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期(新版) - 第三章　醜八怪(5)

希望她還活著。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匆匆出門。

搭上公車之後冒出了很多念頭。如果醜八怪死了呢，會被人先一步發現嗎？還是會被海水給沖走？沒被沖走的話，我又該怎麼處理她的屍體？

　腦海裡浮現醜八怪死掉之後的模樣，那個模樣一定比她生前更醜上百倍。

　　我回到了那裡，下午三、四點的沙灘被午後的豔陽曬得又亮又燙，今天的氣溫比昨天高出很多，遊客不如昨天多。

　在沙灘上難以行走，我將鞋子脫掉，往岩洞的方向前去，幾乎是用跳的方式，火辣的沙子刺痛我的腳底板，要是不快點走到岩洞那裡去，我的腳肯定會被沙子烤熟。

　　後來幾乎是用跑的方式衝去，儘管我盡力了，不過在沙子上很難跑得多快，還得注意四周是否有可疑的人在注意我，這段路走得可真辛苦。

　　看到岩洞就在百公尺外時，我的心跳加速，腳程反而慢了下來。

　　有種不想靠近的感覺，我試著跟自己說，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沒必要多此一舉，我不是希望她死嗎？讓那個歹徒自己去發現女兒死亡的事實。

　　我找了很多理由阻止自己再前進，但腳已一步踏進了洞口處。

　　「喂。你在那裡幹嘛。」

　我瞬間全身僵直，硬著脖子回頭，後頭有一位一身螢光橘的海巡署人員正往我這裡走來。

　「這裡是危險海域，快點走開。」

　我也想走……但是我現在的腳卻動不了啊。我真是一隻沒用的飼料雞，一緊張就癱瘓無力。

　那名海巡人員持續朝我這裡走來，也許是因為察覺到我的異狀。

我該怎麼辦？快點跑哇，還站在這裡幹嘛。　　

海巡人員走近我，我心如死灰。

自首吧……

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我大難臨頭，腦袋一片嗡嗡作響，我不自覺地舉起了手，指向洞口。

海巡人員用尖銳的目光看著我，又將視線順著我的手勢往洞口探去。「裡面怎麼了嗎？」

　天光這麼亮，站在這裡往洞裡去看一定顯得更加漆黑吧，海巡人員看不出來裡面有什麼便往洞裡走去。

趁現在呀，得快點逃跑才行。

我東張西望，不確定該往哪個方向逃走才能最快將自己隱身起來，我趁海巡署人員背對著我走進洞口探尋時，選定一個方向轉身就跑，卻見另一名海巡署人員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臟差點沒嚇到吐出來。

「快叫救護車來。」

　　進入洞口的海巡人員手裡抱著一動也不動的醜八怪走出來。

　　糟糕，我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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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病床上的醜八怪沉睡著，有一點我百思不解，她餓了兩天為什麼還是在那洞裡？既然被海水困住出不去，海水也未到能淹死她的高度，為何她不在潮水退去時出來？

