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臨的短篇故事集 - 畢業那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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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期末考試為什麼不簡單一點呢，就當作是最後放過學生也好啊。」

將試卷收給監考老師之後，趴在桌上的我，符希紫已經渾身無力。怎麼說？有種已經消耗殆盡的感覺。更何況，外頭正下著雨，潮濕的空氣讓髮尾打結。一想到要在這種情況去排食堂的便當隊伍，就讓人提不起勁。

「要是有牛排從天上掉下來就好了……」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的吧？你到底是多愛牛排？」

身後傳來摯友伊美晴的聲音。沒錯，這位身披黑色長髮的清秀女生，即便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那雙美麗的手卻開始默默地幫我梳理頭髮，就是這樣充滿傲嬌……我是說充滿母愛，好像也不是，總之就是個可靠的人！

「有什麼關係嘛！牛排大於昂貴的義式冰淇淋，是重要的蛋白質來源！」

「啊、是是是──謝謝怎麼吃都不胖的可恨女生代表。這次考試的手感怎麼樣？」

「嗯──不是很容易。」

「考砸了？」美晴歪頭問道，哎呀，這個動作真可愛。

「不，手痠死了。你呢？」

「你應該知道我還挺擅長文言文的，還算過得去吧。」

聽到美晴的話，我握緊拳頭，沒錯──發出比剛才還尖銳的聲音說：

「對呀，這次為什麼有那麼多文言文註釋的題目！作文部分的作答時間到底是想逼學生鍛鍊手臂肌肉嗎？應該要有時間和情調，讓書寫這項文化更有藝術氣息一點吧！」

「或許是為了紀念學生們畢業，出題老師也使出渾身解數呢。受人用愛情欺負的感覺真好。」

美晴用喉嚨發出愉悅的聲音。我一直在想她是不是有受虐的傾向。

「但先不提這個，畢業典禮確實就快到了。」

考完又名畢業考的期末考後，剩下不到一星期便迎來畢業典禮。

「教師們不得不在短暫的時間裡，改完所有的考卷，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呵呵呵……好好享受這份刺激吧。」

捏著我的頭髮的美晴呵呵笑著，展現出另一方面的虐待狂屬性。

美晴……你是不是病了？有心事的話可以找我商量喔。

儘管我一開始曾這麼想，但習慣之後，這位擁有清純的樣貌，看上去好像適合在圖書館擔任櫃檯服務的大姊姊，其本性確實有點叫人遺憾。不過這才是她嘛。

「不曉得真和考得怎麼樣，或許有望超過希紫成為第一也說不定喔。」

美晴用帶著調侃的語調說道，我則是將手稍稍按在胸前，一邊抬起頭說：

「要超過蟬聯十次奪下第一名的我，可得非常非常非常努力唷。」

「可是看得出人家從這學期就非常非常努力喔，上一次已經從幾乎吊車尾，來到第五名，威脅到希紫的地位。」

「美晴，我記得你上次是第六名來著……」

「是是，受到威脅的人是我來著，不對，我已經被人打趴在地上，盡情享受柏油路的臭味。」

「實在非常抱歉，是我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一點也不在意喔。」

儘管開始鬧彆扭而發出呆板的聲音，美晴依然將我的頭髮弄得整整齊齊。

「只是我有點好奇，那個人產生改變的原因。更何況，考大學的測驗在年初就結束了，照理說來應該會放鬆下來才對。」

「他可能是打算參加七月初舉辦的第二場大考吧。」

大學的入學管道，除了第一次的大考之外，也有不少學校在第二次大考配置較多的名額，所以會繼續努力念書也不無可能。

「那樣的話，多半會選擇放棄這次的期末考呢。畢竟已經超出大考範圍了，就算多念也只是浪費時間。」

我將座位讓了一半，美晴也跟著坐了下來。她的這段話與其是說給我聽，倒不如說更接近自言自語。

就在這時，我恍然大悟。

「啊──那個。真和──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我叫住了準備走出教室後門的真和，美晴則是忽然躁動起來，按住我的肩膀。

