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沒有小黑的吠聲,只見一人一狗躺在了沙發上睡着了。小黑其實是隻怕生的狗,一到夏天旅館的生意就越來越好,小黑就躲在旅館附近的倉庫裏,蔣海定時定候去給牠餵飯。他也沒見過小黑這樣黏着一個陌生人,難道是海喬有什麼吸引狗的特點嗎?說來也奇怪,他的這家旅館冬天並沒有什麼客人,就只有這個叫海喬的男人大冬天地來入住。再加上海喬來時第一天的“怪異行為”,究竟這個男人來這的目的是什麼?從前些日子來看,海喬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死,在屋裏死不了,於是跑到海邊打算跳海,結果又被自己拖了回來。或許救他本就是一個錯誤決定,自己攔着人家幹麼;或許救他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海邊會因此少了一條浮屍。
他自問自己的確是個熱心腸的人,但是他救海喬卻不是因為他熱心腸,是一種複雜的情感。明知自己不應插手,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那種行為是沒有理由的,像是靈魂和靈魂之間的救贖。對於這位客人的了解是少之又少,也是他最想去了解全部的客人。
“你覺得還有人會愛你嗎?”夢裏傳來刺耳的聲音。
“你爸也只是因為裝裝樣子才把你留在身邊。”
“那個叫蔣海的家伙也只是為了和你上床,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吧?”
“你這麼麻煩,他肯照顧一下你,你都得跪下感謝他了,他會喜歡你?更不可能!”
“真的,如果我是你,早就自殺了。都沒人愛你了,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不是你,你媽也不會自殺,你為什麼要打破杯子呢?”
歪理!這全部都是歪理!這不是我的錯!海喬試圖掙扎著清醒過來,帶有攻擊性的句子包圍着他,窒息的壓迫感充斥周圍,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醒來。
“砰”的一聲巨響,海喬從沙發上滾了下來,讓蔣海從思考中清醒了過來。嚇得蔣海連忙上前查看情況,海喬用力來回拉扯着自己的衣領,像是無法呼吸一樣,額頭上也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汗珠。蔣海跪在地上把他抱在懷裏,吃力地搖晃着他的身體,拍打他的臉,海喬臉上痛苦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被他搖出來的,還是因為做惡夢的緣故。
“啊⋯⋯不是⋯⋯我的錯,哼啊⋯⋯對不起⋯⋯”,海喬眼睛是閉着的,卻哭得撕心裂肺,看得蔣海心痛的很。這令他不禁疑問,這個男人到底經歷了什麼,自己難道就不能為這個男人做些什麼嗎?面對這樣的情況,蔣海明顯也有點措手不及,也知道自己對現況無能為力。他只能把人緊緊抱在懷中,一邊說着“沒事,不是你的錯。”安撫他,兩人都是如此的無助,無法被救贖,也無法救贖別人。
哭聲環繞在屋中,聽得人心痛,又聽得人心煩。
在海喬的夢中,他人身於一個四周漆黑的空間裏,眼前是一片無盡的黑暗,耳邊不斷傳來惡毒的咒罵。言語像無形的刀,一次又一次地朝他刺去,即使傷痕累累也沒辦法掙脫出來。可是突然之間,有一條發光的絲帶緩緩的向他伸來,絲帶把他給包圍着,他抓緊了這唯一的希望,彷彿用盡了自身的力氣,一點一點地被絲帶從深淵中拉出。
海喬終於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原來是被蔣海抱在懷裏,他嘴裏念叨着“不是你錯”。這句話像是一劑鎮定劑,眼淚被海喬自己控制住了,哭腫了的眼睛連睜開雙眼都有困難。
“醒了?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蔣海用指腹為他擦了擦眼淚,指腹輕輕的抹過,惡夢的眼淚也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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