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穿過飯店地下停車場門口的水幕 ，浸進外面濃湯似的闇黑。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aae0dlFx
「馮先生。」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ZqfRzAxy
「嗯？」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fkfstNU4
「您平常抽菸嗎？」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RdKjRPfb
「喔，妳說這個，」馮果唇上的菸點了點，「我平常抽，不過妳也在車上，所以沒點起來。」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oLq1KLM0
「我在警局的同事大部份是老菸槍，已經習慣了。」高晴雪抽出儀表板上的點菸器，點燃他唇上的菸。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QrwD8mVV
「謝謝，」馮果吐出一口菸，按下儀表板上的按鈕，車廂裡瀰漫的白煙霎時被吸進前方一片百葉窗裡，「空氣污染少數的好處，就是空氣清淨機的普及程度會變高。」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UqSCMSN8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GJF2oFzE
「去『綠之島行動聯盟』的總部找游奢。」馮果說：「他們的總部在市中心，不難找。」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bx7wcTHN
「那個『綠之島行動聯盟』到底是什麼團體？」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k4TdowhW
「最早是游奢成立的一個像是地區志工互助團體的組織，當時他還是小學老師，」馮果說：「十年前發生核電存廢爭議時，因為新核電廠的預定地，就蓋在這個組織所在的縣市裡，身為會長的游奢立刻表態反對，吸引了原本是二線演員的方爾利，還有當時在大學當助理教授的何國達加入，這兩個人在媒體和學界都有人脈和管道，所以聲勢愈來愈高。」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mnWJPEEq
「何國達一開始就參加？」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n8Wgzi0A
「在風力發電廠的興建案中，他透過團體和媒體一再要政府重新環評、釋憲、假處分。最後廠商因為虧損宣布撤資停建。他也因為『對社會展現的熱情及持續關懷』升為副教授。」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ZltV5Rhr
「副教授？」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2jQkAC7B
「不光是他，原本在戲裡連主角都當不了的方爾利，也因為經常出現在談話節目和抗議活動，變成民眾口中的『核電專家』和『能源權威』。至於游奢嘛 －」馮果伸手到後座拿出一疊報紙，放在她面前的儀表板上，「這是昨天的晚報，或許能給妳一些參考。」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kS60CvYv
游奢的全彩照片佔據了報紙頭版的全部空間，他站在講台後，手指另一邊低垂著頭的警政署長。嘴巴張大到可以看見臼齒處的銀質填補。臉上的肌肉像生物般扭動虯結。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qeeP6FFH
頭版的標題印著：『誰殺了方爾利？游執行長立院質問警政署長！』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MKxVXiHJ
「立院？游奢是立法委員？」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9xdT6vq4H
馮果搖搖頭，「幾年前他當眾宣示為了不與腐敗官僚同流合污，不從政、不選立委。 － 反正就算不是，也能在立院訓斥政府官員，為什麼還要花錢花心力花時間去搞選舉？」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zQN6Nn7v
「那為什麼他可以在國會 － 」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6SEekXXev
「委員會的主委以『專業顧問』的身份，邀請游奢上台，」馮果控制車子轉了個彎，「對立委而言，找社運人士上台可以塑造自己『苦民所苦』的親民形象；對社運人而言，可以用立委的身份訓斥及要求官員，推動或否絕自己主張的政策，可以說是各取所需。」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nPIjgSTV
「可是專業顧問的角色應該是提供專業意見。不是 － 」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C3bKL5gQe
「誰說他沒有？」馮果說：「他訓斥警政署長，正是提供『民眾不爽』的證據給委員會。」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j63TqqTz
「而且他也沒有民意基礎 － 」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LslP0mpKe
「他手下的會員、支持他的媒體就是民意基礎。」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hApCjYtM
「難道沒有法律規定 － 」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5RsiewKD5
「對他們而言，所有限制他們的法律都是惡法。反對他們的政權都是獨裁者，對他們有意見的人，都是支持獨裁、頑固、守舊的幫凶。」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Hex4YjAZ
「你在開玩笑嗎？」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0qpNMPeLt
「我也希望自己是在開玩笑，」馮果笑了笑，「待會在我們要去的地方，妳不妨自己驗證一下。」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ZsPtftJQ
話剛說完，前方已經浮現用白色燈光照亮的地下停車場入口，像一張等著吞下他們兩人的大嘴。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OENuCN2p
這裡是社運團體的辦公室？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7EdkDVrUg
高晴雪的頭不停左右扭動，不知道是不適應突然變強的照明，還是不適應眼前的景象。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otFd0VGy
或者兩個都有。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akcP1o5u
她和馮果站在應該是一樓大廳的地方，大理石穹頂籠罩著挑高五層樓的半圓形空間，四周牆上和車站一樣，鑲上高達穹頂的落地窗，本該可以看見外面自然風景的窗玻璃上，人造的光影正不停變換閃現：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vM88FQlv
『「菊島之心」公佈網路票選「十大豬頭」得獎者』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Q7ZZAJIJ
