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吹聡和亞木離開後,又有一群不速之客來到寺廟。
「韓哲已經和我們解釋過一遍。但我們仍然希望能夠讓狼人先生這一年在我們的隊伍中行動。畢竟共和的檔案尚未有你的資料,如果你在我的小隊中,至少你能夠享有人權。」餘平和諸葛貝在傍晚到達佛寺,之前也沒有過問韓哲和墨嵐之間的承諾。
比起在杜拜時,餘平和諸葛貝看起來都比較精神。靠着他們的心理質素和共和的資源,單單是休養數天,已經能讓他們回復狀態,畢竟他們在杜拜也只是被擄走,也不是消耗了太多的體力。
墨嵐和禍恆早就知道共和會出手,彷彿他們的未來都被真理會摸清。佑仁卻是連自己的生世也不太清楚,現在餘平一開口就是邀請他加入自己的小隊。佑仁一向沒有主張,在墨嵐、山吹聡面前,他只要跟隨他們的的決定就好。面對餘平的邀請,佑仁只是轉頭望向墨嵐,墨嵐卻只是冷冷地說一句︰「人大了,自己選。」
佑仁又望向禍恆,期望禍恆能夠給他一個「正確」的答案。
「去吧!這是你的機遇。一件後再見。」禍恆推了佑仁一把。佑仁也連在餘平小隊的工作都還未清楚時,就已經被禍恆請走了。
根據真理會的指示,禍恆也會前往他們的佛寺中潛修,發掘荒廢已久的潛能。禍恆對此也沒有太多的意見,反正他一直都是個無業遊民。真正的修練,也許這才是他最對得住禍家的唯一辦法。
禍恆簡單執拾過床舖,也上了一炷香,和墨嵐道別後,就此離開佛寺。
墨嵐看着禍恆的背影,突然覺得他背負了太多的事。本來生於一個不平凡的家庭,因不想跟隨傳統而成為一個浪子,現在又要為了大家加入真理會。禍恆成為了犧牲得最多的那一位,但他仍然沒說過一句怨言。笑容永遠都會在他的臉上出現。
「他和禍晨很像。果然是表兄弟。」在安琪的心目中,若墨嵐是沉默的夜空,禍晨就是照耀大地的陽光。無論發生甚麼事,他都能笑着面對,化為耀眼的陽光,驅去黑暗。
吃厭了佛寺的齋飯,墨嵐這晚帶了安琪和段櫻到山下的居酒屋用饍。為了保險起見,段櫻還是帶了他的長刀同行,即使安琪已多次表明他帶了足夠的槍。
三人只是點了些小食,也沒有叫酒,畢竟保持清醒很重要,若因為酒精而丟了性命實在是太愚蠢。
「吃完就走吧。」墨嵐抹抹嘴,付了錢。走出小路時,卻發現小路靜得有點可疑。不少刺客在月下將氣息收歛,目光都放在三人身上,當段櫻再踏前一步,便會出手把他格殺。
「段櫻拔刀!」安琪向角落的暗處開火,打中了躲起來的刺客。安琪沒有追下去,退後了一步和墨嵐背對背而立,說︰「我看到七個。」
「十三個。」墨嵐冷冷地道,也掏出了手槍,握在胸前,同樣沒有主動攻擊。
五秒的沉默。五秒的沉默後,一名刺客喊了一聲日語,所有的刺客從四方八面襲來。安琪和墨嵐同時開槍還擊,卻倏然感受到一道強烈的殺氣從居酒屋傳出。殺氣挑釁着墨嵐和安琪,他們不得不進入居酒屋一探究竟。
「這裏交給你!」安琪踢開大門,和墨嵐並身進入店內,卻只見老闆和店員都被一條條的紅布纏住雙手,也不敢呼叫求救。
「這應該不是人類的速度了。」安琪逐一為店員解縛。他們就只是一臉恐懼,完全不能形容到剛才發生過的事。墨嵐試圖感受殺氣的源頭,卻發現殺氣從他們進入居酒屋開始已開始消散,才過了半分鐘不夠,就已經消失得毫無痕跡。
刺客們比段櫻想像中的兇狠,即使被斬傷也要衝上前。面對刺客們的瘋狂進攻,段櫻難以擋下所有的刺客,背上和右腿都被劃上了不少血痕。「我不想殺人。」段櫻使出段式刀法,一下子將正前方的刺客斬首。其餘的刺客只是定住了一秒,又再次蜂擁而上。段櫻本來又不是嗜殺之徒,不過既然是以死相搏的刺客,他也沒有留手的理由。
段櫻的雙眼閃過一剎的無情之色,當要舉刀時,一道紅影卻將十二名刺客全數殺死。段櫻沒有看得清紅影出手的手法,當墨嵐和安琪從居酒屋走出來時,看見的就只有仍然來不及反應放下刀的段櫻、十二具頸部被貫穿的屍體,和在小路另一端,一個穿紅衣的女孩。
「氣管和頸椎被打斷。」墨嵐小聲地說。要是和那女孩交手的話,目前墨嵐也沒有絕對的信心斷言自己能打得過他。
「段櫻。師傅要見你。」穿紅衣的女孩以不流利的中文說。
「師傅?」段櫻沒有收起長刀。雖然女孩出手解決了刺客,但也不能因而掉以輕心。
因為這女孩,很強。
「憂傷先生。」
「他要找我做甚麼?我不認識甚麼憂傷先生。」段櫻暗中運氣,至少一不對勁時能夠馬上作出反應。
女孩一步一步走近。若忽略女孩雙手和面上的鮮血,其實女孩也挺可愛的。當走到和段櫻只剩下十步的距離時,女孩突然跑了起來,轉眼就躍到段櫻的面前,伸手探向段櫻的脖子。
段櫻以刀格開女孩的手,但又怕弄傷手無寸鐵的她,在女孩落地後,只是將長刀握緊,沒有再進一步的反擊。
「師傅說過。不能。留手。」女孩再次躍起,右掌輕輕拍開段櫻的長刀,左掌則在他的胸口打上一個掌印。段櫻吐出一口鮮血,女孩借勢騎上段櫻的頸上,五指成爪,作勢要抓破段櫻的頭蓋。
「師傅要傳你刀法。」女孩面無表情地說。
「這是……」段櫻斜眼望向墨嵐。山吹聡、佑仁、禍恆都相繼離開,段櫻也曾想過真理會有否為自己安排過甚麼,或上天又留了甚麼機遇給自己。「憂傷先生」,很有可能就是屬於自己的契機。