「……你叫他幹嘛？」

「沒事啊，就想直接問問他。畢竟是我這次的對手嘛。」

聽見我的呼喊，真和先是愣了一下，原以為他會直接無視我，幸好在最後依然走了過來。

「怎麼了，有什麼事？」

真和的語調有些低沉，卻不沙啞。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冬天沉靜的雪堆。他看上去沒有什麼肌肉，但也不到肥胖的程度，手插進口袋，制服的衣角好好紮進褲頭，皮帶也繫著，雖然我認為這是應該的，但對於這所學校的男生而言，這種行為算是少數派才有的舉動。

「這次的考試手感怎麼樣，只是想問問看。」

聽到我的話，真和似乎覺得有點驚訝，不停眨著眼睛。

「咦？是包辦多次第一名的你要問？」

我點點頭，用手勢指向身旁的美晴。

「沒錯，因為有個人說這次你是我最大的勁敵。對吧，美晴？」

「也有個人說要考贏她這個天之嬌女，必須非常非常非常努力才行。」

聽到話頭被轉過來，美晴用看似不介意的語調說著。

「真的假的？」

先是半信半疑，接著真和像是感到有趣般露出笑容。他的表情此時有點像溫暖的太陽公公，啊、真是太養眼了。

隨後，他挺起身板，對著我們說：

「我確實非常非常非常努力喔，雖然手感不差，但不曉得這樣子能不能擊敗稱霸至今的天之嬌女。」

「你預計會參加第二次大考嗎？」

「是啊，第一次的考試沒能讓我想要的學校收我，所以還得接著參加。你們兩個呢？」

「我ｐａｓｓ，按照規則，我繼續考的話，分發結果也不會比較好。」

美晴聳聳肩說道。

「太詐了，美晴，我還得繼續考。」

聽到我們的回答，真和對我說：

「看來我們還得再努力一段時間呢。」

「是啊，真是遺憾。為了能榜上有名，一起加油吧。」

「那個，真和這學期變得格外認真吧，是有什麼契機或動力驅使你嗎？」

美晴切入正題，但這個問題卻讓真和陷入思考，他想了想，最後輕輕搖搖頭，笑道：

「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想努力一把。我一直以來都隨波逐流，只是希望這次能做出改變。」

說完這些話的真和，對我們揮一揮手，接著走出教室。

我跟美晴面面相覷，我們都很清楚並不能從字面上解讀他所說的話，這是身為女性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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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從考完期末考，教室內充斥著懶散的氛圍。在老師們改完考卷之前，課程一律變成自習。有人拿著講義抄寫筆記，有人則作著習題，也有人在翻閱時尚雜誌，更進一步來說，那人正是看上去跟時尚一點都沾不上邊的美晴。

真要說的話，她那頭烏黑的秀髮光是打理整齊，就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美女，要是再用可愛的髮圈或飾品裝飾，搞不好我已經對她求婚三次了。然而，這樣的她如今依然在精益求精，打磨自己的女性魅力。

「希紫……你的口水流出來囉，趁還沒人看見快點擦一擦吧。」

「唉？那可不妙，我不知不覺拜倒在某人的裙下，幸好沒流到講義上。」

「……你喔。」

美晴放下時尚雜誌，抽了一張面紙給我。我用它快速抹了抹嘴角，結果嘴角根本一點濕潤都沒有，真是的，這傢伙作為小惡魔的調皮性格再度征服了我，我要是從此以後都離不開這個人怎麼辦？

「希紫，今天放學我要去幫國文老師核對小考成績，所以不用等我沒關係。」

「啊，上學期也是那樣呢，在這特別的一天，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家。不過這學期也有點不一樣了呢。」

我對著美晴露出微笑。美晴別過頭，還用時尚雜誌遮住自己的半個臉頰。

「是啊，這次的夥伴比較值得依靠一點。作業本也幾乎全是他搬回來的。」

這段略顯小聲的話語，讓人心癢不已。教師所指定的國文小老師有兩位，上學期和美晴搭檔的男生，是個沒有原則的傢伙，他曾經在受人威脅利誘下，幫一些可惡的傢伙任意竄改小考成績，搞到最後美晴和國文老師一起辛苦地為追查正確的測驗卷的分數而到處奔走。

