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長明是早預料了這天，還是因為沒有後顧之憂所以那麼亂來，記得那是他們兩一起上山的那天，兩人都封了法術，走的氣喘噓噓，長明突然停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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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仁大人。」長明看著虛仁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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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大人，有話請直說。」虛仁對空翻了個白眼，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累，但這沒有影響他腦袋運作，聽這個發語詞就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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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天我出了什麼事，我是說如果ーー你別這樣看我。」長明頂著虛仁譴責眼光繼續說道：「能不能勞煩大人幫我和他們說聲，我是任務已了，飛升回天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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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一下，最差情況也許不是法力全失，而是不告而別，若真的發生什麼身不由己的情況，凡人多情，宋家大哥大嫂會擔心、嚴長律也是會的吧？她不想讓他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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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大人，妳可真是深謀遠慮。」虛仁語帶諷刺。他是真的很不能認同這種做最壞打算準備，而不是盡力避免最壞情況出現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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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再麻煩虛仁大人了。」長明笑的心虛，畢竟她有求於人，可不是她強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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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拒絕她就當是同意了！像是怕虛仁反悔似的，長明邁開了腳步一下就領先了好幾階，把虛仁甩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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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仁只得無奈的追在後面，要說當凡人，他可真的不如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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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仁接住了昏迷的長明，好好的安置了後便前往宋家，答應了畢竟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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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已亂成一團，嚴長律突然跑去宋家找長明，宋大哥本覺得奇怪，但家裡找一圈沒有，一問之下才發現竟沒有人說的出來她現在身在何處。最後一個看到她的是管家，說早上回來回報封城消息時，二小姐找他問過情況，那時還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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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大哥又派了家裡人手出去找，嚴長律則在大廳裡來回跺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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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仁直接現身在宋家大廳，他聲音清冷、神情肅穆說道：「各位不必再尋，長明本是仙人，在人間任務已了現回天庭述職，特來告知。」
說完也不待他們反應或發問，身影便漸漸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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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再多說一點！」嚴長律對著虛仁大喊，甚至跨了兩步到他身邊想抓住點什麼，卻阻止不了他還是就這樣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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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哥和嚴長律兩個人對望，都想確定這一切不是自己錯覺，但看彼此表情就已經可以確定七八分，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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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剛剛說了什麼？長明本是仙人……」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宋家大哥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二妹的名字，叫明珠，根本不是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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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哥心情有些複雜，但倒也不是被欺騙感覺，能和仙人當一次家人，再想起長明的率性和不拘小節，能被仙人選中有這樣的緣份很幸運，只是可惜走的這樣突然，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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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長律不同，他完全不能接受這番說辭，這一切彷彿在開他玩笑，昨天還到他營帳裡和他說笑的人，今天連面都沒有見上就不辭而別，而且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永別！這叫他怎麼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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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虛仁的話反覆在腦中咀嚼，總覺得是在避重就輕，到底是什麼任務？為什麼走的竟如此匆忙，還得別人來替她傳話！聽起來像一種敷衍的安慰，好比她往日那些隨意找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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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麼不甘心，他也無法改善什麼，甚至沒辦法找誰要個說法，嚴長律幾次捏幾了拳頭又放開，最終也只能暫時無力的接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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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宋家大哥回到軍營，副將軍和程義已經被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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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一進城就命人將副將軍和程義拿下候審，不管是通敵還是單純的處事無能，差點害死千人軍隊都是不可饒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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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長律本來和程義就有些過去恩怨，便把全部心思投入在辦這個案子裡，最終確認程義與鮮于氏勾結，不只是程義和副將軍被斬首，甚至牽連到京城裡的王爺，皇帝認了王爺有謀反之心，但念在兄弟之情只是奪了爵位眨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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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年的風風雨雨落幕，嚴長律官職又升了幾階，只是這一切對他來說，卻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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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爭奪軍功，是為了配得上她，如今，人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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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老樹上，最後幾片葉子在枝頭苦苦掙扎，搖晃了幾下終究還是被風捲起帶走，黃沙夾雜著枯葉紛飛，又是一年秋天，嚴長律看著蕭瑟的景物，內心滿是思念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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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狠的心阿！