「去吧。這是禍恆說的。好好珍惜這一年的時間,不要辜負他對你的期望。」墨嵐說。
女孩見段櫻沒有反抗的主意後,從袖中向墨嵐和安琪射出兩枚飛刀。墨嵐和安琪轉身躲開,回頭時女孩和段櫻都已經消失不見。十二具屍體倒臥在小巷中,成為了女孩出現過的唯一證據。
「我沒見過有人能一直散發着如此的殺意。話說那個憂傷先生,你知道他是甚麼來頭的嗎?」安琪將槍收回,離開小巷。
「名為憂傷,有能力傳段櫻刀法,又收了那怪物般的女孩為徒。我大概猜到吧,還是讓段櫻自己猜吧。」
當段櫻回復了意識時,他正身處在一間小公寓內。比想像中的平凡得多。他揉揉眼,長刀還在他的身邊。早上的天氣不算太冷,柔和的陽光照在床舖上,為房間添了點暖意。
一房一廳的小單位,沒有太多多餘的擺設。單位中只有段櫻一人。他倒了一杯清水,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女孩在射出飛刀後,右掌輕輕按在段櫻的額上,之後段櫻便失去了意識,如發了一場夢一般,醒來就已經在床上。
憂傷先生很早便買下了這單位居住,之後收了女孩為徒,就將房間讓給女孩,自己睡在廳中的一張小床。當段櫻打算拉門離開單位時,木門被外面的憂傷先生推開。憂傷先生戴着一副白色面具,一手拿着購物袋,另一牽着一個未滿十歲的女孩。除下那面具的話,二人看起來就是一對溫馨的父女。但戴上那副面具的話,就不免令人覺得有點詭異。
「你好,段櫻。讓我看看你的刀。」憂傷先生將購物袋的食材取出,女孩則將食材拿到廚房處理。憂傷先生的嗓音比段櫻想像的更加溫柔,段櫻愣了愣,將長刀從刀鞘拔出。段櫻每天都有仔細照顧他的長刀,務求使它在每一次出鞘時,都能以最鋒利的狀態示人。
「我是說你的刀。」憂傷先生一眼也沒有看過段櫻,打開了今天的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這就是我的刀……」憂傷先生揮揮手打斷了段櫻,向廚房喊道︰「小虹!」廚房的女孩小虹將手中的水果刀擲向憂傷先生。憂傷先生接過空中的水果刀,輕輕在空中揮了一下,倏然段櫻感受到憂傷先生的刀意以及當中的威脅,下意識退後了一步並將刀舉起。
「太弱了。」憂傷先生又將水果刀隨意指向段櫻,段櫻的胸口彷彿被撞了一下般,雙腿一軟,坐了在地上。
「我是憂傷先生。這是我的徒兒小虹。我教你刀法是原因你可以當成是受人受托。希望你不會令人失望。」憂傷先生放下水果刀,扶起段櫻。
「他會成為我的師弟嗎?」小虹問。段櫻見識過她殺手如麻的手段,能夠一手撕裂敵人的氣管和頸椎,這等的實力段櫻恐怕此生都不會忘記。
「不會。他一生只會認一個傻瓜為師父。」憂傷先生笑了笑,看來他早就認識段櫻的師傅,亦是他的父親,段三菊。
「你敢侮辱我的父親?」段櫻一生最尊敬的人就是傳他刀法的父親,如今有人直稱他的父親為傻瓜,他當然不會忍氣吞聲,隨即使出段氏刀法,一刀橫劈向憂傷先生的左肩。憂傷先生用水果刀擋下。段櫻大驚,本以為自己的長刀加上段氏刀法,能夠做到削鐵如泥的效果,豈料憂傷先生單靠一把小刀就能將自己的攻擊擋下。
「你好好看清楚,甚麼才是真正的,段氏刀法。」憂傷先生閉上雙眼,水果刀的刀尖點在木桌。只是點了一下,木桌就由中間開始崩解,桌面碎成大小不一的木塊,散落在地上。
「這不可能是段氏刀法!段氏刀法絕不會往外流出的!」段櫻激動地說。段櫻也不想承認憂傷先生的段氏刀法,但憑這一擊上的刀氣,段櫻可以判定這確是段氏刀法獨有的,其他的刀法打不出這種感覺。
「是不是段氏刀法你自己心知肚明。由今天開始,你早上起床就要一起做早飯,然後和小虹對打,午飯過後會由我教導你段氏刀法,晚飯之後就是屬於你的自由時間。沒有異議就開始吧!小虹可不會因怕傷到你而留手的。」憂傷先生疊起報章,帶着段櫻和小虹走到公寓的天台。
這座公寓的天台平十都沒有人會上來,連鳥兒都不會停在此處。這憂傷先生和小虹平日對練時的地方,單單是無意間遺留下來的殺氣,就已經能將鳥獸都嚇跑。動物的本能使牠們遠離獵食者,更何況是比猛獸都要危險的二人。
二人首次的對練在和暖的陽光下開始。雖說是首次對練,但卻不是段櫻首次面對小虹。小虹如平時一樣散發自己的殺氣,以雙掌擊向段櫻。殺氣使段櫻喘不過氣來,使他無法清醒地思考,只能胡亂地退後,如同被追趕的羚羊,靠住本能閃避。
「白癡!快施展刀法!」憂傷先生一直留意住二人的動作。小虹的狀態一般,也許是因為昨晚行動了,睡眠不足所致,畢竟她還是一個小孩子。至於段櫻,憂傷先生只知道他修練的是正宗的段氏刀法,但以眼前的情形來看,此子的實力只會令段家蒙羞。
段櫻運勁使用刀法,轉眼間化為一個無情的刀客,以長刀反擊。小虹不敢硬接刀鋒,靈活地左閃右避,一下子竄到段櫻右方,抓住破綻,狠狠地撃了他一掌,殺氣使這一掌的威力大增,差點就要傷及內臟。
段櫻忍住痛楚,揮動長刀,斬向小虹。礙於她的位置,小虹難以躲開這一刀。在使用段氏刀法時,段櫻鮮會留手,在以往亦因此屢次傷到父親,若此刀打中小虹,這女孩恐怕難逃一死。
