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臨的短篇故事集 - 《斷劍之王與預歌聖女》──第七章　少女獻上的搖籃曲（3.5）　（同人）

「薇雅大人……您已經睡了嗎？」

待榭瑟洛發出平穩的寢息後，躺在床上的愛莉須向睡在一旁的格妮薇雅詢問道。

「嗯……？」

蓋著被褥的格妮薇雅翻過身來，用喉嚨發出細微的回應。

由於距離靠得很近，兩人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與輕輕拍在臉頰上的溫熱呼吸。

格妮薇雅並非沒有睡意，但既然愛莉須向她搭話，想必有什麼事情想說的吧。

而且，那想必──

「針對剛才所提到的事……薇雅大人是怎麼想的呢？」

是跟榭瑟洛有關的事。

格妮薇雅感覺自己的心臟漏跳一拍，緊接著又加速鼓動。她先是抿起嘴唇，接著向身旁的友人道：

「剛才所提到的……是指榭瑟洛大人總喜歡將話題打岔，並轉移焦點的事情吧。確實，榭瑟洛大人這點，讓人覺得有些困擾。下次可要好好提醒他呢。」

格妮薇雅幾乎沒有停頓地說完這串話。對於平常一向冷靜的她來說，是相當少見的舉動。

然而，她無法避免自己不這麼做。靛紫色的眼眸也流露出些許的狼狽。

「小女子──對榭瑟洛陛下，懷抱著異性的戀慕。」

但是，愛莉須卻拋出這句話。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格妮薇雅還是不禁微微睜大眼睛。愛莉須移動身體，讓兩人幾乎貼在一起。因為這個動作，她的栗色頭髮順著朝下滑動，而她秀麗的面容上帶著認真的神情，看起來更加惹人憐愛。

「剛才陛下詢問時，小女子說了一個謊──自己完全沒有想過結婚的事。真要說的話，是小女子將話題率先拋給了陛下。」

「……為什麼，要將這件事告訴我呢？」

「雖然小女子決心瞞著陛下，但是唯獨這件事，小女子想要向薇雅大人傾訴。」

愛莉須停頓一拍，接著說：

「因為，薇雅大人──是小女子的朋友。」

這句話，包含了兩個意思。

其中一個，如同字面上，愛莉須將格妮薇雅視作重要的友人，至於另一個，代表她並未將榭瑟洛視為朋友。

即便榭瑟洛將愛莉須視作自己的親人、朋友看待，但對愛莉須而言，他依然是位自己應當服從的主君，以及──視為異性看待的對象。

就立場上來說，格妮薇雅雖是敵國的賓客，但說到底，愛莉須不過是遵從榭瑟洛的命令負責照顧這位客人，兩人之間並沒有直接的上下關係，也正因如此，他們才能以接近對等的方式，建立這份友誼。

「愛莉須……」

得出話語所代表的意義，格妮薇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愛莉須卻不容她逃避般，追問道：

「關於陛下，薇雅大人又是怎麼想的呢？小女子希望從薇雅大人口中知曉這件事。陛下就寢前，薇雅大人所說的，真的是玩笑話嗎？」

『如果解不開大家對愛莉須和人家的誤會，大人您會負責嗎？』

格妮薇雅的腦中，浮現自己方才所說的話。全身的血液就像要沸騰一般，就連腦袋也在發熱。

或許是因為兩軍面臨交戰帶來的緊張感，加上格妮薇雅又是首次跟人睡在同一頂帳篷，她無可避免地掀起了亢奮的情緒，一不小心順著話題作出十分大膽的發言。

格妮薇雅忍不住想將自己埋進土裡，但如今在愛莉須面前她當然無法這麼做。

即便是現在，愛莉須依然望著格妮薇雅，等候她的答案。

在這道視線下，格妮薇雅也不得不作出回應。

「倘若……我剛才的話是認真的，愛莉須肯定會不好受吧，好在實際上並沒有這種事，我並未將榭瑟洛大人視作那種對象，請你放心吧。」

格妮薇雅露出一抹微笑，但她的內心，卻感受到一股刺痛。即便如此，她依然必須維持住自己的表情，就如同在法皇領，她作為聖女，必須以完美的姿態出現在群眾面前一般。

而就在這時，位於被褥下，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能感受到那人的觸感，以及傳遞過來的溫度。

