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雷條然睜開雙眼,似下仍是黑夜。觀察月亮上升的高度,他不過睡了一小時不到。
——該上路了。他跨上坐騎,雙腳一踢,先是小跑起來,然後開始奔馳。
連續三天,他幾乎徹夜不眠的趕路,像獵人追捕獵物似的,對前方的目標窮追不捨。他必須在那些人穿過國界之前將東西到手,否則就來不及了。若這次事情失敗,他也就失去取信於皇室和眾人的渺茫機會,甚至永遠都將不再有機會。——他不只是在追獵,獵取的還是眾人的認同。為此,就算風險在大,他也在所不惜。
「你不屬於…」
一句話語幽幽響起,在腦中繚繞不去,令人心煩意亂。
「回去吧,你不屬於…」
該死。緊握韁繩的手不禁爆出青筋,他強壓下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卻有某種不受控制的東西在一瞬間崩裂,血氣忽然向上直衝,眼前剎那閃過許多這樣令人憎惡的面孔。
「你一個南方人跑來我們北方幹嘛,不會是被派來刺探機密的吧?我們有可能讓你得逞嗎,滾回你們南方去…滾…」那些面孔叫囂道,他強忍著。接著場景一變,他身旁突然圍許多人,默默以怪異的目光斜視著他。
「你不屬於這塊土地…」
每個人眼中都訴說著同一件事。翼雷咽了咽口水,刺骨寒風迎面而來,他卻感覺不到冷。
「回去吧,孩子。回去吧…」
在很久遠以前的記憶中,曾經有個老人緊握著一個男孩的肩膀,棕色的雙眼激動的注視著他,語調些微發顫,說著小小年紀的他無法理解的話。
「回去…哪裡?」男孩一邊問道,一邊試著掙脫陌生老人突如其來的箝制。那個老人是他少數見過的一名南方人。
「當然是回去南方啊,孩子。回去我們南方的家鄉,南方的祖國…」老人的說話聲越發激動,男孩開始感到害怕,然而老人的神情忽然一變,迅速轉為哀傷。他沉默了一下子,眼神透露著悲戚,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已經…」
老人默默的鬆開男孩的肩膀,目光變得飄渺。
「回不去了,再也…」
「為什麼?」男孩不知怎麼也為老人感到相當難過,竟沒有馬上跑開,還停在原地問道。
「因為,」老人注視著他,嘴角掀動,眼裏滿是無奈。
「戰爭來了。」
男孩不解地望著他,然老人沒注意到他的困惑,靜默了半晌,用安慰的語氣對他說。:「別難過,孩子。總有一天戰爭會停歇,你現在還小,一定能夠等到那天,到時候,你就能回到我們南方美麗的故鄉,你一定能夠回去。」
「但是…」男孩一直感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終於脫口而出。:「我是北方人啊。」
「你說什麼?」老人錯愕的瞪視著他,緊接著脹紅了臉。:「少胡說,你明明是個——」
老人氣咻咻的要吼些什麼,回憶卻嘎然而止。
翼雷打了個冷顫,風是冷的, 冷到骨子裡去,冷到把他的心都颳寒了。達克曼, 對他來說就是個呼嘯的寒風的地方 ,儘管他現在已處於靠近南方的溫暖地帶,仍能感受到那邊吹來的風。4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UED0NbzEQ
「滾回你們南方去…」
在那氣溫寒冷的城市,一個又高又壯的男子朝著他瘋狂咆哮, 身旁站著一夥同伴連聲應和。 他們身上多有武器,尤其是帶頭那人,手裡更是提了把鋒利的長刀, 朝他步步進逼,而他只有孤身一人,還被逐漸逼向死角,不過當然,他身上也不是沒有武器。
那群人又用許多難聽的字眼叫罵著, 他在心中暗罵一聲,離背後的牆壁不到三步遠,說是被逼入絕境也不誇張 ,他始終還算相當冷靜,望著眼前這群紅了眼,想開殺戒似的傢伙,他忽然有股想笑的衝動。他曉得他們的恨意,只要有親人死在戰場上的印德利人,無不都對南方人帶著如此情緒,再說,這正是環境教導他們的,雖然他們展現的是最極致的那種—— 任何一個南方人都代表了一切罪惡。他冷笑一聲,反手抽出匕首。
「你還笑得出來?」在後來聽他說起這件事時,海爾忍不住打了冷顫,遲疑片刻後,下了個結論。:「不過他們倒也是盲目無知的可笑。」一說完便困窘的扶著後腦,咧嘴笑笑,這麼惡毒的話實在不適合他這個人說,不過翼雷的眼神似乎頗為認同。
「畢竟他們不曉得,你根本連一次也沒去過南方,又怎麼談得上『回去』呢。」海爾不以為意的說出這個驚人的事實,伸手捶了翼雷肩膀一拳。:「我說,你骨子裡絕對是個道地的北方人,除了長相,各方面都和我們一樣。」
翼雷沒有閃躲,他望著前方,眼中有了笑意。就這樣,終於有了認同他的人。4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NfRudrcp4
「你不屬於這塊土地…」聲音再次響起。
馬匹忽然一個踉蹌,震的他差點沒摔出去,也讓迷失的神志得以回復。坐騎恢復平穩的步伐,顯然剛才不過不小心踏到了一個窪坑。他意識到自己之前恍惚了一陣,不禁狠狠咬了咬牙,把韁繩緊纏在手上,利用刺麻感激醒疲憊的意識,警告自己保持清醒。
由於受過訓練的原故,他是一個專注力非常強的人,意識恍惚擺明著精神消耗的太過厲害,畢竟三天的徹夜趕路,是人都會消受不起。然而,他根本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打算,這隻馬是今天傍晚才在驛站換的,按腳程應該能在明天早晨抵達城裡,要是順利的話,很快就能朝他的「目標」下手,因此在馬不行前,人一定不能先倒下。
要保持清醒有許多辦法,他從前曾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刺了自己一刀來維持清醒,不過這一次,他希望靠意志力就夠了。然而過了一陣,他察覺意識再度變得朦朧,暈眩感毫不留情的襲來。4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FWJ5tr2sO
「你不屬於…」之前的喃喃低語忽然變得清晰無比,轟隆隆如雷聲般震得他耳膜嗡嗡直響,整個腦袋炸開似的燒灼。
「…何故如此,為了那不可得的信任,難道你甘願捨命?回頭不過子虛烏有…想想你到底在做什麼?當初的誓言效忠,究竟換來了什麼…你受的對待…」
——夠了。他在心中暴喝一聲,燒灼退去,他頓時清醒了過來。
——我是南方人又如何,我既然出生於北方,自然是為北方效力,他們很快就會得到見證。4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1QXHS9aND
像是感受到他堅定不移的決心,馬兒的步伐似乎也變得更加輕快,在黑夜之中毫不猶疑的飛奔開來。
夜鶯開始唱起悠揚的歌曲,蟲鳴在荒野中響徹不絕,伴隨著夜鶯的曲調。在月光照射下,城牆的暗影已納入眼簾,翼雷提了口氣,人顯得清醒無比。照這速度…
「看來今晚就得把刀磨利。」他似有若無的冷哼一聲,滿意的拍了拍馬的側身,往暗影處直奔而去…4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JhXZPr9y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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