小虹知道躲不過刀鋒,毫不猶豫地伸爪攻向段櫻的傷口。在她的心中殺掉敵人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即使在切磋時也是同樣。
刀鋒、利爪。致命的殺招在關鍵時間被停了下來。憂傷先生一手持着一把沒有刀鐔的長刀,擋下了段櫻的長刀;一手握住一把被布包着的寬身的肉刀,以刀面攔住了小虹的五指。「幸好我趕得及。讓你們交手太過危險,以後早上的訓練,就改為你們二人,打我一個。」憂傷先生用雙刀將二人推開,用長刀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形,優悠地在圓形中央坐下。
「可是這不公平。我們有兩個人。」小虹說。
「我可有兩把刀。」憂傷先生用兩刀指住段櫻和小虹。
「無心丸。百生斬。」小虹輕聲說出兩把刀的名字。無心丸是憂傷先生的愛刀之一,平時和小虹對練時,憂傷先生使的也是無心丸。憂傷先生從沒有對小虹說過無心丸的由來,不過思想簡單的小虹也沒有過問。既然師傅沒有說,她也沒有知道的需要。
至於百生斬,這是憂傷先生從另一個刀客手中奪過的,那名刀客當然已經死了,更是死在原屬於自己的百生斬下。百生斬長期都被憂傷先生用布纏住,因為刀的殺氣實在是太強大,收割了無數靈魂的邪刀,憂傷先生也怕自己的心智一天會被它影響,因此必須將它包起。
「那麼,我要開始了。老規矩,如果我的雙腿在這圓外的地方着地,就當你們贏了,以後就可以開始第二階段的訓練。」
段櫻聽了後恍了恍神,憂傷先生雙腰一躍,無心丸和百生斬分別劈向段櫻的頭頂和右臂。雖然絲毫感受不到憂傷先生的刀氣,段櫻也明暸自己必須使出全力抵抗,馬上運起段氏刀法,先揮刀擋開從上而來的無心丸,再順勢將刀擺在自己的右側,擋下百生斬的重擊。
憂傷先生的百生斬比段櫻想像的更加重,段櫻失去平衝向左倒下,憂傷先生雙腿在他的身上輕輕一踢,將段櫻踢倒之餘再靠勢跳回圓中。在旁邊的小虹已在圓內等候多時,抓住憂傷先生下降的機會,雙掌擊出,不求傷到他,只求能把他推到圓外。
「這可遠遠不夠。」憂傷先生在空中轉身,以雙刀接小虹的雙掌。即使殺氣的加持下,小虹也不能以手掌對抗刀鋒,在刀前連忙收掌,使憂傷先生能夠重回圓內,揮刀將小虹趕開。
小虹望了段櫻一眼,又施展掌法衝向憂傷先生。憂傷先生揮動百生斬護住頭部。。一直以來小虹都難以突破憂傷先生以利刃組成的防守,但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堅信憂傷先生的修煉能使她突破現在的限制。小掌拍在百生斬的刀面上,無心丸已在後在後方刺出,直取小虹的喉嚨。
鏘!憂傷先生在擋下小虹後,迅速將百生斬反手揮到後方,擋住段櫻在背後的偷襲。
「明明已經使用了刀法……」段櫻本以為使出段氏刀法,偷襲憂傷先生應該萬無一失。
「段氏刀法,我比你懂的可還要多!」憂傷先生空斬一下。段櫻再次感受到那令人熟悉的刀意,那只屬於段氏刀法的刀意。
「段氏刀法是不可能傳給外人的!」段櫻和小虹同時出手,分別以刀、掌進攻。憂傷先生以百生斬作防守,以無心丸反擊,即使被二人夾擊依然遊刃有餘。即使二人聯手,都不會對憂傷先生帶來任何的壓力。憑着他的身法,即使只以無心丸一把長刀迎戰二人,在此階段也不足以迫使他認真起來。
不管二人如何努力,還是無法接近憂傷先生半分。直至烈日掛在天上,段櫻和小虹都累得倒在地上。憂傷先生沒有給過二人休息的機會,一但二人有一絲的停頓,憂傷先生便會跳出圓外,以雙刀砍向二人,再借力彈回圓內。
憂傷先生讓段櫻和小虹先在天台休息,自己則先回到屋內準備午餐。這個上午,從天台散發出的不只平時的刀意和殺氣,還有一股還在成長中,他日必會成材的堅毅意志。
段櫻還未把口中的大啡菇嚥下肚,憂傷先生就已經揪着他的衣領,把他拉到天台上。
「給你問一個問題的機會。」憂傷先生在天台打了一個呵欠,自在地躺下,享受着冬日的陽光和微風。
段櫻想了想,正打算開口時,憂傷先生又打斷了他︰「好好想清楚。你現在想問的問題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答你的。」
段櫻本想問憂傷先生為甚麼要教他刀法。這的確不是一個他會如實作答。段櫻隱約感受到當中的不自然,但又一時三刻又說不出來。
「你覺得我的父親是一個怎樣的人?」一條問題,同時問到憂傷先生是否認識自己的父親段三菊,又能問出二人的關係,若能從他口中增加對自己父親的了解,那當然更好。
「他不是一個聰明人。但無可否認,他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刀客。」
憂傷先生的面具把他的臉部表情都遮掩了。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他這刻在想甚麼。也許在天上的段三菊會明白吧。不過天堂存在與否,又有誰會知道?