他有時會這樣埋怨，蠻橫的闖入他的生命中，又毫無預兆的離開，現在是不是正在哪個地方逍遙，已經忘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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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刻意讓自己在案件裡奔波忙碌外，他也沒放棄讓人留意她的蹤跡，只是一直以來都無所獲。每當沉寂下來獨處時，思念就像角落的藤蔓一樣悄悄爬滿心牆，周圍的一景一物都會讓他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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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掃過案上筆墨，便覺得彷彿它們隨時會俏皮的舞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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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妳這字……字跡和前幾日給我相差甚大，都是妳寫的嗎？」有陣子他在教長明看帳本，也出了些題目讓她回去練習，翻著她交回來的作業，他皺著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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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差不多阿ーー」長明湊到長律身邊跟著看，翻著前幾日的兩邊對照，老實說在她眼裡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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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近了，嚴長律自覺的拉遠了一點距離，看著她毫無所覺的樣子，又放棄了說點什麼，接著問：「我方便問妳怎麼寫字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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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實我不太擅長寫字，畢竟你也知道我以前哪有時間練字。」什麼生病臥床的事情說太多次就不提了吧，長明俏皮的眨了眨眼，繼續道：「這些字我從其它帳本參考著寫的。」避重就輕的解釋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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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參考著寫的還客氣了，她根本不會拿筆啊。實際上用了點仙術，一個一個字照搬過來的，幸好帳本上常用的字就那些，還沒有她找不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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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難怪，一開始臨摹別人字沒有問題，但寫字最重基礎，這些可不行，我找些字帖給妳練練吧。」模仿的字跡倒也像，看來只要有好的字帖一定能寫好字的，嚴長律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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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得練字阿……我以後都抄同一本行不行？」長明臉垮了，她真的沒有想這麼認真當人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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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行，這些字認真計較只是工整而已，離好看還有一大段距離，要練字自然該從字帖學習。」那些坊間帳房先生的字在嚴長律眼裡完全不及格，他從軍多年，經手的各樣文件，小到帳本大到朝廷公告，或端正或娟秀，每個都強這疊帳本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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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字不用好看呀……」長明小聲下來，但仍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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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嚴長律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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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愣住，一時竟達不上來，總不能說因為我是仙人吧！雖然事實就是這樣。一向擅找藉口搪塞的她難得詞窮了，想了想放棄抵抗，不情不願道：「練就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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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個能屈能伸的好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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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長律不但幫她找了字帖，想著她也許沒認真找過先生學習，還耐心的重頭糾正起她握筆、筆順等等小事，他至今還記得長明那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想來不禁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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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不知道吧，有時候她只是佯裝在握筆，筆墨自己動了起來落在紙上，他都盡收眼底，只是不說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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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念她的時候，會延著以前送她回去宋家的路來回幾趟，看著那些熟悉的風景，想像此時此刻她會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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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尋常的攤位上那些玩物，她總會停下來把玩兩下，就像從沒看過那樣新奇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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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這個聲音是不是很可愛？」她一會拿著波浪鼓反覆轉動，愛不釋手，一會兒又換上竹蜻蜓在眼前仔細端倪。「這真能飛起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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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你就買一個吧！我們家的玩具可都是自家做的，作工有保證，壞了你拿回來我們還能修理。」小販殷勤的介紹聲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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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了不了。」長明一聽見要買，立刻放下東西又往別地方看去了，他在她身後默默了買了一個竹蜻蜓，後來就放在她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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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自覺逛到這裡嚴長律，又掏錢買了一個竹蜻蜓，他舉起了小小的竹蜻蜓抬頭望了天，天是如此的遠，如果他也能飛上去一探究竟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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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校尉！你怎麼在這裡。」宋家大哥的聲音裡有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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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有點事經過。」嚴長律含糊其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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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了沒？我們剛煮好，順便用點吧。」雖然已經沒有了親事這層關係，宋家大哥依然待他像以前一樣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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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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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看看吧，二妹留下的東西我都沒有動過，你想看看的話，可以去看看。」宋大哥溫柔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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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長律一聽，忍不住紅了眼眶，至少除了自己還有別人記得她，她是真實存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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