理所當然，那個人在經過狠狠責備後遭到置換，這學期是由真和跟美晴兩人搭檔。看來這位新任夥伴幫了美晴不少忙。

「我知道了，你們就一起慢慢培養感情，我這個不相干人士會乖乖一個人回家。」

「只是一起完成工作而已喔？」

「所以我說我是不相干人士啊。」

聽到這句話，美晴想說什麼反駁，卻又卡在喉嚨的樣子，看上去真好玩。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接著閉起一隻眼睛調皮地說：

「哎呀，作為報答，我有話想告訴你。」

「不好意思，我預計是這邊會向你告白，能等我一段時間嗎？」

「那可不行，希紫要先接受我的告白。」

「好吧，你說吧。雖然我還沒做好準備就是了。」

「希紫，其實你的口水是流到另外一邊，你擦錯方向了。」

我差點大叫一聲，不、不會吧！

在那之後，時間來到放學。

由於這單元的習題還沒做完，我決定將這部分的進度完成再回家。在對答案的時候，用紅筆刷刷地拉出微笑般的勾勾叫人感到十分爽快。

儘管寫錯才代表自己有疏漏的重點，要加緊複習，但回答正確總能激勵人心。

將少數答錯的題目訂正之後，也差不多該回去了。教室裡雖然還有三兩個學生在自習，但我不打算當最後一個，因為鎖門有點麻煩。

收拾書包後，我便走出教室。天空中的雲彩已經呈現淡淡紫紅色，象徵夜幕的降臨。平日有點燠熱的風，此時也轉為夜晚的涼風，吹在肌膚上十分舒服。

「抱歉，我沒有辦法接受你的心意。」

只是，樹蔭旁出現了兩道人影。不會吧。竟然撞見這樣的場面。

其中的一個女孩聽見這個回答後便帶著悲傷的表情離開現場，我察覺到那個並非是自己熟悉的人而鬆一口氣。

也因為這樣，我與另外一人視線交疊了。

「啊……你好。幫忙老師那邊的工作結束了嗎？」

「嗯。因為沒什麼特別的問題所以提早解散了。」

「喔～這樣啊。辛苦你了。那個，剛才的事情我不會到處亂說的，那麼掰掰啦，真和。」

為什麼沒有跟美晴一起回去呢？啊，因為要跟剛才那個女生見面吧。美晴也真不湊巧。下次請她吃零食好了。

我在腦中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從旁邊經過。真和就這麼待在原地，並且搔了搔頭。

「等一下。」

真和停頓了一秒，接著說：

「可以一起走一段路嗎？」

「唉，為什麼？」

出於反射，我便直接回答。但真和用認真的視線望向我道：

「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雖然我個人很想直接回家，可是如此一來對同班同學來說似乎又有點太絕情了。於是我最後答應這個提議。

「你想商量什麼事？」

走在人行道上，路燈也在不知何時點了起來。沿途的小吃店也已經在做起生意。

「希紫一直以來都取得很好的成績對吧，為什麼有辦法做到這種程度呢？」

「這種程度？」

「你不是天才型的那種人，卻能努力不懈，得到想要的結果。是不是背後有某種理由在支持你的那股信念，讓你能夠相信自己呢？」

「竟然被人當面說不是天才，這樣讓我心裡有點複雜……」

即便是事實，可是我有時也想被誇獎為天才。

「抱歉，因為我看你上課都很認真抄筆記，今天多半也是因為留校自習才會拖到這麼晚的沒錯吧。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剛才我只是開個玩笑。」

「什麼嘛，你這個人……有點奇怪。」

聽到我的話，真和那有些沉重的面容因此緩和下來。這傢伙好歹也能算在帥哥的範疇，比起沮喪的臉，稍微笑一個，讓人看著心情才會跟著好啊。

「我有個弟弟。他只比我小兩屆，因為年齡相近，所以我們經常會為了冰箱剩餘的冰棒、果汁等小事吵架。」

「唉？有點難相信你會跟人吵架啊。」真和發出感嘆。

「這是當然的，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要讓他看見姊姊我帥氣的地方。能一次又一次奪下好成績，這樣的姊姊不是很帥氣嗎？雖然這是我自己擅自這麼認為的。」