「來吧。坐在那裏,讓我來繼續教你段氏刀法。」憂傷先生見段櫻沒有再回話,便指指身邊的一處空地,開始他的單人訓練。
「首先,何謂段氏刀法?」
「段者,斷也。段氏刀法靠的是使用者的不惜一切也要斬斷萬物的意志,當意志和刀意相融和時,便可大大提升刀的威力。比起刀法,段氏刀法其實更像心法,為的就是冶煉人的意志。先煉心,再煉刀。」
「看來你父親沒有把刀法的全貌告訴你。」憂傷先生將無心丸拿起,運氣驅動段氏刀法。在憂傷先生揮刀的瞬間,天台中的空氣彷彿都被抽空,段櫻再看不清憂傷先生的身影,一切的感知都宛如被切斷一樣。無心丸的刀尖如幽靈探向段櫻的眉心。在刺了一個小血洞之後,憂傷先生將刀法解除,收回無心丸。
「如果是比刀意的話……」縱使剛才那一刀中,段櫻已經有不少能夠感悟的地方,但憂傷先生沒有給予他思考的時間,馬上使出刀意襲向段櫻。刀意和刀氣不同。刀意乃使刀者本身的意念,當使刀者的意志達到一定程度時,便能將其具現化,以達到威懾敵人之效。在殺敵方面,卻不如刀氣有用。
當刀意籠罩住段櫻時,動彈不得的他冒出冷汗,憂傷先生的刀意就如一頭巨獅伏在他身上,嘴裏的尖牙在他的頸上遊走。一個不留神,尖牙就會將脆弱的皮膚、血管咬穿。
即使自己的意志被壓倒,段櫻仍能在當中找到一絲父親的味道。父親不只一次向段櫻展示過他的刀意。段三菊在去世前一直以自己的刀意去鍛鍊段櫻的精神。在這股刀意中,蘊含的不只使刀者的強大意志,還有那只有段櫻才感受到的父愛。
在憂傷先生的刀意下,段櫻彷彿變回了十年前的那個小孩,在父親的壓力下奮身爭扎。不同的是眼前人再不是自己所景仰的父親,但自己也不再是當時那個手無搏雞之力的小男孩!
段櫻拔出長刀,集中注意力使出段氏刀法,心中默念父親的教誨,手中的長刀輕輕一揮,輮合了無數思念的刀意將憂傷先生的巨獅斬開,渾身的壓力瞬然散去。衝破牢籠,展翅高飛。憂傷先生看見段櫻的表現,在面具下的嘴角輕輕揚起,又再揮刀以更強的刀意捲向段櫻。
當段櫻成功擊潰憂傷先生的刀意,憂傷先生又會加強刀意的威力,一步一步地迫使段櫻提升自己的實力。之後的一個月時間,憂傷先生都只針對段櫻的刀意進行訓練。
一個月後。公寓的天台。
「來!讓我看看你的刀意!」憂傷先生面具被斬了一道裂痕,左臂也被砍了一道血痕。站在天台另一端的段櫻卻更加狼狽,上衣完全被撕開。憂傷先生的無心丸輕輕割開段櫻的襯衣和表皮,如同一頭玩弄的獵物的獅王。
段櫻身上佈滿了無數微小的傷口,雙手已再難握住長刀,眼簾只想緊緊閉上,將身體的疲勞通通都拖進睡眠。二人已經戰了一日一夜,憂傷先生沒有給段櫻休息的片刻,一直將段櫻的精神壓力推至最高。本來憂傷先生以為一晚就能將段櫻的狀態帶到極限的臨界點,豈料段櫻的根底被他想像中的還要深,自己也因輕敵而受傷。憂傷先生上次受傷的時候,大概是他還未成為「憂傷先生」的日子。
段櫻知道自己的體力只足夠他揮下一刀。而他有信心,要打敗憂傷先生,一刀足矣。段櫻將長刀橫擺,雙眼勉強地注視住憂傷先生若隱若現的身影,用最後一口氣作出最後的反擊!
「終於要來了……」長刀和無心丸相碰撞,段櫻聽不清楚憂傷先生的喃喃。兩股意志在刀鋒交接處連繫,段櫻在昏去前一秒隱約捕捉到憂傷先生內心的一絲愧疚。段櫻雙眼一黑,小虹在暗角跑上前把他接住。憂傷先生也乏力地坐下地上,也顧不上碎裂在地上的面具。幸好段櫻在昏倒前沒有看清憂傷先生的真容,要是讓他猜出憂傷先生的身份,事情又要變得複雜了。
德國鄉郊。
「你那用刀的朋友最近好嗎?」瑪門突然問。這間小酒館是瑪門出錢開的。酒館接近瑪門兒時住過那孤兒院的原址,也算是他懷念過去的一個方法吧。每次在德國完成任務後,瑪門都會和餘平、諸葛貝、景霖在酒館歇歇,享受一下鄉間的寧靜。
「我只知道他跟了一個名為憂傷先生的刀客修練,詳情連墨嵐他也不太清楚。」在門外,一個拿着棒球棍的少年走進酒館,純熟地用球棍打開啤酒瓶,讓啤酒咕嚕咕嚕地往食道灌去。因佑仁力大無窮但在技術方面卻一塌糊塗的關係,餘平特意找了這球棍,讓佑仁的打擊能力進一步提升。
「話說我們何時會去雲南?」景霖的電單車頭盔在上次行動中損毀,在未能找到替代品前,瑪門在酒館的儲物室拿了一個豬頭面罩給景霖。配上他那傻頭傻腦的行動,確實是有點滑稽。
在佑仁加入了餘平的小隊後,山吹聡私下向餘平提出,希望能夠讓佑仁定期前往雲南,以確保佑仁不會受到不公平的對待。餘平對此也沒有太大的意見,如果能借此和山吹聡等人建立友好關係,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和餘平等人相處了一整個月,佑仁也受到不少特別的關照,眾人都沒有把他當成外人。雖知道佑仁的恢復能力驚人,餘平也沒有故意安排高風險的行動給佑仁。成為特工的生活和佑仁想像的大相徑庭。佑仁本以為每天都會在殺戮中度過,現實卻是大多數的工作都是以調查為主,空閒的日子比精神繃緊的還要多。
「機票我已經訂好了。在出發之前,我想你和我練一練手。」餘平揮揮手中的機票,對着佑仁說。
二人走出酒館,在草地上伸展身體。聽見餘平要和一名新人交手,不少酒館的職員和客人都出來湊熱鬧。以往都是瑪門被餘平打得落花流水,觀眾們也不覺得這個新來的有機會勝過餘平,不過也想看看這青年的實力,算是了解一下現時後起之輩的水準。
「三聲後比武正式開始。任何致命或導致對方殘廢的攻擊一律被禁止。」景霖穿上機甲以確保在情況失控時能出手阻止。「準備……三!二!一!開始!」
