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疙瘩是鹹的。
小的時候挑食，不喜歡吃奶奶煮的麵疙瘩。不是不喜歡吃麵食，而是每次都能在麵疙瘩中看見前幾日剩菜的影子。
那時候家裡只有我和奶奶，她下廚、我張嘴，吃不完的食物也還是只有我們吃，當然每次菜端上來時，我總會故意夾走喜歡的菜樣，將不喜歡的繼續留在盤子裡。
因此麵疙瘩端上桌時，裏面沒有一道菜我不熟悉。芹菜炒茄子的芹菜莖、胡蘿蔔炒蛋的蘿蔔絲、香菇豆乾的香菇片。從前欠下的種種，今日一併還回。
麵疙瘩端上來是熱的，我會忙不迭將裡面的麵疙瘩全部翻找出來吃個乾淨，剩下的雜菜浮在疙瘩湯裡，半點都不想碰。
奶奶總會推搡著我坐回餐桌前，一邊心疼的念叨：「這些菜都很貴的咧！我小時候想吃都沒得吃！」她會說她幼年時的弟弟、會說她穿著白紗的媽媽，然後……
然後豆大的淚珠就會從我眼眶裡滑落。
後來奶奶受不了，會讓我去門外的廊上站著，吃完才能進屋。屋外冷，把手腳還有手上的疙瘩湯都颳得冷冰冰，眼睛望著天上的月亮，覺得今天的月暈沒有昨天的大。
眼淚還掛在臉上，有些會在臉頰上留下印，有些會滴進疙瘩湯裡。我在門外喊著奶奶，她會在門裡說，眼淚也是鹹的，麵疙瘩也是鹹的，都一樣。
或許是吧，將雜亂的東西混在一起，他們融為一體，都是一樣的。很多東西揉雜著，也就分不清本質，不抽絲剝繭的找，它看著就是一鍋疙瘩湯。而裡面藏著的故事，沒有人知道。
麵疙瘩是鹹的。但如今重新回味時，卻總不是從前那碗，奶奶的麵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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