每次拿下第一名的我，總會將成績單秀給弟弟看，而他總會為此咋舌，並且將自己關進房間努力念書。

「雖然也有可能讓他覺得壓力很大，但厲害的姐姐，總比頹廢到不知所云的傢伙來得好吧。」

「這樣說的話，確實沒錯。」

真和輕輕點頭，接著看向前方。路上有不少行人，視線被遮擋不少，看不見對面的路口。

「學期初的時候，我媽生病住院，那時我才意識到，人是如此的脆弱。過去的我總讓她失望，只是我想擺脫一直以來的自己，拿出好成績給她看。」

「咦？那你母親現在……」

「沒事，讓你擔心了，她現在身體恢復不少，已經快要出院了。」

聽到這裡，我放鬆下來。真和握緊背包的背帶，接著道：

「只是，因為這件事而造成許多人異樣的眼光。一個人突然認真起來，看上去是不是就好像在臨陣磨槍，給人一種很遜的感覺。」

「蛤？你到底在說什麼？」

「就是──」

「為什麼要在意不知道是誰的眼光？臨陣磨槍有什麼不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的時候付諸行動有什麼不對？看起來很遜──？那只是真和你自己這麼認為的吧？別開玩笑了，要是連你自己都這麼認為，那才真是遜斃了。」

真是氣死我了，難不成這傢伙是個徹頭徹尾的廢柴？竟然說出那麼愚蠢的話。

我瞪視著眼前的同班同學，直到過了半晌，才注意到自己似乎說的太過分了。

「啊～我──」

正當我打算道歉時，原本愣在原地的真和卻先我一步說道：

「你真堅強呢。不過……聲音似乎有點太大了，大家都在看耶。」

因為注意到眾人的目光，我的耳朵躁熱起來，心臟也在噗通通地跳。

「謝謝你，我感覺有點自信了，不愧是叫人引以為傲的帥氣姐姐。」

真和露出爽朗的微笑，「嗯～是啊」，因為不知怎麼接話，於是我裝傻帶過。在那之後，我們又隨意聊了志願學校的話題，直到各自搭上反方向的捷運。

「但是，那時我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呢……」

車廂內的嗡鳴聲，讓耳朵有種被堵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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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業典禮當天。

「太好啦～這次也一如往常。」

「真是的，看的得意成那樣。但是……恭喜你，能成功守住第一名的寶座。」

「唉嘿嘿，謝謝你，美晴。為了紀念今天，我來幫你弄的特別的髮型吧。」

「啊──普通一點的就行了，我不敢領教需要太多技巧的造型。」

站在美晴的座位後方，我用手掬起那柔順的黑色長髮，太棒了，手感真療癒。

「那就是馬尾啦。」

將頭髮稍作整理，並且綁成一束，再用髮圈固定。潔白的後頸裸露出來，幾縷髮絲輕輕飄起，香味幾乎要穿過螢幕直奔而來，等等，這本來就是名為三次元的接觸，都怪弟弟那經常上口的二次元用語，害我一時搞錯用法。

儘管我很想花一整天的時間欣賞這美麗的倩影，但這時教室響起班長的聲音，差不多該去禮堂了。

走廊上排起班級隊伍，不過因為二班、三班、四班的人都在同一時間聚集在教室外，而顯得有些壅擠。

幸好這個情況在隊伍行走時得到舒緩。

因為是按照學號排成的隊伍，我跟美晴並沒有排在一起。

反倒是在旁邊跟真和打了個照面。

「上次的事情謝謝你了，多虧這樣我才能更集中精神念書。這次拿下不錯的成績。」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我也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沒有那回事。是說恭喜你又奪下第一名。」