在景霖的倒數後,佑仁已用最快的速度在餘平的視線中消失。餘平是一個異能者,能夠透過腦波剝奪目標的感官,使人的感知停留在發動能力前的一剎,直至能力解除或目標死亡。這能力有一個限制,那就是目標必須被餘平望到,因此一但視線被阻擋,餘平就只是一個普通特工。
佑仁知道餘平的弱點,因此在餘平發動異能前已躲起來。速度使眾人都感到驚訝,餘平環視四周也無法捕捉到佑仁的蹤影。比起當天的橫衝直撞,佑仁的確進步了不少。由於不可下殺手,餘平捨棄了最擅長的雙槍,以拳頭對上佑仁的拳頭。不,應該是利爪。
嗚!聽見樹林的狼嚎,餘平輕輕轉頭。只要他先發動異能的話,根本不用怕被任何人傷到。豈料餘平只望到一片綠油油的樹海,身後卻捲起了一陣巨風,雪白的狼毛飄到餘平的面前。待他來得及回頭時,狼爪已輕輕放在他的頭上。
化成白狼的佑仁就這樣從樹林衝出,白影又突然出現在餘平的身後,餘平連還手的機會都未有,就已經敗在佑仁的手下。若果餘平手持雙槍的話,也許能向後開火還擊,但恐怕也難逃重傷的命運。
餘平的異能使他在暗殺行動中能行雲流水,但若反過來成為被偷襲的一方,異能的優勢就變得可有可無,畢竟當偷襲者被發現時,行動大多都只會失敗收場。
「把東西收拾好,之後就出發到機場。」餘平懶理眾人吃驚的目光,徑自返回寖室。比起其他人,他最清楚佑仁的實力。以他的資質而言,未來必會成長成難以控制的怪物。在面對這種情況,餘平要麼確保佑仁在未來不會成為他的敵人,要麼就把他扼殺在搖籃中。
「這小子本性不錯。一年之後,我們四個加起上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瑪門在寢室門外等待餘平,並肩拉着行李箱離開酒館。
雲南。一條在山中的小村莊。
村內的農田和牲畜能夠讓村民自給自足地生活,因此他們都不會離開村莊到城裏生活。山吹聡和亞木到步後,也再沒有見過任何人入村。生活在藍天白雲和翠綠的梯田中,任誰都不會願意離開。
令人心曠神怡的風景倒不是山吹聡和亞木來到雲南的原因。二人很快就找到了村內的蠱師。意外的是,蠱師在其他的村民眼中,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大叔,頂多就是在種花上有多一點的心得。
「謝大叔!需要幫手嗎?」山吹聡向在山上做早操的蠱師謝門大喊。謝門留有一臉的鬍渣,兩眼經常瞇成一線。即使髮色漸白,謝門也沒有找一個門生把自己一生所學的功夫傳下去。在火線後退下來之後,謝門就退隱到村莊,除了偶爾曾救活數個不幸頻死的年輕人,以及為保護村民而趕走外來者外,謝門都沒有用過太多次蠱術。煉蠱用的祖傳陶罐一直都收在謝門的床下。雖然每次山吹聡問及,謝門都不把蠱術的傳承當成是甚麼一會事,但又不願把陶罐丟走。
謝門心裏究竟是怎樣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今天應該會有客人來。你先準備好茶水接待他們吧。」謝門在早上感到一絲的不安,因此用蠱卜了一卦。在這條甚少有外人到訪的村落,突然有外人出現,還是小心一點好。
山吹聡回到屋內,在櫃內取出一小撮茶葉,用煮沸的熱開水倒進茶壺。沖好了茶之後,山吹聡推開亞木的房門。謝門一開始不太願意為亞木提供治療,畢竟自己已經離開了蠱術界,沒有把二人趕出村已經十分仁慈。
當初山吹聡也料到謝門的反應。要令謝門改變主意,三個字便已經足夠。
真理會。
聽到真理會的名號後,謝門先皺皺眉,在山吹聡跪在地上時,將一隻煉好了的蠱蟲射向山吹聡。蠱蟲從山吹聡的鼻孔鑽進他的體內,痛得他倒在地上打滾。謝門喃喃念出咒語,讓蠱蟲抵達山吹聡的心臟。
「給你多一次機會,如果你再多說一句多餘的話,蠱蟲就會將你的心臟咬碎。」謝門說。
「我沒有騙你,也沒有騙你的必要。」山吹聡忍痛站了起來,卻沒有試圖威迫謝門。自己是求人的一方,若然對方拒絕,也沒可能硬要對方為亞木治療。況且對方的實力深不可測,單靠自己一人,勝算也不大。
「好!留下來。既然是九天聖的意思,我會照做。我只有一個原則,我不會用我的蠱術作惡。」謝門讓蠱蟲鑽出山吹聡的胸口,飛回一個綁在腰上的小罐內。
「由今日開始,你們會住在我的屋內,房間你們自己選。木床你們自己造,房內的雜物你們自己放到其他房間就好了。千萬不要進入我的房間,要是你們不幸的話,有可能整條村被你們滅了。」謝門馬上掛出一個充滿陽光的笑容,和一個農村大叔無異。
「因為我們一向沒有外來者,所以村民一開始都不會習慣你們的存在。你們就先充當我的助手,在我需要是幫我打理一下農務就好了。」謝門將一雙手套拋給山吹聡,說︰「現在先幫我把茶葉收成。我先看看你朋友的情況。」
謝門將亞木抱到床上,操控袖內的小蟲,從不同位置鑽入亞木的皮下。血線蟲,這是每個蠱師入門時第一種認識的蠱蟲。牠沒有任何破壞力,也難以和其他術法配合使用,唯一的用途就是進入人體,讓蠱師感受到目標身體的情況。由於血線蟲易於控制,加上能讓初學者更了解人體的構造,因此成為了所有新手起初所接觸的蠱蟲之一。
謝門坐在椅子上,同時操控着數百條血線蟲在亞木的血管、肌肉、骨骼上遊走。雖然經過緊急處理,但亞木的身體狀況卻難以回復到昔日的水平。生命和神智都已恢復過來,但當天驍勇善戰的士兵再不復回。
