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傻瓜!你知道這樣很危險嗎?」董莉一邊為楊安塗藥膏消腫,一邊嚴厲斥責她這次擅自到警局塗鴉的事情:「莫說那裡是你家附近,必定是受到監視的地方;你到警察局去,跟自投羅網有什麼分別?」
等一下就是下一次大會,將要宣布緊接着的下次活動,還要面對浩峰所造成的暗湧,董莉已經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如今楊安這孩子又差點闖禍,把她嚇得不輕。不知不覺間,她的語氣便有點太重了。
楊安自知魯莽,但仍是倔強地把臉別開,悄悄說:「我就是要證明我處理得來,我可以參與活動。」
「你還小嗎?撒這種嬌?」董莉伸出手托着楊安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回來,好讓自己能夠繼續治療她的臉。「我知道你急著想要表現自己,可是在我們這裡你並不需要這樣做我們也已經視你為重要的成員。自己的安全才是一切行動的本錢,如果失去了你才是我們最大的損失。」
「我們不是你的父母,不會要求你必須做到什麼才行的。只要你安全便什麼都不要緊。」董莉放下藥膏,以鼓勵楊安的說話作結:「所以你不必勉強自己,即使你無法參與任何事情,只要你的心還在與我們一起,我們也依然視你為我們的一份子。」
楊安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她知道董莉很關心自己,不希望自己受到任何傷害。但是她更加想要證明,自己並不是一朵溫室裏的小花。她深夜潛出去塗鴉做文宣,也是為了證明這點。只可惜她還是做得不夠好。
「好啦,我們要去開大會了。」董莉把各種醫療用品收好,帶領楊安離開房間。兩人穿過隱蔽的通道,回到了Sunny Beach的店面。
自上次活動之後,再一次的集會。楊安發現許多熟悉的人已經不在了。在現場的成員還不及上一次大會的三分之一。即使是到場的人們,彼此之間的氣氛也十分微妙。往日眾人的熱情,今日已不再。
「我們依然會透過加密通訊,與不在的人交流資訊的。」董莉也意識到氣氛不對勁,先向大家交代這一點試圖安撫人心,但顯然並沒有什麼效果。
浩峰靜靜坐在一角。這還是楊安自上次開會之後,第一次見到浩峰。他面無表情地環視四周,觀察着到場的每個人。楊安心裏認為,這種視線也是現場不舒服的氣氛的其中一個來源。楊安也不忍心看着這個對她而言是一個家的地方,因懷疑與猜忌而崩解。不過如果連董莉也沒辦法讓浩峰放下對其他人的戒心,那麼根植在其他人心中的芥蒂一時半刻是沒有辦法解決的。
董莉也不再拖沓,開始公佈接下來的計畫。下一場抗議活動是將要在機場舉行的靜坐活動,將於明日和後日的週末舉行。選擇這個時點是因為接下來的週末將會有聯合國所派出的人權代表到訪本市,對於反抗勢力而言是個獲得國際關注的好機會。
「這次活動定性為和平集會,與之前的活動不一樣。我們的目的是讓世界見到我們,聽到被苛政打壓的我們的聲音。我們不希望在全球的目光下做出衝動失禮的表現。所以,請大家不要帶任何危險品,也不要做出危險行為。」董莉向在場的人呼籲。卻換得浩峰的一個輕蔑的笑容。
「浩峰你有什麼意見嗎?」董莉對浩峰的態度有所不滿,雙手抱胸問道。
「就算再弄出一個跟百萬遊行一樣規模的集會出來,又有什麼意思?這能夠改變到我們的劣勢嗎?」浩峰質疑道。他翹起退,不屑地看着董莉:「他們的線眼就在這裏與我們一起,我們卻什麼也不做,還要出去靜坐讓他們隨便拉隨便鎖?」
董莉面對浩峰的質疑也不甘示弱:「即使我給你飛機大炮,機關槍手榴彈,讓你去把市長殺掉,把警局炸掉,那又如何?這樣就能夠讓政權害怕,讓他們聽你的?他們只是多了一個理由再去告你,再去判你死刑而已。」
在場所有人看着二人各不相讓,卻沒有人夠膽介入。現場的氣氛尷尬到極點。楊安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她想尋找寶生,因為上一次浩峰動怒時,也是寶生出手調停才能讓事件落幕。但她卻發現他今天並沒有到場。
「兩位可不可以不要嘈了?」楊安聽到叫喊聲從自己的喉嚨傳出。也許是太過著緊大家,而且當前無人可以依賴,楊安不自覺地親自站了出來。但當她發現大家都在看着她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未想好接下來要說什麼。
「呃⋯⋯那個⋯⋯我覺得兩位都有道理。不過呢⋯⋯我們這裡不是應該能夠容許大家選擇自己想要的抗爭方式嗎?就是⋯⋯不想動武,不想衝擊的可以選擇和平示威,不想靜坐,覺得沒有用的也可以用激進一點的方式。如果因為偏好不同就批評彼此,中傷彼此,那麼我們跟當權者有什麼分別呢?」
楊安吞吞吐吐地好不容易把想法整理好講出來。看到大家呆著注視著她時,她還以為自己搞砸了。直至大家開始向她報以激烈的掌聲,「安安說得好!」「安安最好了!」之類的話從人群中傳出,她才如釋重負地靦腆一笑。
董莉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向大家道歉說:「抱歉,我們一時情急讓大家見笑了。總之活動的詳細資料就是如此。但還是請大家注意,這次活動未被警方確認不反對,因此仍然有風險。大家去看飛機的時候要小心。」
浩峰「哼」地一笑,逕自離開了。董莉也沒阻攔,順勢宣布了會議結束,讓大家如同往常一樣,分批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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