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quila 龍舌蘭 - Margaritas

在去年的平安夜，酒吧成了熟客的私人舞台，正當熱鬧的派對即將拉開序幕，此刻烽推開酒吧的門。他的著裝雖然簡潔，但整體的修飾顯然過於講究，似乎剛參加過某種莊重的場合，可臉色卻是憔悴落寞令人憂慮。

「可以出示邀請函嗎？」

當Kris這樣問道，他的眼珠開始四處轉動，手指不斷輕輕掃過嘴唇。

「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有活動⋯⋯」

「沒關係！歡迎關注我們酒吧的賬號！不僅會有特別主題的活動，還有許多限時優惠！」

Kris一邊指著門鈴旁的二維碼，一邊推銷著。烽乖乖掏出手機掃了掃。

「我是因為⋯⋯在網上看到推薦這是那種類型的酒吧⋯⋯所以⋯⋯」

「什麼類型？」

「就是⋯⋯那個⋯⋯」

他支吾其詞，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你是想說那邊圈子，對吧？」

「⋯⋯對！」

看到烽急切地回應，Kris輕笑起來，彷彿忽然忘記了酒吧里還有一個派對等待他去主持。

「雖然我們這裡沒有特意分門別類，但可能因為我自己就是一員，所以同志圈的朋友特別喜歡來這裡消遣，也會像你說的那樣推薦給朋友。」

「那麼⋯⋯這裡是你開的？」

「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Kris，這個酒吧的老闆。」

「我叫烽⋯⋯」

他無意識地將目光固定在Kris身上，眼神中閃爍著與那些因Kris而來的客人一樣的熾熱。

無可否認，Kris的今晚裝扮特別奪目，這無疑是主持派對的基本禮儀。

就這樣彼此的目光在空氣中交錯，直至店員走過來提醒派對即將開始。

「那麼⋯⋯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下次我會再來光顧的⋯⋯」

他將本來欲說的話吞了回去，急於告別，卻被Kris攔住。

「請等一等！⋯⋯今晚雖說是私人派對，但客人跟我很熟朋友⋯⋯要是你也想參與的話⋯⋯」

「想！真的可以嗎？」

「當然！」

Kris微笑著放下了過往堅守的原則，不想再讓那雙失落的眼神再度陷入失望。

「請進來！隨便找個位置，大家都很隨意，不用太拘束！」

Kris輕輕地推著烽走進店，然後才發現他居然有著美麗的笑容。

就一張冷酷的臉，配著高挑的身形及配襯合時的裝束，不論男女都是理想的強攻型，一走進便成功吸引全場目光。他卻選擇坐在酒吧的一角，顯然不想太快沾上派對的歡樂氣氛，一股氣場就如同一道壁壘，將自己包裹其中。

在光線暈染的中央，Kris以派對主人的身分活躍著，氣氛於熟悉的客人間不斷升溫。他忙碌地在各個團體之間周旋，然後又將目光投向酒吧的角落。

坐於一角的烽，依舊同一坐姿，盯著餐牌，似乎在無盡的選擇中迷失。

「需要我推薦一些東西給你嗎？」 Kris試圖打破他的沉默，親切地問道。

「⋯⋯可以嗎？我從來只點啤酒，但今天想嘗試一些別的……」

「要不⋯⋯點些雞尾酒？」

「好⋯⋯烈一點也可以⋯⋯」

「那⋯⋯」Kris盯了他一眼：「⋯⋯要不試試龍舌蘭？它調出的雞尾酒非常受歡迎。」

烽點了點頭，Kris便為他調製了一杯Margarita。對於初次嚐試雞尾酒的客人，這款算是頗受歡迎。

烽嚐了一口，即使混合了鹹味和檸檬的酸味，也無法掩蓋那原始的苦澀感。後來味道習慣了，一口喝了半杯。

Margaritas開始發揮威力，易入口的高濃酒精，使那冷酷面孔產生了變化。

「其實今天……我前任邀請我去他的婚禮……」

「……你去了？」

「嗯⋯⋯」

烽開始自言自語，表情也變得易讀。每當Kris離開工作，他便默默地喝酒，當Kris回來時，他會繼續剛才的話題。

Kris不禁偷笑，雖然打從見面的那一刻起，就察覺到烽的思緒被某件事情掌控著，但沒想到這麼快便坦白出來，跟剛才牢固的戒備態度完全相反。

「他跟我⋯⋯是從小在屋邨一起長大的好友⋯⋯」

所以這是青梅竹馬的初戀故事吧。自初中時期相識後，他們很快便兩情相悅並開始交往，在八年的感情一直安然無恙，烽亦暗自認定這輩子非他莫屬。

但在某天因特別事故需要回家一趟的路途上，就在相隔一條馬路，撞見對方摟著另一位女子，將兩大件行李送上的士上，才發現一直以來所謂的海外工幹，只是一次次掩飾出軌的謊話。

