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活下去,人生才有意義。但是捨棄了自己的信念,活下去又有甚麼意義呢?我寧可於黃泉路上昂首闊步,也不願降於曼聯帝國。我有想過假意投降,將來再逃回維達利,但是要騙過卡拉亞迪和哈瑪維迪談何容易。也許我已經太累,無力再作抵抗,這條由大家捨身保住的性命,也要走到盡頭了。有幸參與過大大小小的戰役,保護了千千萬萬個家庭,我此生無悔。
「我不會投降。」我對卡拉亞迪說。
我的聲音虛弱無力,就像一個將死之人,同時這亦是最堅定不移的回答,因為我已經做好了就命的準備。
房間陷入一片沉默,哈瑪維迪的目光在我們二人之間游走,卡拉亞迪一直低頭,而我則緊盯著前方。
「我小時候身邊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女孩,我和她都是父母雙亡,自幼相依為命。我們居於廢墟之中,到處尋找食物,即使生活艱苦,只要有她在我就很快樂。」
卡拉亞迪說出自己的故事,是打算借此拉攏我嗎?不,要是這樣,他早應在逼我作出決定前說。
「後來雅利發生內亂,我們被軍隊捉住,士兵在我面前強暴了她。暴怒的我殺死整隊士兵,然後救出了她。雅利再無我們的容身之所,但是那時的我們又可以去哪裡?我已經受夠了蠻橫的曼拿人,我要帶著她到東方的智人世界,過著文明的生活。」卡拉亞迪站到窗前,望向不遠處的國學院。
「可是當我們離開星垂雪原時,她抵受不住那些屈辱,在我面前跳崖自盡。之後我獨自回到雅利,立志要成為曼拿人的王。也許是出於對你的同情,或者是欣賞你的才華,我始終無法下手殺你。現在我給你第三條路,一條比死更加難受,為旁人帶來不幸的路。哈瑪維迪!」
哈瑪維迪拿出一個手掌般大的琉璃瓶,裡面裝滿藍色的液體,有燈光下晶瑩剔透。
「你知道為甚麼暗獸能於黑暗世界生存?我們又是如何馴服暗獸?」哈瑪維迪問。
我搖搖頭,現在的我無暇思考這個問題。
「暗獸的食糧是理智。牠們初生時乖巧溫馴,但是黑暗世界缺乏食物,牠們只能以理智作為食糧,就像我們能以仇恨為食糧一樣。過度消耗理智的暗獸會變得兇猛暴戾,但當智人給牠們溫飽,牠們就會變回溫馴的動物。」哈瑪維迪一一解釋。
我直視哈瑪維迪,發覺她早已雙眼通紅,那雙眼睛仿佛對我說,「即使死也不要喝下此藥」。
「而這瓶藥,就是國學院以暗獸的血液製成,厄災、禁忌之藥。智人喝下此藥後,以他的理智為代價,可以得到強大的力量。但是不斷消耗理智,會使智人變成狂暴的野獸,最後失去作為人的姿態。但是智人和暗獸不同,無論他們怎樣休息都不能回復原狀。國學院稱它為『狂死之藥』——使人發狂至死的藥。喝下此藥的人,大多都活不過十個作息。」
「喝下去,你就可以回到維達利。」卡拉亞迪說。
只要我不使用這道力量,即使喝下狂死之藥也毫無影響,況且現在我別無他選。我從哈瑪維迪手上接過藥瓶,但是她遲遲不肯放手。我握著她的手和藥瓶,她凝望著我,雪白的臉龐已是淚跡斑斑。我向她點了一下頭,她才緩緩鬆手,我將狂死之藥一飲而盡,腥苦的味道久久不消。卡拉亞迪一臉失望,哈瑪維迪低頭飲泣,我一言不發,轉身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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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亞迪最後也為我們準備了馬車和食物,我和天星帶著書本和筆記匆匆離開雅利。我跟她解釋了狂死之藥一事,天星不停責怪自己沒有好好保護我。
「接下來不要離開我半步,我會把你平安帶回暮城!」