謝門在拉開木櫃,揭開在底下的木板,從暗格裏抓了點灰燼。在村內安逸的生活沒有使他的蠱術變得生疏。謝門將灰燼撒進陶罐,用小刀在自己的指頭上割了一滴鮮血,將罐內的灰燼染紅。謝門又在門口隨便拿了一把泥土,一邊念着咒語,一邊泥和染了血的紅灰揉均。
謝門將施了術的紅泥抹在亞木的身上,當亞木全身上下都滿佈紅泥後,謝門又點燃了一支蠟燭。紅泥詭異地慢慢滲進亞木的體內,山吹聰在窗外將謝門的一舉一動的看在眼內,想到亞木能夠得到醫治,山吹聡不禁讚歎這種快要失傳的文明。
在這一個月中,謝門每天都會為亞木敷上一層紅灰,點起蠟燭讓亞木吸收掉紅灰中的精華。一週後,亞木已能在床上轉身,勉強抬起雙手。到一個月後,更能靠雙手坐在床上。按照謝門的說法,不出半年,亞木的體能就能回復到正常人的水平。
「謝大叔!山哥!你們有客人!」鄰家的小姑娘在謝門的屋外大喊。
「來了。」山吹聡檢查過亞木的身體後,拉開房子的木門,突然眼前一黑,一把長劍直刺他的喉嚨,他回過神來時,門外已站了五個穿着簇新外衣的客人。
「小怡,你先回去吧!」謝門一手按住姑娘小怡的肩膀,另一手飛出五顆紅珠,紅珠巧合地打在五人的皮膚上,在五人作出反應前已化成一個圓形的紅印。小怡看不到謝門出手的過程,只是覺得五人的裝扮有點古怪,聽見謝門的話就轉身離開。
「你們如果有甚麼行差踏錯,我都會馬上將你們格殺。你們真的是……一群怪物。」謝門讓五人走進屋內,拿出茶杯為五位客人倒上熱茶。
「山吹聡,你變弱了。」佑仁抓抓鼻子。和山吹聡一個月沒見,第一句就是質疑他的實力。
「是你變強了。」山吹聡雖然是回答着佑仁,雙眼卻是不自覺地瞄向站在背後的諸葛貝。
「抱歉打擾了你們。我只是想單獨和你們一人說一說話。戴笠帽面紗的那位,方便出一出來嗎?」謝門說完後離開了房子。景霖當然不可能仍戴着那可笑的豬頭面罩。來到中國後,他早已換上了當地的服裝,以笠帽和面紗遮掩住自己的面容。
「沒事的。」當瑪門想阻止景霖時,景霖只是揮揮手,讓四人留在屋內,自己則是跟上了謝門。
謝門找了一個沒有人的空地,在四周設置了數個迷陣,確保村民不會突然闖進來。在早晨的微風中,謝門隨意坐在地上,雙眼盯住景霖的面紗,眼神彷彿能將面紗看穿一般。
「脫下帽子吧。我沒有惡意的。要是我想殺掉你們的話,在你們還未來到之前我已經能下手了。」謝門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先把咒術解除掉!」景霖在衣內拿出一把手槍,直指謝門的腦袋。
「由你跟出來的一刻開始我已經解除了。」謝門打開掌心,掌心內正是五顆紅珠。
景霖收起手槍,將笠帽和面紛都除下。謝門看了他一眼,沒有感到太過驚訝,點了一根煙後,在嘴裏抽了一口後又遞了另一根給景霖。
「我不吸煙的。」景霖像個小孩一樣抱膝而坐,和謝門一起看着遠處的山谷。
「如果你之後會再次來找山吹的話,幫我看看這份圖紙。」謝門將一張發黃的紙交給景霖。
「我從未看過這些符號。如果是機械圖樣的話我也可以給你一些意見,但是這可是……」謝門將食指放在唇上,打斷了景霖。滄桑的他繼續看着遠方,輕聲地說︰「慢慢你就會明白。」謝門由看到景霖的第一秒開始,就已經覺得他和一位故友相似得很。解鈴還須牽鈴人。多年前因「他」已起的結,今天謝門終於找到解開的希望。
「九天聖啊!這回我又欠你一個人情了!」
五人留下來吃過晚飯後,在午夜前已離開村落。三言兩語說不清的事,不如留待下次再見時再談。
一口茶。一口白飯。也許這就是墨嵐一直嚮往的人生。退下了火線,視俗世的爭鬥如無物。簡樸無華的生活,成為了墨嵐理想中的晚年。
這天墨嵐如平日一樣在清晨起床,幫安琪蓋上被子,自己則去指點添和其他武僧的修練。
「墨施主,有一封你的信。」一名小僧將信封雙手遞給墨嵐,兩手合手鞠一鞠躬,轉身離開。
「慢着。這麼早有郵差送信嗎?」墨嵐問。
「剛才我只看到一個身影在樹林中穿梭。見信封上寫着墨施主的名字,便拿來了。」
「嗯。謝謝。順便替我向練習的武僧交代一下,我早上有事不會和他們一起修練了。」墨嵐走到一棵長得碩大的古樹前,在樹蔭坐下,輕輕地取出信紙。
「墨先生︰客氣的說話不多說。我在真理會的生活過得不錯,九老頭說我的天賦比禍晨甚至是禍夜都還要高,完全發展潛能的話可能會超越他本人。老頭他自把自為地收了我為徒,解決了新世界的事後,我應該都會待在真理會內,說不定未來能夠取代掉某些食古不化的長老。
「新世界的事我們暫時都不用太擔心,至少在這一年都不是我們重新登上舞台的時機。在下半年應該會有一些騷動吧。師父不允許我算太多關於新世界的因果,反正都是半年內的事。我們慢慢觀望一下吧。
「我在真理會中對『天墨』進行了些許的研究,我也問過禍晨表哥關於你的事情。我不想在這裏強迫你去重新修練『天墨』,但我希望你不會就這樣放棄你的能力。我曾經瞞住師父為你算了一卦,無論你重獲『天墨』與否,你都要經歷一次極驚險的劫難。決定權留在你身上,如果你聯絡到段櫻的話,替我向他問句好吧。如果再有事的話我會寫信給你的。禍恆。」
「『天墨』嗎?」微量的「天墨」從墨嵐的掌心中流出,將信紙腐蝕得一乾二淨。
為墨嵐送信的小僧在知會過武僧後,不徐不疾地走回寢室,拿出一台按鍵手機撥了一個長途電話。
「喂?狡鴉?」
「禍晨。剛才墨嵐收到了一封信,估計是來自真理會的。信上刻有封印,我不敢貿然解開禁制。」稱為狡鴉的小僧道。
