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狗（偽骨科x很狗血x年下攻） - 第三章　寵物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該回應什麼。

要叫他弟弟嗎？這樣會讓父親感到背叛嗎？

未得父親允許之下他不敢亂叫，母親此刻的眼神卻像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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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

父親把他從這詭異僵持的場面中解救出來。

父親從二樓下來，走到他身後，很自然地握著他的手腕把他往後帶。

他在被觸碰的時候嚇了一驚，除了打他之外，父親從不主動觸摸他。

但此刻，父親似要在他與那對母子拉出距離，是讓他遠離母親還是那孩子呢？

他很快就收回直視父親的失禮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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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蔣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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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父親這樣問，好像在對招聘者進行面試。

母親雖然沒穿著讓他從小印象深刻的黑色旗袍，現在一身連身裙跟卡其色的排釦大衣，但仍將雙手一前一後地交疊在小腹前，語氣更是挑釁，「這是你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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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驚訝於母親那下巴微仰的角度，提高的音量，他回憶中的母親溫順得像隻兔子。

她現在對抗父親的籌碼便是這看起來同母異父的孩子嗎？

但父親似沒發現這種變化，仍舊臉無表情，「蔣家的二少爺嗎？」

「二少爺」三個字被特別強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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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在承受父親的打量視線時似被獵犬盯上的小動物。

孩子連呼吸都不呼吸了，瞳孔向上抬，載滿戒備地回瞪著父親，隨時準備逃走。

他知道父親那張略顯不自然的臉會嚇到小孩子──這樣一想，不禁對新來的「弟弟」生出幾分憐憫，同時有些自豪於父親一路披荊斬棘，得到大家的敬重。

──以外表去衡量他父親的人是愚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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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久未歸來，父母的對談卻一句起兩句止，似仇人不經意碰頭。

父親沒問候母親與那孩子的狀況，似乎早已全盤盡握，而他對母親這些年的行蹤跟她對父親態度的轉變，雖感好奇卻沒法得到滿足。

父親把孩子從頭到腳掃視一遍，然後吩咐下人替母子們準備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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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多年沒見的親生母親至少會對他說些什麼，解釋一下。

但沒有。

父親跟母親像一撞即開的小石子般走往相反方向，把他留在中央。

他身邊的空氣好像被一併抽光，獨留在冰冷的真空之中。

被母親緊緊牽著的孩子轉頭，好奇地瞧著他，直到看不到他為止。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何去何從。

即使追上母親也不知道自己要問什麼、說什麼，對上父親更是不敢多話。

但終究，為了平復內心騷動，他轉身急跑上樓梯，追逐父親的腳步。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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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早轉身等待，通曉了連他也不清楚將會問出口的問題。

「你不用管她們，像平常一樣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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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親帶著名義上的弟弟回來了。

父親說得好像家中新養了兩頭用來守門的狗兒，他連狗名都不需要知道。

他只能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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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既然你對這對母子真的漠不關心，為什麼要讓她們住進來？

那孩子是備胎嗎？

……我不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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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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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還有比新弟弟更困擾他的問題。

那一晚，他在洗澡前脫光了衣服，站在浴室的全身鏡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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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從上而下地梳理著剪得有點太短，卻是標準的學生髮型。

無論向下拉多少次都好，瀏海都不會因此變長。

貼服而較淺色的頭髮更襯托出他的臉型。

尖削的下巴，有點過瘦的身體，纖細的鎖骨像V字躺在他身上。

全身毛髮稀疏，連眉毛的顏色也很淡……這就是他與父親明顯的分異之處。

他長得很像父親，五官端正，並不漂亮，沒人能懷疑他與父親的血緣關係，而對於男生來說太白的膚色則遺傳至母親。

是黑色旗袍的襯托還是本身保養得宜？母親的肌膚跟身材完美，猶似模特兒。

那他既淺又幼的頭髮是遺傳自誰的？隔代遺傳嗎？祖父母還是外婆外公？

他也從沒機會解惑，奇怪的是當其他同學在中秋跟新年忙著出國跟長輩們團聚時，他的節日永遠在這大宅中度過，成員也沒有更動，他有印象曾見過外公外婆，但他不確定，也沒問。

從沒擁有過，因此也不會去追求或懷念那種被長輩疼愛的滋味。

他只希望一睹長輩們的照片證實自己的想法，那他會安心許多。

而家族旅行於他來說更是既好奇，卻有點想往相反方向逃跑的神秘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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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與他相差多少歲呢？

八歲、九歲？那孩子對著父親怯生生的反應，讓他覺得那孩子比實際年齡更小……

所以很有可能錯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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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鏡前細細拆解自己的輪廓，五分鐘後他才踩進浴缸之中，扭開熱水。

