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書桌前的人的毛筆一提一放,蜿蜒出一片墨色山河。
房間幽暗,只開了一盞桌燈,陰暗的牆壁上只有他的背影隨著動作搖曳。
他全神貫注,筆走龍蛇,行雲流水。一撇一勾,筆筆到位,充滿韻味;一橫一豎,筆法蒼勁,意境鮮明。正當他沉浸於創作之中。
嘎——一聲久未上油的門軸發出刺耳的聲音。
「還在練啊⋯⋯」開門的女人輕聲道:「時間晚了,趕緊去睡吧⋯⋯」她的臉龐沐浴在柔和的橘光中,和藹的面容與柔軟的眼神透出一絲關懷。
男子微微抬頭,向她點了點頭,卻不久便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在手中的作品上。「寫完這張就好了。」他淡淡回應,語氣中帶著一絲執著。
此時,他全神貫注,完全未注意到墨水已悄然從硯台裡滲出,沿著桌面蜿蜒而來,纖細的墨線爬上他的手背,最終在上面凝結成兩半勾玉,宛如黑夜中分割的太極圖,靜謐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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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憂走在校園的小路上,腳步輕盈但心情沉重。 四周的樹木高大而茂盛,葉片在晨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斑駁的光影。陽光灑落在地面,樹影隨風搖曳,像是一幅美麗的畫卷。
紅磚砌成的教學樓屹立在一旁,牆面上長滿了青苔,裂縫交織在一起,似乎無聲地述說著它見證過的故事,那些故事或許曾經溫暖過某些人,但對於徐憂來說,這些牆壁上積滿的塵土,只有冷漠的氣息,他不再對它們產生任何情感,只覺得自己在這些陳舊的建築物間徘徊,如同一個無所依歸的靈魂。
不遠處,校門口幾群學生正在喧鬧著,他們的笑聲響亮,在那幾個身影中,徐憂的視線不自覺地停留在一抹陰影上,那人的目光猶如黑夜中的獵豹,冷冽且銳利,仿佛能穿透一切,周圍的低語聲像咒語一般,讓空氣變得異常沉重,讓徐憂的胸口不自覺地緊縮。
當徐憂步入教室,裡面只有零星幾個人,教室裡空蕩蕩的,顯得格外寂靜。冷氣開得很強,空氣清新,卻也無法驅散他內心的陰霾。幾個男生正坐在地上打牌,偶爾從他們的口袋裡拿出幾袋透明密封袋,裡面裝著不知名的物質。這一切在徐憂眼中早已司空見慣,他甚至沒有絲毫驚訝,只是默默走過。
「呦,這不是書法大師嗎?」一個混混同學站了起來,踩著桌子,語氣帶著挑釁。「還真是高人啊。」他的笑聲尖銳刺耳,帶著不加掩飾的嘲弄。
徐憂不為所動,繼續朝前走去,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他的步伐依舊平穩,仿佛這樣的調侃對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他已經習慣了這些目光和言語,習慣了被人拿來當作笑柄。
「裝聾是吧?!」混混的聲音更大了,帶著不耐煩。他的拳頭緊緊握住,臉上的猙獰笑容越發明顯。那沉重的拳頭像是砸向徐憂的命運,瞬間襲來。
「砰——」
一聲悶響,拳頭準確地擊中了徐憂的胸口。徐憂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劇烈的疼痛瞬間襲來,他忍不住咳嗽了幾下。那股血腥的味道迅速充滿了他的口腔,他微微低頭,嘴角隱隱透出鮮紅的血跡。那一拳,像隕石般重重地砸下,痛徹心扉,讓他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虛弱。
疼痛並未就此結束,它像是無形的毒蛇,從他的胸口蔓延到肚腹。徐憂的肚子劇烈地脹痛,這種痛感像是無情的折磨,從胃裡開始蠕動,向上蔓延至喉嚨,最終化為無法忍受的噁心。他的視線開始模糊,周圍的一切像是被濃霧覆蓋,甚至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旁邊的學生低聲議論著,有人輕蔑地嘀咕:「誰讓他去招惹旭哥。」聲音中帶著不屑和冷漠,仿佛徐憂的痛苦只不過是一場可笑的戲劇。
「旭哥,梁老師來了……」一名跟班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些許驚慌。
劉楊旭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他的胸肌隱約露出來,像是一座無情的鐵牆,讓所有人不敢直視。全班的同學都不約而同地將視線移開,仿佛有一種默契,這樣的暴力與冷漠,已經成為他們的日常。
教室裡的靜謐被一陣高跟鞋的聲音打破,咔咔咔的聲響清晰可聞,幾個學生迅速坐下,唯有徐憂依舊靜默地站著,猶如一根釘子,永遠無法融入這群人之中。
梁老師走了進來,輕聲拍了拍手,指導著學生們進行課程,然而她的目光總是游離不定。
她對徐憂的掙扎已經習以為常,他馬戲團內的小丑,而她,是一旁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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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後,下課鐘響。
教室內的氛圍瞬間變得輕鬆起來。學生們紛紛起身,準備離開,然而徐憂的身影依然停留在原地。他站在角落,沉默不語,眼神空洞,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無感。那一刻,他彷彿融入了牆壁與空氣之中,成為了這片教室的透明部分。
經過四十分鐘,他口渴得難以忍受,於是緩步走出教室,走向一角的飲水機。隨著他踏出的每一步,心頭的沉重感愈加加劇,彷彿每個步伐都被無形的力量拖住,無法逃脫,看著不遠處的劉楊旭從容的笑著看他,全身頓時起了雞皮疙瘩,彷彿一隻受驚嚇的貓。
呼!