當下心情一片混亂，震驚過度以至於無法直面這個真相。但同時卻怯懦地不去即時揭穿，可惜謊言中的破綻漸趨明顯，最終還是忍痛揭發。

對方也只能坦白承認，第三者是在職場的同事，已交往近半年，並開始計劃跟她組織家庭。

「你也細心想想，我們是沒有將來的吧⋯⋯」

烽凝視著那張充滿無邪的臉龐，透著淚水與愧疚的憔悴，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了那番話。原先滿室的怒火，瞬間化成絕望的悲哀。

畢竟當對方以一口傳統觀念封閉所有出口，一時無法反駁，能做的只有放手離場。儘管分手後仍抱持著奇蹟會出現的希望，期待有一天能重返他的身邊。

可惜一個月前，收到對方的結婚請函。

「這是在戲弄我嗎？⋯⋯怎麼會想到邀請我？」

後悔當初慷慨地答應，當走進婚禮現場，看見那對洋溢著幸福氣息的新人，才發覺自己並未從傷痛中走出。

烽一口氣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希望藉着酒精加持，能稍微緩解心中的疼痛。

「我算什麼？就只是八年的炮友嗎？難道不結婚生子⋯⋯就沒有未來？」

此時派對接近尾聲，賓客開始陸續散去，店員忙於收拾打掃，Kris邊清理酒杯，邊聆聽苦主哭訴。

當提到無法共擁將來的時候，烽突然掩著眼眸，遮蓋著瀰漫而出的悲傷，淚珠滾滾而下。Kris放下手中的工作，遞上紙巾，輕輕拍著他的背，努力找尋可以他安撫的說話。

「那只是他為了掩飾背叛的藉口，別把這些話當真。」

「但我確實無法為他帶來完整家庭⋯⋯」

「什麼完整家庭？在我身邊一大半早已離婚收場！從來婚姻也不過是約定俗成的副產品，一場過度昂貴的儀式罷了！」

當最後一位客人離開，店內的清理工作也接近尾聲，Kris示意其他的店員下班，自己決定留下陪伴全場唯一的酒客。

「可是我……現在的腦海裡還是充滿他……」

「那畢竟是八年的初戀吧⋯⋯」

Kris端起一杯Tequila，也是由八年成長才能採收的龍舌蘭釀製的⋯⋯

他自己也曾與一個人離離合合將近八年，不就跟他一樣？

「八年已經夠了吧⋯⋯是時候轉化成酒⋯⋯不然要等到枯萎嗎？」

Kris感嘆地自話自說，讓本來哭喪的臉昂起，好奇地看著他。

「不！……我是說……給自己一個改變的機會吧！否則要等到心都乾涸了嗎？」

「他都結婚了⋯⋯我也應該死心⋯⋯」

「比他更專情的人多的是！」

「⋯⋯有這麼容易？」

「這裡不就有一位嗎？」

「⋯⋯哈！才剛推銷了酒吧！現在連自己也推銷出去嗎？」

「現在心情好一點了吧？」Kris半開玩笑地說，試圖掩蓋自己的羞澀。

「對不起……讓你陪我唠叨這麼久……」

他把最後一口酒一飲而盡，掏出信用卡付帳後，卻幾乎無法走路。

幾經辛苦把他送上的士，目送離開後，已接近清晨六時。

之後的每個星期，他幾乎每晚都會來酒吧，總是選擇坐在角落的吧枱，讓Kris親自為他調製雞尾酒，直到接近打烊才會離開。

Kris望向店門的方向，回想著他們的初次相遇，不由得輕輕地搖了搖頭。

今天大概不會來，或許有工作在身吧⋯⋯

就在這時，店門被輕輕推開，門鈴因此搖晃而響起。

走進來的，是一名身著白色襯衫配杏色長褲，面容略顯緊張的男子。

他很快地將目光投向Kris，表情隨即放鬆下來，然後報以熱情且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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