『為了頒獎給第一名得獎者，又不致於接觸到傳說中帶賽的行政院空氣，理事長特地向國外訂購一套單價數千萬元的鋼鐵裝』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iSvmC2gO
『為了感謝梅氏企業捐助「公民至上聯盟」，聯盟號召全國民眾，認購梅氏企業在墾丁國家公園之新建案「西湖梅莊」』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L0cHXpp5
大廳一頭沿著牆一字排開的電梯門不斷開合，吐出扛著木板標語、粗麻繩、撬棍和垃圾袋的青年，有些人身上還穿著學生服，他們流過她和馮果，消失在中央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手扶梯，在空氣中留下一股酸中帶腥，像下水道的氣味。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vhV9lADP
「有什麼奇怪的嗎？」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DiCwxZmQ
「這裡是『綠之島行動聯盟』的總部？」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BuKFr1cf
「不完全對，」馮果說：「幾乎全台灣的社運團體總部都在這幢大樓裡，綠之島只佔了頂樓。」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N0tFt6VJ
高晴雪抬起頭，弧形樑柱在她頭頂交會，垂下透亮的水晶吊燈，「這棟大樓有幾層？」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5kHgMQdUu
「一百零八層，」馮果掏出菸包，拿到嘴邊抽出一根，「七年前蓋好的，原本某家電力公司計劃當做企業總部。不過沒等到完工，電力公司就跳票倒閉，另一家企業接手才蓋好。」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4ZP3v1CZ
「那間企業呢？」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5sDOtVIJb
「只用了這裡一年，」馮果帶著她走到電梯門所在的牆壁一角，一塊鐵灰色的石碑鑲在乳白色大理石的牆面上，和石碑相接的邊緣參差不齊，似乎是鑿掉原來的碑銘後，鑲上現在的石碑：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d11CIs3mK
『這棟大樓見證公民力量戰勝財團，實現居住正義』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Cqo9GazC
「公民力量戰勝財團 – 」高晴雪低聲唸著石碑上的銘文。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dBHbqSUE2
「不好意思，」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回過頭，只見一個身穿深藍色西裝外套和長褲的青年站在她和馮果後方，「我是大樓的接待人員，請問兩位是遊客嗎？」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LCGmqT5N
「這位小姐是綠色和平組織的代表，來拜訪游奢先生的，」馮果搶先說：「現在時間還早，方便為我們介紹一下嗎？」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M41zO9xG
「這裡有接待人員？」高晴雪說。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cf5ho8I7
「因為台灣所有的社運團體都在這裡，需要有人帶路。」青年笑了笑，「妳對這棟大樓的歷史感興趣？」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tHsKffwE
「能幫我介紹一下嗎？」高晴雪望向石碑，「這棟大樓是怎麼變成社運團體總部的？」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mSCQSgDA
「是我們從不公不義的財團手中爭取來的，」青年指向石碑旁一部嵌在牆壁裡的液晶顯示器，透過一層紗的朦朧白闇，只能看見一個個模糊的身影和標語牌，在大理石牆面前結成人群。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oWxLAmOj
「這是 – 」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s5n1DLiE
「七年前台灣房價高漲，一般民眾在市中心根本買不起房子。財團卻能興建摩天大樓。」青年的眼中散發著光采，話聲微微顫抖：「大樓落成後，台灣的社運團體在這棟大樓前串聯抗議財團安居高樓，踐踏平民居住正義。這是當時的記錄片。」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C3KxsoVa
「你當時在現場嗎？」馮果說。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CCIZA0tW
青年點頭，「我們包圍整棟大樓將近一年，所有人分三班輪流看守，直到財團撤離為止。當時不管是誰進出大樓，至少都要花半個鐘頭。」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K9AqClPzK
螢幕中幾個身穿黑西服的外國人陷在人群中，就像激流中的島嶼，四周鼓噪的群眾離得近的揪住他們的領帶與衣角，離得遠的朝他們揮舞標語和拳頭。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UV4CbtCX
「後來呢?」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0hBtS2zH
「財團撤離之後，還妄想把大樓分租給其他財團借屍還魂。我們在外面持續阻擋人員進出。直到財團週轉不靈倒閉。政府在民意壓力下和我們妥協，將大樓交給所有社運團體管理。」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9t85bHfdz
「我們剛從飯店過來，」高晴雪瞟向頭頂的吊燈，「這裡的電力有管制嗎？」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Whlt0xW4Q
「沒有，」青年說：「電力管制上路時，政府在財團施壓下挾怨報復，曾經停過這裡的電兩三次，當時全台灣的社運團體聯名在報上刊登廣告，揭發政府用限電報復社運團體，實行威權統治壓迫的陰謀。政府在媒體和民意壓迫下，只好將這裡也納入不限電的範圍。」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C7718M7T
「當時只有這棟大樓停電嗎？」高晴雪問，「應該一般民宅和工廠也有，不光是這裡。」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8MGDe3SrL
「那他們為什麼不停財團和工廠？」青年說：「這分明是受到財團的唆使，沒有其他原因了。」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HFSs7bYUf
「目前台灣大部份的老百姓都在限電，這裡卻有充足的電力可用。會不會 – 」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KGD8ENxM
「我們為了台灣民眾扛十字架，多用點電也是應該的。」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9ZzZ90sg
「時間到了，我們上樓吧。」馮果連忙說。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kyI14NPf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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