「嘿嘿，謝謝啦。但你一路晉升到第三，很了不起呢。」

「啊，對了。美晴的馬尾是你綁的吧，真厲害，感覺很好看。」

「……這種話你跟她本人說的話，我想她會非常高興的。」

聽到我這麼說，真和笑了笑，然後說了聲「也對啦」。

穿越過操場，並且魚貫進入禮堂之後，學生們一一就坐。

我們各自將事先發派的畢業禮花別在胸前，台上的司儀也忙著做最後的準備，負責音響和燈光的人亦在努力地微調設備。抬頭一望，前方的投影螢幕顯示出典禮流程的幻燈片。

「好睏」。

打從接觸到冷氣的瞬間，我的瞌睡蟲就這麼起了反映。禮堂外的暑氣可不是開玩笑的，唯有在室內才能享受到這樣的舒適。

「喂、別睡啊。」

「再睡十分鐘就好。」

「這句話我已經聽三遍了。」

靠在美晴充滿洗衣精芳香的肩膀上，我感覺自己即將成為懶骨頭。原本需要按照學號就坐，但畢竟是難得的畢業典禮，根本沒人照做。

在我睡著之前，台上的大人物便開始致詞，但等我醒過來依然在同樣的階段，到底什麼時候能脫離這樣的地獄呢？

座位附近，男生們正用撲克牌打著橋牌。他們將所出的牌放置在椅子上，座椅的持有者則是使用剩下三分之一的空間，看上去有些滑稽。

這時，其中的一組搭檔退下遊戲，似乎打算滑手機，他們還將身旁的某個人推上其中一個座位。

這個人東張西望，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麼會被抓上去玩啊？」

真和聽見我的吐槽，對我露出苦笑道：

「之前欠了他們人情，於是就奉陪一下。不過我才搞懂一點規則而已。」

「話雖如此，你的對手可是橋牌的實力派，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美晴用擔心的口吻道。而我也有相同的看法。

啊，有了。這樣正好。

「美晴，就由你上場吧。作為我認可的高手，我覺得你可以成為他的夥伴。」

橋牌是以四個人分成兩組進行遊戲。在總計十三輪的對決中，取得規定的局數便能獲勝，在此之下，搭檔之間的配合有一定的重要性。

「那是什麼高高在上的語氣啊？」

「有什麼關係嘛，我們是相知相惜的原搭檔。」「不要這麼自然地將我們的事情變成過去式好不好。」

「真的嗎？可以拜託你嗎，美晴？」

真和也在此時合十拜託，沒錯，這就對了。

「好吧。」

經不起別人拜託的美晴最終同意下來，不過這時，作為敵方的組合，有個多嘴的男生說：

「啊啊，那就叫希紫在後面輔佐真和吧，要是出錯牌會打亂遊戲規則的。」

「唉～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麼關係嘛，就拜託你囉。」

而那人的夥伴也催促道，接著開始發牌。

經歷過有些波折的喊牌階段後，單手持牌的真和對我搭話：

「這樣的牌，算是怎麼樣的？很強嗎？」

坐在他後方位置的我看了他手中的牌，四種花色分布得十分平均，加上數字並不是特別大，更進一步來說，以橋牌這種基本上是比大小的遊戲來說，屬於非常弱的牌。

換言之就陪人家打的。很難獲勝。不過這件事當然現在不能說出口。

「總之你先按照大家的花色出，這樣就不會錯了。」

「是喔，我知道了。」

真和坦率地接受我的建議，一張一張打出自己的手牌。我與坐在對面的美晴目光接觸，讓人覺得有點尷尬，於是我移開視線。

經過數輪的對決，由對面的組合輕易取下勝利。緊接著展開新的一局。

這次真和的運氣比較好，不只得到的點數比較大，花色的分布也不平均，屬於適合一決勝負的牌。

「出這個可以嗎？」「自己的回合時，先從最大的開始出，比較能確保得分。」「那就是這張囉。」

一見到好幾輪都奪下，對面的組合也開始發出驚訝的聲音。而到後來，即便不用我出聲，真和也已經能做出基本的出牌判斷。

「真可靠呢，那麼我也得小心不要因為失誤而輸掉呢。」

美晴露出一抹微笑，我鬆了一口氣，而她接著說：

「希紫果然挺會教人的。只是這局到後面才是關鍵呢。」

正如美晴所說，兩個組合互有往來之後，彼此的王牌幾乎都消耗殆盡，而剩下的就是看掌握主導權的人出什麼花色，要是對手選擇己方沒有的花色，那這邊所出的牌在比大小上就會自動判定為最弱的牌。

