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來時,沒有雷雨,沒有不一樣的月光,就只是最尋常那種,微微的月亮,髒髒的天空和華麗又難掩陰暗的病房。
三天前龍炎宇的病情急轉直下,他的意識開始模糊,在疼痛刺激下也不一定會睜開眼睛,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呼吸器被上調的最高層級,貝語荷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麼,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見過了無數次,卻沒有一絲心理準備。
她好久沒有敢到這麼無助。
茜茜在這期間來過一次,醫院通知了龍炎宇的狀況,她過來看了看,摸摸他消瘦的手後,什麼也沒多說就離開,只是見到貝語荷時點了點頭,語荷也點了回去,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只要愛著同一個人就能溝通。
語荷還是習慣鑽到龍炎宇懷中睡覺,雖然如今,他連將手環住她都做不到了,甚至那沈重的呼吸聲都要讓她窒息,但這代表他還在這,還在一旁活生生的,她的龍炎宇。
那天她照例沒有值班的夜晚仍睡在病房,她躺在龍炎宇身旁,瞪著天花板睡不著,然後,就在那一瞬間,那永生難忘的瞬間,一切安靜了,貝語荷跳起身,看見龍炎宇的胸廓竟不再起伏,原先充斥整個病房絕望的聲響消失無蹤,貝語荷跳起來按壓緊急鈴,反射性地跳到龍炎宇身上開始壓胸,病房的門一下就打開,學姊一見裡頭的情況馬上通報,沒多久馬上湧入一群人準備幫忙急救。
「他簽了DNR!」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說了這句話如當頭棒喝,原先通報的學姊這也才冷靜下來,對吼,他們跟他太太確認過了,不壓胸、不電擊、不插管,但看到貝語荷那認真的模樣,她一瞬間熊熊地忘記了。
「確定喔?」一位粗獷的學長睜著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起來不是太開心。
「確定。」說話的是胡希安,今天是他留下來值班,誰能比他更清楚狀況,一陣埋怨聲此起彼落,但胡希安聽不見,他只是走到貝語荷旁邊。
「語荷。」他輕喚,貝語荷毫無反應繼續進行CPR。
「貝語荷。」胡希安伸手抓住她緊緊放在龍炎宇胸口的手,貝語荷總算抬起頭看他,雙頰滿是淚痕。
「語荷…」
「救他!胡希安快救他!」
原先要轉頭回去呼呼大睡的人們都停了下來,好奇的往裡頭瞧。
「語荷…」胡希安難過地看著貝語荷。
「救他…拜託你救他…」貝語荷懇求著,這聲音令人撕心裂肺,門外的人也跟著嚴肅起來。
「我…」胡希安正要開口,一個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語荷身後,從身後架住了她。
「不要!不要!你放開我!」貝語荷怒吼,其他人見狀紛紛上前幫忙。
「貝語荷!」一聲怒吼讓貝語荷看清了將自己緊緊抱住的人,是夏方彥,但她馬上繼續掙扎想回到龍炎宇身邊。
「他死了!」夏方彥又對著貝語荷大叫,貝語荷定格:「不要再讓他痛了語荷,他這樣很可憐…」夏方彥輕柔地說,貝語荷停止了掙扎,她看著胡希安整理好龍炎宇的衣服,將他擺回原先的樣子。
「不要…」語荷小聲地說:「不要!不要!不要!」貝語荷放聲大哭,夏方彥鬆開了手,貝語荷飛奔到龍炎宇身旁,哭倒在他身上。
「不要…不要…不要…」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令人聽的肝腸寸斷,貝語荷總是對任何事無所謂的模樣,沒想到當感情爆發,她竟是這副模樣,沒有人能移動步伐離開,包括曾說她八卦的那些人。
夏方彥默默走到貝語荷身後摸摸她的頭,胡希安看向他,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就麻煩學長了。」胡希安小聲的說,夏方彥點點頭,輕輕的從背後扶起語荷,語荷抵死不離開,任憑兩人好說歹說都沒用,直到她哭的沒有力氣,夏方彥才得以直接將語荷抱起,賭在門口的人自動讓出了道路,夏方彥將語荷抱到VIP接待室的沙發上,坐在一旁嘆氣也無可奈何。
死亡是一個黑洞,它永遠不會消失,就像死去的永遠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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