們一起工作期間，我見識到死亡、也知道對於死亡跟消失的無力感。然而，我在水箱的工作中，同樣見識到因為自己的知識、跟其他工作人員一起合作的時候而避免死亡的情況，因此我希望繼續在這裡跟大家一起努力。我認為即使現在感到無助，但我們可以一起前進。」

然而，直到最後的最後，我仍然像是要抓住什麼一樣︰「那是指我們還是人的時候吧？」

「我並不認為你們有任何一刻不是「人」。即使只剩下身體或是意識也不放棄，我認為人類就是這樣。」

我真是個不合格的大人，竟然讓孩子看到這種姿態。但她的話仍然成為我的一點救贖。

我們不會因為死得毫無尊嚴而失去作為人的身份、也不會因為前方沒有路，我們的存在就因此被消去、更不會因為身體不再具備「人」的活動能力而不再是「人」。

那一刻，我認為我的靈魂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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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經常在工作時睡著。然而，每當她擔心地地問侯我的時候，我總是隨便說點什麼來回應。

我知道，我的時間快到了。

那一次任務後，她拉著我說︰「你跟我來一下。」

我拖著疲累的身體，意識連接帶來龐大的資訊量，造成腦部負荷，因此即使我的身體沒有動過，我還是覺得頭重腳輕。雖然只有二十來歲，我也深深感受到年紀為自己的體力帶來的負擔。

「我看了你近期的數據，我會讓長官暫時不派遣任務給你的，你先休息吧。」她找了個地方讓我坐下，說︰「近來你總是心不在焉，沒事吧？」

我抬起頭迎上她擔憂的目光，說︰「我沒關係，今晚休息一下便沒問題了。」

她稍微動搖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改變︰「你知道的，對不對？有一天你們都會回不來。」

我盡力保持冷靜，問︰「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些事的？」

「研究人員都在說大部份前線人員的意識會越來越不穩定，然後在某一天陷入昏迷狀態。我查了資料才知道，沒有一個人能撐得過七年。可能十年前還不是這麼常用意識連接，但你也快要到極限了，對不對？」

我苦笑說︰「他們太多嘴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有聽說過進入水箱的人不是死去，而是醒不來嗎？」

「嗯……」

「這不光是說一次性的事，而是我們加起來進入水箱多少次。人形接收器是接收器，但「蝗蟲」也是。它們是前人在研究精神世界時做出來的東西。雖說是無意識，但沒有人能說清楚那些連接得太久而「沉睡」的意識到底去哪裡了。」

就是因為這種無聊到可笑的原因，我們還身處戰場。

「你們怎麼知道的？」

「就像你說的，沒有人回來過。而且，我們有時候會聽到「蝗蟲」的聲音。它們沒有真的說話，但有時候會聽到它們的低語。」

她的表情扭曲，痛苦地說︰「太過份了，軍方竟然隱瞞了這樣的信息……」

有了意識連接這麼方便的東西，死亡率還會因為人形接收器的性能增加而大大下降。想當然而，軍方是不會簡單放棄這項技術的。

「不這樣的話，便沒有人會參軍，「蝗蟲」早晚會把所有人吞噬的。」

「但這樣也……」

我撐著疲累的腦袋苦笑說︰「我以前不是說參軍可以吃飽飯嗎？那只是一部份原因，其實我最開始參軍的想法也跟你一樣，我想終結這場戰爭，所以戰死也是在我預計範圍裡的事，你不用這樣。」

她無力地在我身邊坐下。

「我還有多少時間？」

「最多再連接一至兩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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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無意外，明天的任務就是清醒前最後的任務了。

我們坐在花壇旁抬頭一看，聽說櫻花過了今晚便會淍謝。

不能否認的是，星空下的粉紅色花瓣緩緩落下真的很美。

明天就看不到了。

但今晚的櫻花是最美的。

我們坐下很久也沒有說話。最後是她先打破沉默，說︰「有沒有什麼是我可以為你做的？」

「什麼也可以嗎？」

「在我能力範圍內的也可以。」

看著她下定決心的樣子，我笑了出來，說︰「其實也沒什麼，這樣的日子已經很好了。」

「真的嗎？」

「嗯，明天我會點燈，這樣就知道我最後看到的是一個美好的世界了。」

她轉過頭來對上我的眼睛，說︰「明天我不會離開水箱的，到最後一刻也不會。我會是第一個人打開水箱。」

「謝謝。」我微微一笑。

吶，謝謝你，在最後給了作為人的尊嚴。

花開花落。

有一天，我希望再見到你。我們到時候再詳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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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 YOU AGAIN 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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