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短文集錦 - 洞

排水孔，想必大家都看過吧。

那種路邊的水溝，用水泥封起來，然後挖個約直徑十公分的洞，這種排水孔全台到處都是對吧。

但其實，異常的難找喔。

這樣的排水孔其實都是兩個水泥蓋之間的凹槽組成，嚴格來說不算是個圓洞，也不算是挖出來的。

那種……切口相當乾淨的圓洞，你可曾實際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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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工作因素，我搬來一個稍微有些荒涼的地方住，放眼望去最高的樓層頂多四層樓高，建築不少但不太熱鬧，而我的工作時間很不穩定，收入又少，所以總是自己徒步走去附近的超商買便當。

這是我見到這景色的第一天，穿著邋遢的上衣與褲子在街上漫步，一邊用手機確認路線一邊熟悉周邊環境。

經過了一個陸橋下，橋上的車輛經過的轟隆隆聲給我不少壓迫感，每一個胎躁聲都讓我不免擔心橋是否會垮下來。

但與其擔心這個，更讓我在意的是某個角落。

一位穿著單薄看起來剛從生色場所出來的的女子蹲在那裡，背對著我，是喝多了在吐嗎？

但她一動也不動，吐到睡著？能這樣睡到紋風不動也是很厲害。

我沒有多想，就這樣離去了。

第二天，我一樣要去買便當，依樣經過那個陸橋，抱著期待能再次看到那窈窕女子的心情望向那個角落，大失所望，女子不在了，理所當然，但我還是盯著看。

為什麼？

因為換了一個穿著白色吊嘎的大叔蹲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低著頭似乎在看著甚麼。

總不會也是吐到睡著吧？

我需要去關心他嗎？

算了……萬一被說多管閒事反而得不償失。

第三天。

又經過了那個陸橋，我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角落，還是那個大叔，是蹲在那兩天？還是說休息一天又來蹲？

那裡有甚麼好看的嗎？

我稍微從他身體的縫隙打量，也沒看出甚麼名堂，只看見地上有個排水孔。

可能蹲在那抽菸？菸蒂直接丟排水孔？

算了，這世上怪人很多。

況且是個大叔。

第四天，我差不多也習慣了，大叔又出現在那裡，我直接路過。

第五天，大叔不見了，倒是換成一個阿姨，她穿著圍裙蹲在那，就像是做飯到一半跑出來一樣，那……應該等等就會回家了吧。

第六天，果然阿姨不見了，但還是有個人蹲在那，這次是個小弟弟，這年頭定力這麼好的小朋友不容易啊，

隨著日子過去，我也逐漸習慣了，畢竟自己的事情就足夠我煩惱，沒必要再多花心思在他人身上，萬一惹上甚麼麻煩多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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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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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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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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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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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式各樣的都在那待過，共通點都是一動也不動。

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

好好奇。

……

但湊過去看感覺有點怪，算了吧。

我還是專心吃冰棒就好。

但是……

就沒有沒人在的時候嗎？

好想等沒人在的時候去偷偷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何一直都有人在那呢？

我曾經待在一旁盯著將近一小時，等著一位腳踏車手離開，但我等不到，天氣實在是太熱了，所以就回家去了。

我的好奇心正在劇烈膨脹！

而我的社恐究竟能阻止我到甚麼時候呢？

這次深夜去吧！

對！

深夜總不會有人了吧！？

我懷著緊張的心情踏出家門，身上只帶著鑰匙，因為目的明確，看看那個角落有沒有空出來，看一眼那裡到底有甚麼後就回來！很快！不會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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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凌晨，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夜風冷冽，路燈昏黃，我的腳步聲大聲到令我想踮腳走路，沒多久那個陸橋就在我視線內，半台車都沒有，這世界異常的寂靜。

彷彿過去的日子都是在等這一天。

事已至此，我沒有打退堂鼓的理由。

愈接近那個角落，我的心跳就愈快，但很快的，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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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青春高中制服的女學生蹲在那裡，一樣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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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蹲在那！？女高中生！？確定？