天星駕駛馬車於無際的雪原上疾馳,世界一片黑暗,能看到的只有天上繁星。經過在國學院的研究,我現在可以憑星座得知時間過了多久,我們用了二十多個作息,終於離開了星垂雪原。天星一直沒有進食,糧食還剩下大半,足夠我們回到暮城,可是卡拉亞迪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嗷嗚!」拉車的暗獸中箭倒地。
「有敵人!哥華小心!」天星捉住我的手。
馬車失控翻側,車上燈籠全部熄滅,我背好書冊爬出車外,天星握著「神勢」站在我身前。
「他們有十多人,我們先點起火吧。」天星說。
我剛取出火苗,遠處馬上射來一箭,天星把箭擋開,但是火苗也掉到雪地上。箭雨四面八方襲來,天星不斷揮舞手中的刀,把飛矢一一擋下。
「啊!!」
天星右腳大腿中箭,倒在地上。我打算抱走她,但是她掙開我,站起來繼續戰鬥,可是不久她的左肩亦被射中。曼拿人可以憑溫度感知我們所在,天星陷於苦戰。我想起卡拉亞迪的說話,「在黑暗大陸,星雨人也自身難保」。
數道紅光劃破黑暗,火矢於我們身旁落下,燒起了馬車和糧食。憑著這道火光,天星找出了敵人的位置,殺掉數名弓手,其餘刺客馬上逃走。我在火堆旁邊替天星包紮傷口,幸好箭傷得不是太深。
「我有神力護身,你不用擔心我,快點趕路吧。」
剛離開星垂雪原就遭受襲擊,馬車糧食盡毀,無論回到雅利還是前往暮城都困難重重。這顯然是卡拉亞迪精心策劃的陰謀,目的就是逼我使用狂死之力,反正只要不過度使用就沒有問題,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我也累了,到附近休息一下吧。」
「我們已經沒有食物了,不快點回去…」
天星面露痛苦,不知道是傷口的痛還是內心的痛。我扶著她向前走,在附近尋找休息的地方。沒有燈火,我們只能摸黑前進,最後在雪原上找到一間木屋,看來荒廢了很久,我推門內進,天星緊隨其後。
「哥華!小心!」天星從後撲倒我。
樑上伏兵一躍而下,一刀砍在天星背上。天星翻過身,隨即拔出「神勢」還擊。六、七名殺手一擁而上,天星不斷左閃右避,身受多傷的她顯得力不從心。
「哥華…不要管我了…趁機逃跑…」天星自知回天乏術。
望著天星的背影,一副嬌小的身軀正為我拼命,背上的傷痕深得見骨,血流如注。我第一次感到她是何等脆弱,仿佛即將消逝於黑暗之中。天星奮不顧身,一次又一次救我於危難之中,我又怎能離她而去?即使前面是萬劫不復的地獄,我也要用這份力量去守護她!
我打開背上的包袱,拔出「驚鴻」站到天星身旁,從靈魂深處渴求著力量,即使是犧牲理智亦在所不惜。
兩名刀手朝我斬來,我的視覺變得異常靈敏,二人的攻擊就像慢動作一樣,我依次避開,然後揮劍反擊,漸覺身輕如燕,手中以鋼鐵鑄造的「智」輕如羽毛。
「哥華…」二人倒地不起,天星一臉驚慌。
接下來我解決了所有殺手,從他們身上找到了火苗,在屋內生火休息。看他們的紋章,那群人不是普通殺手,而是曼聯帝國的刺客組織「幽劍營」,他們在雪地撤退後就轉到木屋埋伏,由於附近只有此棲息之所,我們輕易中伏。
「哥華…你用了狂死之力嗎?」
「沒問題的…我現在還很正常啊。」我替天星抹去背上的血。
「不趕快回去…可不行…」天星昏倒過去。
接下來我不眠不休地照料著天星,雖然背上的傷口較深,但是神力強大的她康復得很快。
「過了多久?」天星一直睡睡醒醒,每當她醒來就會問我。
「三個作息吧。」
「怎麼地上的人多了?」天星坐起來。
「進來借宿的。」殺手不斷襲來,可是全部都死於我劍下。
「對不起,哥華。沒有好好保護你…」
「你再睡一下吧,醒來我們就回去。」我輕抹天星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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