突然,眼前一黑,一根掃帚猛然掃過來,發出刺耳的聲音。徐憂來不及反應,掃帚的尼龍刷毛瞬間擊中了他的雙眼,鋒利的尼龍線勾住了他的眼睛,使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那種刺痛感令人難以忍受,尼龍線在他的眼膜上來回摩擦,帶來的痛楚既癢又痛,幾乎讓他無法忍受。
他急忙後退,試圖躲避接下來的攻擊,但劉楊旭已經緊跟而上,像是猛獸盯住獵物,毫不手軟。他的掃把像長槍一樣橫掃過來,狠狠地砸向徐憂的頭部。
走廊兩側也有幾個旁觀者,陰暗走廊中的兩道人影模糊不清,但兩者身份大家卻都心知肚明。
「砰!」一聲悶響,掃把的木柄重重地敲擊到徐憂的頭部。劇烈的撞擊讓他眼前一片漸漸模糊,腦袋像被雷電劈中般嗡嗡作響。雖然掃把的木頭不像鋼鐵那般鋒利,但那種鈍重的擊打仍然讓他頭暈目眩。
眩暈感瞬間席捲而來,令他整個人失去平衡,徐憂的視線開始扭曲,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水波扭曲的影像般不斷晃動。
他的腳步踉蹌,雙腿彷彿沒有支撐,踩在無形的浮雲上,一股強烈的失重感襲來。腦袋中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著他,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四周的一切仿佛在快速旋轉,耳邊的嗡嗡聲和耳鳴讓他幾乎無法忍受。
砰砰⋯⋯砰砰⋯⋯
心跳聲清晰的在他耳邊浮出,每下都敲擊著他的靈魂,那刺耳的響聲彷彿如無聲的恐懼,侵襲著徐憂的心。
眼前的一切慢慢的變黑,如同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汁,慢慢地暈開,直至侵染整個視線。
同時,他手背上的印記漸漸清晰,釋放著微微螢光,恍如寄生一般的往上蔓延,頓時手臂失去知覺⋯⋯
在他腦袋一片混亂的時候,劉楊旭並未停手,隨著徐憂的後退,他迅速再度發動攻擊。那根掃帚如同鋒利的長矛,再次朝徐憂的身體撲來。徐憂下意識地向右側閃避,掃帚的刷毛險些劃過他的耳邊,他急忙一個低身,避開了。
「嘖⋯⋯」
劉楊旭忍不住嘖了一聲,明顯不耐煩,然後低頭望著自己手中的掃帚,眼中閃過一絲狠毒。
這一刻,徐憂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緊繃,他的內心在掙扎,呼吸急促,卻無處可逃,他的雙眼暫時失去知覺,他低著頭,因此也沒人看到他此時完全被染黑的雙眼⋯⋯
「嘶——」
他再次衝刺,身體如同彈射般,強迫自己超越痛苦與疲憊,往前奔跑。
每一步,彷彿踩在一片不穩的泥沼中,既沉重又充滿不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這股痛苦沖刷得沸騰,汗水滲透了他的衣服,但他依然沒有停下。
劇烈運動造成的缺氧使他渾身不適,被麻痺的視覺也看不到前方是何處,只知道那是他唯一的生路,可劉楊旭如影隨形,步伐越來越近,徐憂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彷彿如地震一般搖動著世界。
隨著他左腳用力蹬向地面,地面彷彿也隨之震動,細小的塵土隨風飛舞,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激發。徐憂的身影像箭矢般迅速射出,周圍的空氣被切割得發出尖銳的破風聲,像是刀刃劃過長空,刺耳至極。
身體彷彿失去了所有重量,變的及其輕盈,他的速度也快了很多,比之前的幾年都跑的要快,劉楊旭同時也感到疑惑。
同時,徐憂手上的太極圖倒轉,收束其蔓延到手上的黑色並慢慢隱藏自己,融入旁邊的肉色,而他眼眸中的黑也隨著太極圖的倒轉,慢慢的退出徐憂的視線⋯⋯
「呼⋯⋯呼」徐憂喘著氣,從樓道中逃了出來,陽光也順勢照進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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