很快的，真和的手中剩下兩張牌，紅心八和方塊十。雙方的比分都只差這一輪便能決定勝負。此時輪到真和第一個出牌。

由於紅心十一和方塊十二還未出現過，因此這次出的牌基本上會被比下去。但關鍵在於哪方掌握獲勝的鑰匙。

「希紫覺得哪張比較好呢？」

「這個判斷會左右輸贏，就交給你自己決定了。」

「這麼嘛……那就這張吧。」

真和選擇紅心八，下個人出了張方塊十，美晴則是打出關鍵的紅心十一，「喔喔！」這下子是我們獲勝了──

正當我這麼想時，最後一個人出了王牌，奪下最後的勝利。

「不會吧～竟然留到這種時候。」

我發出感嘆，真和對此笑了出來。

「真是可惜啊。」

「你打得很好，我們已經盡力了。」

以這種方式輸掉，美晴也釋懷了，她臉頰帶有紅潤，出言勉勵真和。

就在氣氛正熱烈時，巡邏的教師走了過來，我們連忙將撲克牌藏起來，幸好最後沒被發現。

在那之後，美晴表示要去洗手間，過了五分鐘，真和則說自己有東西忘了在教室，便離開位置。然而，明明去比較近的美晴，卻比回教室一趟的真和晚了三十分鐘左右才回來。

「失敗了啊。」

美晴握住我的手，我並沒有問她到底是指什麼。因為她對我露出不像是她的，有如玻璃般的笑容。

於是，我用自己的手，緊緊地回握住她。

❇

畢業典禮過後不必再去學校，為了準備大考，我都待在家中勤奮地念書。

每當走出房門，我都能看見邁入暑假的弟弟躺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地滑手機，或者收看付費影集，那個樣子真讓人火大。我考完之後也要好好懶散一番。

「不曉得美晴後來怎麼樣了。」

在打開冰箱時，我的腦中浮現畢業典禮那時的光景。在那之後，不曉得是因為擔心打擾我備考，抑或是尚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聯繫。

雖然這邊傳訊息問候也是一種選擇，但我想或許有點太草率了。這種事還是等之後當面談一談比較妥當。

「一切等考完再說吧。」

沒錯。美晴已經有學校念了，而我還是個沒有大學的備考生。先將自己這邊搞定再來關心別人。

「啊～最後一根冰棒我拿走囉。」

弟弟從沙發上冒出頭來，我則是露出勝利的微笑。在這種關鍵時期，就得徹底運用生為考生的優勢。

「老姊，你還不快點回去複習。」

弟弟嘖了下嘴，無法做出反抗。雖然也覺得自己十分奸詐，但那是兩回事。我的良心一點也不會痛，就這麼撕開冰棒的包裝。

到了大考當天，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我既沒有發燒，也沒有因為意外感不上考試，直到第二天象徵考試全部結束的鐘聲響起，我總算能放下心裡的一塊大石頭。

但正當我掉以輕心時，走出考場大門的同時，我遇見了目前不太想見到的人物。

我嘆了一口氣，卻還是開口道：

「雖然才剛考完，你應該也很累了，但我有點事情想問。你現在有時間嗎？」

被我搭話的人，身穿薄襯衫和長褲的真和隨即點了點頭道：

「好，我知道了。去旁邊那間店如何？」

我們來到真和所提議的咖啡店。真和點了杯咖啡，我則是點了紅茶。

「最近美晴都沒有跟我聯絡，但畢業典禮當天她的樣子明顯怪怪的，想問你是不是有點頭緒。」

我用吸管攪動冰塊，鏗當的聲音響起，而我也將視線移到眼前的人身上。

真和注視著我的眼睛，過了半晌開口道：

「那天我們有單獨說過話，詳細內容我不能擅自透漏。只是，我跟她聊了許多，我很清楚明白她是個很棒的人。」

「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

「懷著半吊子的心情，對她來說絕對是一件失禮的事。所以……我不能這麼做。」

真和的善良，對於美晴來說肯定是種冷酷。我很清楚他是對的，但又為此感到憤怒。

為了平息這股情緒，我大口地用吸管喝紅茶，飲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很快地，漂浮的冰塊便擱淺在杯底。

如今的我，已經沒有繼續待著的理由了。我拿起包包，略為頷首。

「很抱歉佔用了你的時間，還把氣氛搞得這麼糟。我先離開了。祝我們都能考上目標的學校。」

「──這樣的話，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真和站了起來，張大眼睛，用壓抑吶喊般的聲音說道。