格妮薇雅查覺到自己作出的回答，事實上已經傳遞出真正的答案。

因為她所抱持的感情，會對身為朋友的愛莉須帶來傷害，於是打算用後面的解釋掩蓋自己的心意。然而，這樣的做法無論怎麼看都是欲蓋彌彰。

「我……那個！」

格妮薇雅正要辯解，卻聽見愛莉須發出一道欣慰的嘆息：

「──太好了……薇雅大人跟小女子懷抱相同的心意。這樣的話就沒問題了。」

是什麼沒問題？愛莉須到底想表達什麼呢？

格妮薇雅的腦中一頭霧水，即便是號稱擁有預知能力的她，此時卻無法得知友人的想法。

「即便實際上是虛假的，您依然有著預歌聖女這樣的身分，不僅如此，還對陛下懷抱情意，我想您正是終身陪伴陛下的不二人選。」

比起為了追求國家利益而選擇不帶有感情的聯姻，愛莉須更希望跟在榭瑟洛身邊的是眼前戀慕他的少女。跟僅是貼身女僕的自己不同，格妮薇雅的身分足以讓她與榭瑟洛並肩同行。

儘管愛莉須所抱持的感情也是貨真價實，但她說出此事的用意，是想引出格妮薇雅真正的想法。而她的目的，順利達成了。

對於格妮薇雅，愛莉須不帶有嫉妒絕對是騙人的。但比起這些，愛莉須更希望榭瑟洛能與真正配得上他的人許下共度一生的誓言，

為此，愛莉須決定推格妮薇雅一把，並促成這件事。

從另一方面來說，愛莉須能看出榭瑟洛並不討厭格妮薇雅，甚至可稱得上是親近。畢竟無人會對自己不關心的人，提出「請你好好思考自己的未來」這樣的要求。

直到這時，格妮薇雅這才明白，如今握著自己的少女，是懷抱多麼大的勇氣，並決心獨自背負起如此深厚的情感，才選擇向她道出此事。

反觀她自己，面對友人的詢問卻打算掩飾，還拿對方作為藉口，始終不願意正面回應。

格妮薇雅的心中，掀起愧疚與自責的波瀾。

她不禁垂下肩膀，並且閉上眼睛。

「薇雅大人……？」

愛莉須發出疑惑的聲音，但格妮薇雅無視這些，閉上眼睛開始做深呼吸。

過了半晌，她終於下定決心。

於是，她睜開靛紫色眼眸，對著愛莉須道：

「愛莉須，我、喜歡榭瑟洛大人。打從一開始，榭瑟洛大人就將我視作賓客以禮相待，除此之外，還不斷引導著我走向自己的道路，那樣的他十分耀眼。

另外，雖然背負整個國家的命運，但他卻從不氣餒，持續努力著。雖然我不清楚自己能幫到什麼忙，但是我想陪在榭瑟洛大人的身邊，成為他的助力。」

「這樣啊，如此一來，小女子也能放心──」

正當愛莉須即將做出結論時，格妮薇雅卻打斷她的話，繼續說下去：

「即便我這麼說，卻不代表愛莉須必須放棄，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想辦法達成自己的願望，同時讓愛莉須繼續待在我們的身邊。所以，你別想藉機疏遠我們，或是擅自放棄。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一直纏著愛莉須，讓你後悔要與我成為友人。這便是──目前的我所決定要做的事。你可要做好覺悟。」

這或許是打從來到這個國家……不對，是自從格妮薇雅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做出的任性發言。儘管顧慮到睡夢中的榭瑟洛而選擇放低音量，但她的話語中，潛藏著絕對會做到的決心與意志。

雖然格妮薇雅尚未決定自己未來的方向，不過，她能肯定的是，自己想要的未來，身旁必定有愛莉須的存在。

「薇雅大人……」

聽到這番話，愛莉須低下了頭，似乎在忍耐著什麼，而在重新抬起視線後，格妮薇雅發現她的眼角充滿濕潤。

不過──

「我相信您，如果您真能辦到，請讓我見識這樣的本領吧。我也會用自己的方式，直面榭瑟洛陛下。」

她的臉龐浮現一抹動人的笑容，並且在此向格妮薇雅立下誓言。

兩名少女相視而笑。

接著……她們不由自主地，談起有關榭瑟洛的事、公宮中的趣事，以及──她們各自所經歷過的大小事。

過程中，榭瑟洛依然沒有清醒的樣子，在少女們的低語下，天際的星星漸漸模糊，過了良久，當太陽從地平線升起時，帳篷內的談話聲才漸漸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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