「絕不能打草驚蛇。墨嵐現時是我們手上最強大的人力資源之一,我不清楚真理會到底在玩甚麼把戲,這一年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你繼續留意住墨嵐吧,如果有必要的話再向我報告。」禍晨很快便掛了線,狡鴉亦收起電話,再裝成一個普通的僧侶,離開寢室。
六個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七人很快便習慣了新的生活。十二個月,對眾人來說都不算是一段太長的時間,畢竟都早已經習慣了等待,一年的磨練根本算不上是甚麼。
維也納的一間拍賣所。
「很多謝來賓的支持。相信大家已經等了很久了吧。現在終於來到今夜最後的一年拍賣品!底價三十億的!紫夢寶珠!」拍賣會的主持人熟練的炒熱了整個拍賣場的氣氛。
「三十億的寶石!我能看上一眼也夠了!」「老公你願意買給我嗎?」「老子待了一整晚就是為了一顆寶珠?」
拍賣會一向都會將最高價的拍賣品留到最後。雖然三十億不是一個小數目,但可不是誰都有有資格進入會場的。當主持人宣佈拍賣品的價值時,已經有不少賓客知道這不是他們可以參與的遊戲。金錢對他們來說可不是問題,但稍有見識的人都清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初牙,你準備好了嗎?」
初牙沒有回答劉健,一直盯住在遠處的一個外籍男子。
「這位老先生,請問你有意競投紫夢寶珠嗎?」全場陷入一片寧靜,大家都順住主持人的目光,望向一名坐在最前排的中國老人。老人穿着貼身的西裝,舉起了滿是皺紋的右手,站起來說︰「沒有實力趟這片渾水的,我給你們十分鐘離開這裏。剩下的,好好珍惜生命最後的十分鐘。」
「大言不慚!」一個同樣是穿上了晚裝的巨漢在人群中站了起來,從懷內掏出了一把手槍,指向場內的會眾。巨漢的舉動令場上的權貴都不禁手腳並用地離開會場。場內的保安望向主持人,主持人卻只是擺擺手,看似沒有阻止巨漢他們的意思。
「你這老傢伙下地獄吧!」巨漢的手槍對準老人,板機被扣下的一剎,老人突然以超越人類的速度扭動脖子,避開本來定能打中腦袋的子彈。在巨漢回過神前,老人的已經閃到他身前。老人的雙手按在他的頭頂上,掌心輕輕一推,巨漢的頭顱就被從脖子上擰了出來。老人將頭顱拋到主持人的腳前,主持人卻毫不在意,雙眼堅定地望住老人,問道︰「老先生,所以你打算買下這紫夢寶珠嗎?」
「待我把他們都先殺掉。」場內餘下的人不多,只有主持人以及場地保安、劉健與初牙二人、初牙一直盯住的外籍男子,和一個神色若定的中年男人。
老人從進入會場開始,便已經開始默默留意着場內各人的動靜和實力,在高手如雲的拍賣會中,中年男人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富豪,肝臟甚至出現了不少的問題。老人雙腿一躍,消失在中年男人的視野中。中年男人突然覺得兩肩一重,老人已騎在他身上,隨時準備將他絞殺。
「三年壽命!」中年男人無視着肩上的老人,對住台上的主持人大喊了一句沒頭沒腦的一句。主持人勾起嘴角,舉手向着老人的方向隔空一揮,老人只覺得一陣強風打在他的身上,身軀便已像斷線風箏般飛走,又如破碎的玩偶摔在地上。
「黃先生,三十億對你來說應該只是九牛一毛吧?」主持人繼續拍賣,中年男人黃先生則表示自己沒有興趣競價,隨便找了一張木椅坐下。
「我聽說這裏向來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誰打得過你們,誰不怕被賣方追殺,誰就能走上拍賣台上,直接把拍賣品拿回家。對嗎?」劉健一邊說,一邊走向拍賣台。初牙的望光依然鎖定在外籍男子身上。
「呵呵這位先生真是幽默,作為拍賣會的主辦方,我們必會竭盡所能,保護貨品。如果先生你想以武力奪走這紫夢寶珠的話,我建議先生不要不自量力,乖乖拿出真金白銀吧。」
劉健當然不會就此放棄。他忽然運起輕功,以金屬手臂一掌拍向主持人的胸口。主持人不閃不避,金屬手臂卻在主持人的數寸外漸漸分解成破碎的機械零件。劉健再揮拳打向主持人的面頰。主持人退後一步,打算一撃將劉健致於死地時,劉健的重拳爆發出一股精純的仙家之力,指隙之間露出華麗而不帶俗氣的金光。這拳打在主持人臉上,威力足以在他的頭上打出一個大血洞。
當場內保安開始移動的一刻,外籍男子快速從袖內飛出數顆銀釘。銀釘精準地撃中保安們的眉心,銀釘刺入他們的皮膚時,竟詭異地燃出陣陣的黑煙。更可怕的是,保安們的五官竟開始融化,變成一具具無臉的屍體。
「我們可以走了!」劉健拿走桌上的盒子,確認了寶珠的真偽,走到外籍男子的身旁,對他說︰「幸好你對我們沒有敵意,否則初牙可能己經把你斬成兩節了。」
語畢,劉健拿出寶珠,初牙抓住他的手臂,一道紫光閃過後,場館就只剩下外籍男子和黃姓男子二人。
段櫻和憂傷先生已經同住了半年,這半年來憂傷先生多次暗示自己能將自己所學的段氏刀法傳授給段櫻,但段櫻仍是質疑着憂傷先生能使出刀法的原因。每次被問到其源委,憂傷先生都是支吾以對,最後傳授刀法一事又是不了了之。
段櫻這天和平常一樣,在早上六時便起床到天台練刀。在這半年來,段櫻已經在天台的水泥地上留下無數的刀痕。段櫻吸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打算拔刀時,褲袋中的手機傳來一陣震動。除了憂傷先生和小虹外,一直都沒有其他人透過這號碼找上段櫻。段櫻以為這只是廣告短訊,卻發現這是墨嵐六個月來發送過來的第一個訊息。