逐格逐格回憶起今天下午所發生的事、想要記清楚弟弟的樣子……

不期然地，連帶想到父親碰他的觸感。

他把水調得更熱了些，在蓮蓬頭的擊打下，肌膚漸漸浮現粉紅色。

流過他臉頰的水不斷下滴，他抬起右手手腕，細細地磨蹭手腕內側。

手腕內側敏感的肌膚被摩擦時，內心也同步癢癢地、細細地顫抖著……

說不上難受或舒服，也許兩者皆有。他加大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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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難能可貴的觸摸，區區幾秒的感受在他心底中生了根，他在忘記之前反覆又反覆地想起、消費，像一句絕無僅有的讚美、像獲得意料之外的獎賞。

每次想起，都好像被餵了一小口野生蜂蜜，既生且酸，帶著難以形容的甜美。

他眨眨眼睛，睫毛上凝著的水珠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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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陌生的熱度跟痠軟盤踞在盤骨間。

他的視線下潛，幼稀毛髮間有了硬度的醜陋部分，掙扎著想昂頭……

於是他把熱水關掉，讓冰水流滿浴缸。

他慢慢地浸入水中，抱起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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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想到，父親最近很少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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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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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晚飯時間，餐桌上回歸了一個人、多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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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父親的關係處於極端的親厚與極端的生疏間，這兩人卻又更多隔了一層。

父親坐在長桌的一端，他習慣性地坐在父親右邊的位置。

弟弟坐在他正對面，母親坐在弟弟旁邊。

母親好像要藉弟弟來隔開她與父親似的，他已記不起當初還是三人家庭時，母親在晚飯時會坐在什麼位置？也是以他來隔開父親的嗎？

一如往常，佣人們在佈置好飯菜後便各自工作去，絕不會留下來聽他們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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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對話，餐桌上也從未出現過歡聲笑語。

父親會問起他的家教學習進度、交友狀況──關於交友，他都一句起兩句止。

不知道父親是否發現了他從沒擁有過可稱之為死黨或老友的朋友。

他們都熟能生巧地裝作很滿意他如今的生活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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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著父親把女人跟孩子視作空氣，但那……有點難度。

連他也是似懂非懂，初來乍到的孩子更不懂來龍去脈，像隻被搬到新窩的小動物般，下意識地向年紀較近的他表現好感，想要依賴他。

在孩子毫不掩飾的眼神下，他感到不自在……

那孩子想要他作出什麼回應呢？

在父親未表明態度之前，他不會背叛父親，但承受那種明顯的期待卻讓他緊張到手指微微發抖，只好不夾菜，只是小口小口地扒著飯，食不知味。

那孩子應該很餓了，但每次動筷都發出聲響，就是不能注意點不讓筷子撞上碗邊。

他漸漸地煩躁起來，想要獨處，想躲回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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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既然母親帶那孩子回來報復，絕對會待孩子像金叵羅。

但她卻只顧埋首吃飯，懶理孩子操著沉重的象牙筷子，食物掉左漏右。

他好像什麼都猜錯，從沒弄懂過半件事情，被蒙在鼓裡。

他好像從那孩子身上看到不被母親重視的往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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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快吃完那碗今晚特別多的白飯時，碗中多了一塊雞。

「為什麼只扒飯，今晚的菜不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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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曾替他夾菜的父親，竟然……

震驚之下，他只能半放下飯碗，父親的問話像從海底傳來，他根本聽不清楚。

他知道母親跟弟弟都全神貫注、豎起雙耳聽他們的對話。

父親不介意他不回應，又再夾了一條菜給他，動作熟練似行之有年。

「……謝謝爸。」他忙不迭點頭，抬高飯碗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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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你都到這個歲數了，早上起床時會晨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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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劇震一下。

整個碗摔上桌沿，破成三四片。

他的嘴唇劇顫、心悸不已，他好像被揭穿謊言的孩子，完全不敢抬頭，只能用抖著的手撥走飯粒，忙碌地收拾玻璃碎片。

佣人們聽到聲響後湊過來，拿著報紙跟抹布接近他，準備善後。

但他不能停下來，他必須有點事做才能不面對父母親的眼神。他剛剛的行為像一種默認，羞恥得讓他想找個洞鑽進去，他好像被扔進一鍋滾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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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推開椅子，想蹲下來拾起碎片時……

父親突然用前所未有的音量暴喝：「我叫你不要動！」

他渾身一震，反而被碎片割到，還沒看清楚那裡在流血……

父親已欺近身旁，抓著他的手把他順勢拉起，將傷口舉到臉前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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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十二歲了，不是毫無自主能力的孩子。

父親不讓他把手收回去，喝令佣人趕快把叔叔叫來……

他閃躲著父親暴怒的眼神時卻看到母親的臉、弟弟被嚇著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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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他明白父親在席上對他做的一切，那些反常語行都是故意的。

他替他夾菜、對他噓寒問暖，問他如此難以啟齒的問題……

除了他受傷這點不在預料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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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瞧著他的眼神，現在他可以全部解讀了。

那裡頭載著了然、厭惡、憐憫跟戒慎……

她不是看著她兒子，她在看著一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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