是離家出走嗎？

這樣不危險嗎？

還是這是某種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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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平常遠視的位置上陷入沉思，但說沉思有點太抬舉我了，半夜出門的興奮感只是讓我的大腦混亂的思考而已。

『是女高中生耶！』

『讚喔！』

『半夜出門很危險，要報警嗎？』

『是失學少女嗎？』

『有機會約她回家嗎？』

『有男朋友嗎？』

『無所謂吧。』

『回去嗎？』

『要聯繫她家人嗎？』

『會被仙人跳嗎？』

各式各樣沒有建設性的想法充斥在腦中，等我意會過來時，我已經跨出了腳步。

「咦？」身體替我做了決定，我想去跟她說說話，沒準會有好事發生。

但走到路中間時，恐懼讓我佇在原地，這恐懼並不是甚麼陌生的情緒，而是單純的社恐，面對這距離我相當遙遠的角色──女高中生，我沒有自信能好好跟她說話，我八成……不，百分之兩百會被當成怪叔叔吧？

雖說我本來就居心不良，但被討厭還是會難過。

我看還是放棄吧？

夜風吹過，女高中生任由裙襬隨風飄蕩，這一幕讓我看得有些春心蕩漾，似乎某個角度定能看到些養眼的畫面。

但無論我怎麼調整我的位置，都看不到她的正面，可惡。

「啊。」顧著滿足意淫的慾望，不知不覺已經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雖說不算是個平時會讓人在意的距離，但在這深夜僅有兩人的情況下定會引起對方的注意的吧？

女高中生依然沒有動靜，風已經快把她的裙子吹掀了。

難道是蹲著睡著了？

我膽子逐漸大了起來，我悄悄地彎著身前進，想多看看那白皙的大腿……大腿根……以及她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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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高中生突然把頭撇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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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我了？

本來應該逃跑的，但這樣不就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嗎？而且她也沒有表現出討厭的樣子……或許……在等我更進一步？

既然都被發現了，不打招呼不行吧？

「妳好？」

「……」沒有反應。

「這麼晚還不回家啊？」我簡直就是怪叔叔。

「……」

「待在這不冷嗎？會感冒的喔。」

「……」

不回我話，但也沒有離開的意思，這讓我有些尷尬，不過至少還有發揮的空間。

我稍微再站近一些，除了看到了她白皙的手臂外，也大概能看到這角落的模樣，看不太出所以然，就只是個水泥牆的角落，縫隙間長著雜草，而地上有個非常圓的排水孔。

這地方到底為何能吸引這麼多人？

不過這都無關緊要了，現在當務之急是這個女孩子。

「待在這裡甚麼都做不了，要不要跟我去便利商店聊聊天？」

此時，女孩子身體晃動了一下，似乎就要往後倒，而我本能反應的想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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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了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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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似乎有甚麼電流，我全身麻痺，而少女的頭緩緩的……緩緩的……像電風扇卡住一樣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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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到了正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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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叫不出聲，但這恐懼遠大於社恐給予我的還要巨大。

女孩的雙眼被挖除了，張開了嘴露出了舌頭的斷面，血水浸染了她的制服，接著似乎有甚麼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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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女高中生拖入了那個排水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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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高中生就在我眼前消失，消失在排水孔裡，而我，順著她被拖進去的軌跡，我蹲在她原本蹲著的位子，盯著洞口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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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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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甚麼排水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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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以往見過的排水孔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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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洞的邊緣真圓啊……

那切面……彷彿不是切出來的，也不鑽出來的，應該說不是人為的。

真圓？每個切線都只有一個質點大小的完美的圓？

我看得入迷，這個圓洞實在是太棒了，彷彿在宇宙誕生之初就存在於此般，我眼裡只剩這個洞，而洞裡……有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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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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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麗，一位孕婦牽著幼稚園年紀的女孩子走在路上。

「媽媽，那個人在做什麼？」順著她指尖望去，一位骨瘦如柴的大叔蹲在那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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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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