「妳可以告訴我嗎？就像上次做為夥伴的時候一樣。」

我的嘴唇在顫抖，為了阻止，我甚至抿住了它。最後用微弱的聲音道：

「……這種事，我不知道啊。」

就像拿走冰箱裡最後一根冰棒那樣，一切都是我的任性。

我丟下愣在原地的真和，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

門上的數根金屬棒發出叮鈴鈴的碰撞聲，帶來彷彿能徹底掩蓋暑氣的寒冷。

『我考完囉，最近過得還好嗎？』

七月中旬，美晴回覆我在一週前所發出的訊息。

『不好意思這麼晚才回覆。要不要來我家玩，順便住一晚？』

面對這項邀約，我當然立刻回覆：

『我需要自己帶枕頭嗎？』

『你想帶也可以，但你本人的位置就沒了。』

『什麼嘛，那我不帶了。幸好我不會因為換枕頭而睡不著。』

『你怎麼會有能睡覺的錯覺呢？』

『唉呀，真是熱情如火的邀約。那就這麼說定囉。』

『ＯＫ。』

久違與好友的對話，讓我不禁浮現微笑。週末，我來到美晴的家，由於過去也來過幾次，因此沒有迷路。

「這是一點心意，還請收下。」

「哇啊～真是客氣的孩子。歡迎你啊。」

幫我開門的是美晴的媽媽，她是位跟女兒一樣擁有美麗黑髮的溫柔女性。

美晴的家比起我家寬敞許多。不僅有用木板和木門所隔出充滿日式氣息的房間，就連客廳的擺設也顯得很有藝術氣息，還有一台超大電視。

身穿家居服的美晴下了樓，並親自切水果招待，我頓時覺得要入贅這個家好像也沒問題。

「請成全我們兩人的婚事。」

「如果是小希紫的話，我覺得自己也能放心。」

「是是，你們的白日夢請稍微適可而止。」

美晴用傻眼的表情，阻止了我跟美晴媽媽的一搭一唱。

美晴的爸爸在假日都會在書房享受閱讀時光，因此我、美晴、美晴媽媽三人在客廳一邊用大電視觀賞影集，一邊閒話家常。時間來到晚間六點，我們外出享用晚餐，都是因為美晴洩漏我喜歡吃牛排，所以目的地也爽快決定了。

果然你是不是真的應該負起責任跟我結婚啊。

不僅如此，這頓晚餐還受到了招待，真是感激不盡。

返回之後，我跟美晴被叫去浴室洗澡。這間浴室不曉得有多少坪，但至少比我家的浴室大了兩倍，即便兩個人一起洗澡，空間也綽綽有餘。

由於能盡情欣賞美晴那穠纖合度的裸體，這個澡洗得讓人非常愉快，當然我本人也被看光，算是扯平了對吧。

晚間九點半，我們兩人被家長趕上床，這下已經是公認的關係了。枕頭雖然是一人一個，但被子可是蓋同一條，還能聞到陽光曬過的味道。

美晴並沒有開小夜燈的習慣，所以室內一片漆黑，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並感受身旁的體溫。

「對不起，這麼久才回覆你的訊息。我需要一點時間整理自己的心情。」

「跟上次見面時，你表情怪怪的有關嗎？」

「嗯。」美晴用微弱的聲音回答。但因為距離很近，我聽得很清楚。

「有個男生讓人感到很在意，他總是會幫我的忙，用溫柔的方式跟我說話，叫人總是心跳不已，所以在那天我跟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然後，就這麼被他拒絕了。」