「我的天……」段櫻看得入神時,一道刀氣從後方射向段櫻的手機。段櫻隨意拔刀擋下刀氣,反手將釋出自己的刀意,思想繼續停留在短訊上。在以往,憂傷先生有時都會偷襲練習中的段櫻,段櫻擋下攻擊後鮮會以刀意抗衝。憂傷先生從來未看過段櫻在練刀時分心在手機上,心中也猜到這是跟手機中的內容有關。
「怎麼了?」憂傷先生也沒有故意刁難段櫻,段櫻卻是馬上收起手機。憂傷先生也是識趣之人,沒有再纏住段櫻,知道今天段櫻的情況異常因而問道︰「今天都想跟我練一練刀嗎?」
段櫻促膝坐在地上,沒有回答憂傷先生。憂傷先生也坐在段櫻旁,一手摟住段櫻的肩膀,與他一同望向遠方的天空。
「憂傷先生。」段櫻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一個憂傷先生等了很久的請求。
「可以完善我的段氏刀法嗎?」
「你的朋友剛找過你?」明知故問。
「我有半年時間。拜託你把你懂的都教給我。」段櫻撥開憂傷先生的大手,跪在地上說。
「三個月足已。」憂傷先生勾起了面具下的嘴角。
墨嵐回到香港的大宅中,這次回家他並沒有帶同安琪,反正都不會有太多時間可以一起。墨嵐在睡房的書櫃前,伸手按下了木架下的一個按鈕。一條往地下室的通道緩緩打開。上一次使用地下室,已經是數年前。
地下室採用了隔音和防爆的材質,雖是一個完美的防空洞,卻不是用來擋住外頭的飛彈,地下室的設計,由內到外都只是為了困住一頭猛獸。
「人生真累。」地下室內的墨嵐只穿了一條緊身的短褲,手中把玩着曾用來鎖住餘平的黑色鐐銬。墨嵐將鎖住自己的雙手,優悠地搖搖前臂,確保鐐銬不會突然鬆脫。在爭奪「新世界」的遊戲中,墨嵐可能比段櫻、佑仁等菜鳥更難保住性命。早前禍恆已經表示,捲進了這事的人,皆不能獨善其身。
這就是因果?墨嵐問。佛法不可云。禍恆沒有回答。
要保護到安琪,重新修練「天墨」是墨嵐唯一的選擇。根據古書記載,修練天墨共有四個層次︰融血、蝕骨、潤腦、入魂。故名思義,在修練過程中,墨家子弟須用天墨替換自身的血液、骨骼、神經元甚至是靈魂。達到天墨入魂之境的,似乎就只有祖師爺一人。試圖將天墨導入腦袋的,十有八九都因無法操控天墨以使大腦受損,以精神錯亂收場。要是墨嵐能夠重回蝕骨的階段,天墨就再不會如細水般弱小,而能若洪流將敵人吞噬,身體的強度亦堪比金剛不壞之軀,平凡的武器對他再不會是任何威脅。
墨嵐開始入定打坐,操控體內的天墨緩緩地進入靜脈,當天墨經過心臟,再在體內運轉過數周時,便算完全地成為了墨嵐的血液。然而,在融血必定要一氣呵成,要推動天墨在血管中運行需要強大的意志力。天墨狂暴的性質,使其極容易傷害到使用者的肉身。在融血時一但分神,重新開始融血倒是小事,天墨在體內亂走,輕則傷到血管,重則傷及內臟。
這次的修練,許成不許敗。
在雲南的山吹聡和段櫻一樣,在收到墨嵐的訊息後,一直坐立不安。和他出雙入對的亞木,雖沒有看過短訊內容,卻是很快便猜到山吹聡的異常的原因。
「是關於新世界的消息嗎?」
山吹聡聽到後愣了一下,繼續在田內為謝門打理農作物。在謝門的治療下,亞木開始能離開床鋪,在室外活動。由於只是回復了基本的機能,謝門都不太建議亞木在現階段進行操練,在戶外走動一下倒是沒有問題。
「在維也納,我們捕捉到新世界的能量波動。雖然只是一剎那的數據,但已足夠讓我們確定新世界已重新面世。」回答亞木的不是山吹聡,而是餘平和戴着笠帽面紗的景霖。
「怎麼又來了?而且……還少了數個人。佑仁那傢伙呢?」山吹聡問。
「這次本來只有我一人來雲南,景霖則是找老先生的。」餘平口中的老先生自然是謝門了。「山吹先生,我想邀請你加入我們的隊伍,這段時間我們會主力調查新世界的動向,當然包括把亞木先生重傷的三條和鬼臉魔。」
一想到三條和鬼臉魔,山吹聡抓緊了手中的雜草。餘平又在山吹聡耳邊輕聲說了數句,然後在田內大笑起來。山吹聡將雜草扔向餘平的面上,餘平撥撥俏臉,一笑而過。
「你去吧。我自己一個在這裏也可以,跟謝大叔說一聲就好了。」亞木不知道餘平說了甚麼,不過也明白山吹聡絕不會放過任何逮到三條和鬼臉魔的機會。反正自己暫時都幫不了甚麼忙,倒不如先留在雲南養傷,到和墨嵐等人約定之時才行動也未遲。
山吹聡本以為謝門對於自己的離開加以阻撓,殊不知謝門和景霖談得不亦樂乎,沒有反對之餘,還給了山吹聡一條小吊墜。吊墜如一顆果實的外殼,比手指頭稍為大一點。一條強韌的紅色絲線穿起了吊墜,謝門將其掛在山吹聡的頸上,又用針刺了一下山吹聡的手臂,將一滴血滴在吊墜上。鮮血詭異地滲入吊墜的紋理,吸收了一滴鮮血的吊墜,在山吹聡的胸前頓時變得充滿光澤。「我應該短時間都不會再遇上你。你是個不錯的年輕人,這吊墜不要除下來,這可是一個蠱師給你的送別禮。」
山吹聡離開後,亞木跟謝門說︰「之前拿不定主意,都是因為怕聡會反對。如今他走了,我想我們可以開始了。」謝門聽見後饒有興味地笑了一笑。
當被因果纏上了,誰都逃不過。而因果的威力,倒不是凡人可以理解。這是因禍晨而起的端,當線擴展到餘平、九天聖、憂傷先生等人身上時,結局再不能是禍晨能夠預視得了。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aUo57Szt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