　醫生說她已無大礙，細節部份會等家屬來了之後告知。

一旁的人還跟我說，等一下就會有記者來，然後我就可以上電視了。

一聽到「家屬」、「記者」，我就想快點離開。

警方派了個人來對我做了簡單的詢問，我嚇得滿頭大汗，儘管醫院裡的空調低得像冷藏庫，但是我還是整頭發熱。

我報錯名字、說身份證字號忘記了，也沒帶證件，小孩哪會帶證件在身上啊。這些都是假資料，我說謊的功力不高，說起話來吞吞吐吐，一旁的海巡人員說我應該是嚇壞了。

　是吧，他是這樣說的，我看向他，他用手拍拍我的肩，點點頭，給予我肯定與安慰，我如果要自尋死路，就最好現在跟他們招認「是我把她遺棄在那的」。

　我又不是白痴。

　但是我知道紙包不住火，尤其我家先前出事是重大社會案件，我的身份敏感，在他們還沒發現我是誰之前，我得快點走。

我起身說想回家，海巡人員卻說小女孩的家屬知道女兒獲救，正在趕來的路上，至少見過他們再走。

　　開、開什麼玩笑，跟仇人見面找死啊。

　　我坐立難安，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溜走。

「我想尿尿。」說完我立刻起身，還假裝問了廁所的方向在哪。

在旁忙碌打理的護士告訴我廁所的方向後，我朝門口走了出去。

一個大塊頭從門外轉進來，我差點跟這粗魯的人對撞，抬起頭來看，是醜八怪他爸。

龍哥看了我一眼就把我推開，匆匆進入病房，海巡人員及護士向前要跟他確認身份時，他似乎發現到了什麼，突然轉身往我走來。

他認得我。？

我嚇得快步逃跑，他就追在我的後頭。

我在走廊上跑了一段距離，我和一名病人擦撞減下了速度，龍哥從後面一把將我抓住，大聲斥喝，「王八蛋。就是你吧。」掄起拳頭就要往我的腦袋瓜砸。

一旁趕來的人拉住他的手臂和衣服試圖阻止他。

「是這個男孩發現你女兒的。」

「他是救你女兒的人耶。」

我早嚇得全身哆嗦，雖然我也不想要表現得這麼孬種，但是我的身體就是很不給我面子地一直在抖。

被眾人制止的龍哥一臉凶惡地瞪著我，他顯然陷入困惑裡，他會相信他沒殺掉的人就是救他女兒的人這種巧合的事嗎？

　警員在旁告訴他筆錄上所寫的事發經過，我在海邊玩，發現了岩洞裡的小女孩。

他狠狠地瞪著我，顯然不相信，我害怕而不敢跟他直視，但是我為什麼要害怕，他是殺害我家人還逍遙法外的兇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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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地上瑟瑟地爬起，我想現在就為家人報仇。但是就算我是受害者，指控眼前的黑道是主謀也不能怎麼樣，反而會被反過來合理懷疑我就是把小女孩綁架棄置海邊的人。

　　那個龍哥往我暴衝過來，我嚇得頻頻後退。

　　「幹，死囝仔，恁爸不會相信你的鬼話，我現在就要把你打到說實話。」

　　在旁的勸阻的警察也察覺到異狀，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跟龍哥。

我趁著有這麼多人揪住他的時候逃跑，回頭看時，龍哥正甩開眾人糾纏大聲咆哮，也遠遠的指著我破口大罵，一定會抓到我，讓我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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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逃出醫院遠離了那個死黑道的威脅，在路邊停下來休息。

對於自己只會落荒而逃，只會搞砸了一堆事氣憤不已。

回到姑姑家後，我進到房間，拉開抽屜，看到那本大復仇筆記，上頭寫著復仇計劃的字句，斗大得就像是在譏諷嘲笑我的沒用。

哭過一會後，我擦乾眼淚，心裡想，等醜八怪醒來時真相就會大白，該怎麼辦呢？

我實在是太蠢太衝動了，幾乎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時我會完蛋，不是被對方殺掉，就是被警察抓起來坐牢。

我一夜難眠，睡著後又被惡夢驚醒。

那個龍哥帶人衝進姑姑家，把姑姑一家人殺得片甲不留，然後終於找到躲在門後的我，槍口就對著我的腦袋，我嚇醒時滿身冷汗，我知道這是預告，那個黑道早晚會找到我——與其坐以待斃早晚都要死，在死之前也要幫家人復仇。

沒辦法，我是被逼的。

一不做二不休，我再次下定決心，這次有種被逼急狗跳牆的情勢，讓我沒時間顧及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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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我再次來到醫院。

穿過滿是人潮的大廳，搭上電梯往醜八怪的病房走去。

不知何時，我的身後多了一個人一直跟著我，我警覺回頭，發現是個皮膚黝黑的男人。

這個男子像是工人，全身髒兮兮，對於我看他這事他並不以為意，他並沒有刻意在看我，我還是站到一旁去，等他從我身旁經過。

我鬆了一口氣。

走到病房，我發現醜八怪的病床空了，卻看見剛才那個工人就坐在鄰床上的老婆婆身旁，原來他是家屬啊。

老婆婆認出了我，她的精神不錯，還很清楚知道昨天發生的事情，不過我昨天除了記住病房的號碼外，並沒有多留意這間六人病房裡的其他狀況，所以我對老婆婆也沒有多大的印象。

對於她的關心，我沒心情理會，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是來看那小女孩的吧？」老婆婆說。

我看著她點點頭。

老婆婆繼續說，「那個小孩呀，醫生說她沒事可以出院了，但是他的家人要醫生再檢查得仔細一點，就幫她轉到單人病房去住了。你是在關心她吧？像你這麼善良的少年實在很少，真是好心。」

好心？我心裡冷笑，我的口袋裡藏了一把隨時可以抽出來的刀呢。

我走出病房後，往單人病房區走去。

找到醜八怪的病房後，我看見她媽媽正在裡面照顧，沒看到她那可惡的爸爸，我躲在單人病房附近的牆角，等待時機。

這次一定要殺了她。

終於，醜八怪的媽媽拿著食盒離開了病房，我等了兩分鐘，沒見到她老爸出現，於是走了進去。

醜八怪這時是醒著的，一看到我，便高興地大叫一聲「笨蛋」，我嚇得連忙叫她小聲。

「我有乖乖等你哦。」醜八怪說，「可是我等了好久你都沒有回來，所以我不敢亂跑。」

我忍住內心的難受，冷冷地盯著她。

醜八怪以為我在跟她玩遊戲，也學我露出凶惡的眼神盯著我，還做出張開手臂要我抱抱的滑稽動作和我玩鬧。

我緊皺眉頭，心裡煩得要死，內心告訴自己，不能像上次一樣有太多的懷疑和半點猶豫，一定要殺了她，看看她這張醜不拉幾的臉，長大後也是悲劇吧。命這麼苦，我不如幫她個忙，直接送她上西天算了。

我走近醜八怪，掐她需要好幾分鐘的時間她才會斷氣，這過程中要是我跟上次一樣害怕就殺不死她了，不如從窗外把她丟出去比較快。

決定下手方式後我不再多想，走近醜八怪抱起了她，她開心笑得咯咯笑，喊著，「爸爸。」

我一愣，回頭看，病房門口站著那個凶惡的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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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醜八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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