美晴似乎笑了。

「但是，我們那天單獨說了很多話，所以，我覺得很開心。只是……同時也覺得很悲傷。讓他先回去之後，自己在廁所裡，用面紙擦了好多眼淚。」

「那個男生怎麼會拒絕這麼棒的人的追求呢，換作是我肯定會毫不猶豫答應。」

美晴將頭靠在我的胸前，我用手輕輕梳理她的髮絲。

「希紫對於那個男生是怎麼想的呢？」

「人本身不壞，卻是個惹哭我朋友的臭傢伙。」

我說完，希紫雙手搭上我的肩膀，接著道：

「希紫一直都是這麼溫柔呢，甚至出手幫我那麼多次。不過，已經可以了。已經夠了。」

「……」

「你是喜歡那個人的吧？」

「不……我沒有。你在說什麼傻話，差不多該睡了。」

「希紫，即便只有現在也好，能對我說實話嗎？」

我打算翻身背對美晴，但她卻不讓我動彈，輕輕捧起我的臉頰。

「會直接稱呼他的名字、有時也會將視線瞥向他，卻逼迫自己拉清界線。更糟的是，我明明看在眼裡，卻視而不見。」

我不希望美晴說出道歉的話，因為她什麼錯都沒有。而美晴就像是連我此刻的心情都徹底掌握般，對我緩緩說道：

「謝謝你，希紫。謝謝你，一直這麼重視我。只有今晚，我會將這件事說出口。」

聽到這番話，我的眼眶已經徹底發熱，臉頰上很快便出現不知名的液體。

高一時，我因為不擅長跑步，嘗試練習卻沒改善，就在打算放棄時，不斷鞭策和激勵我的人就是身為體育股長的美晴。

『為自己找藉口而自暴自棄的人，才是真正遜斃的傢伙。』

由於當初受到她的刺激，我才努力練習，改善跑步姿勢，也提高了體力，在運動會上變得不再是扯後腿的程度。

我終於明白前陣子為什麼聽到真和消極的發言會感到不快，因為那就像是過去的自己一樣。

而經歷高一這段插曲，我跟美晴才會成為朋友。

「我……很喜歡美晴。但或許，心中也有其他人的存在。」

對我來說，美晴是重要的摯友。所以，在兩者之間，我排出了優先順序。

美晴伸手輕輕抱住我，接著說：

「我也很喜歡希紫……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同性婚姻現在好像合法化了？」

「笨蛋～你真的很愛裝傻呢。」

美晴用溫柔的語氣責備我。她停頓一秒，接著說：

「如果時候到了，要坦然面對自己的心意喔。但可以的話，最好還是主動出擊。」

「萬一讓你嫉妒了怎麼辦？」

「那我會一邊開心，一邊嫉妒。然後對你發一些牢騷。」

「是嗎……」

「嗯，晚安。」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這句話是我落入睡眠前所能辨識的最後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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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心果然就能辦到啊，希紫。」

「能不能從正面給我一點鼓勵呀？」

「我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唷。」

暑假進入八月，氣溫也直線飆高，讓人根本不想出門。

但我竟然會身穿一週前在服飾店選的衣服，化上這段時間加緊練習的妝，甚至編了頭髮，提早三個小時起床只為了出門。

作為鍛鍊我女性魅力的指標，美晴也用心妝點了自己，身上是好看的夏季連身裙，腳上則是清爽的涼鞋。長長的黑髮綁成丸子的形狀，宛如水面上的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

八月中旬是大考放榜的時期，而在那之前，班上同學約好一起外出遊玩。也就是逛逛街、到處晃一晃這種行程。如今正在車站前的集合地點。

「沒問題啦，很可愛喔。畢竟要是不可愛的話，還得加緊特訓。」

「非常感謝您，師傅大人。」

美晴對我露出微笑，但笑容的背後，特訓的部分是認真的，讓人不禁想倒退一步。即便如此，我也很感激她的指導。光靠我一個人，想必會忽略許多地方吧。

「啊咧？大家好像都在另外一邊的出口？」

我查看手機，發現群組上正在大肆尋找我們兩人。

「咦咦？不會吧……妳不是說在這邊等準沒錯。」

「不用在意這種小事嘛！」

我拉起美晴的手，朝著車站的另一頭快步趕去。裙擺飄了起來。心情也跟著高高盪起。

放榜當日，緊繃了一個上午，終於在網路上得知分發結果。我順利錄取目標的大學。

『怎麼樣了？』

『錄取了。你那邊如何？』

『我也是。』

『那麼……要出去吃個飯慶祝一下嗎？』

發出訊息之後，我就想收回了。呃……還是再等等吧。

『收到。』

心臟猛然跳動了一下。

放榜之後，為了準備入學會有許多事情要忙，例如填寫入學資料、參加說明會等等。我在行事曆上標註重要的日期。並且將約定好的某天加上去。

窗外是湛藍的天空，以及像是棉花糖般的積雨雲。

看來在入學前，我的夏天，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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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那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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