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工業區一個角落，初老男子帶他們在兩旁全是廢舊廠房的道路走了十五分鐘左右，最後走進兩座混凝土建築間，一條寬度和人肩膀差不多的窄巷。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vzp8KQM0U
窄巷底右側灰撲撲的水泥牆面上有扇鐵門，棕褐色的鏽斑像青苔般在門上覆了一層，勾勒出複雜的花紋。初老男子從口袋抽出一根鉛筆長的銅鑰匙，插進鐵門上的鎖孔一扭。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4E7F4PmG
馮果和高晴雪跟著他，擠進門裡一個跟電話亭差不多大小的空間。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s7jwUizl
初老男子關上鐵門，一陣强風瞬間打頭頂颳下，他們腳下的鐵質多孔地板同時響起轟隆聲，就像地板下有個胖胖的清掃婦拖著金龜車大小的吸塵器，正在挨房間吸地板似的。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ffgwA8P8
强風像雕刻家手上的刻刀，仔細描摹他們的臉部輪廓和身形，鑽進衣服後竄進腳下地板的孔隙，三個人扣得密實的外套灌滿了風，發出響亮的噼啪聲，跟充塞室內的呼呼風聲相呼應。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ah3B2jkg
「這是 － 」强風吹了快兩分鐘才停下來，高晴雪也才能聽到自己的聲音。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8KZLqFUEO
「無塵室門口的除塵設備，幾年前從一家倒閉的電子工廠拆下來的，」初老男子拿出另一把鑰匙，插進另一側牆上的鎖孔，「我稍微修改了幾個地方，風力比當初設計的强了許多，畢竟這幾年的空氣實在太髒了。 － 不過應該比那個會把人淋成落湯雞的玩意要好得多，是不是？」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RYhBzx8w
他打開另一側，帶他們走了進去。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muIVKEBn
另一側的空間被木板縱橫架起來的透空書架橫隔成兩部份，靠近他們的那一側擺了組ㄇ字形的褐色皮質沙發，圍繞著中央可以讓一個人躺在上面的玻璃茶几，正對ㄇ字形左側開口的木質矮櫃上，有部木頭機殼的黑膠唱機。鵝黄色的光線從嵌在天花板的三顆玻璃球向四周擴散，照在牆壁和地板深棕色的木質飾板，散發著安靜而溫暖的氛圍。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pMwkVqf9K
「你們隨便坐，我去換件衣服。」初老男子將他們留在客廳，自己走到書架後面。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JTsLY928
馮果掃視了一下書架，上面堆滿了硬質封面，大部頭的工程、電力、藝術等等的工具書和教科書，中文、英文都有，裡面夾雜了幾本旅遊、野外求生跟文學的平裝書，夾在厚實如磚塊的精裝工具書間，就像磚牆上稀疏的開口。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6F8S9B2M
「這些都是您的書嗎？」站在一旁的高晴雪問。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1Q2Mlr0n
「一部份是我以前的吃飯傢伙，」初老男子的嗓音夾雜在下雨般的水聲中，打書架後傳了過來，「其餘的是我從大學，還有街上搶救回來的東西。」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5bYp8lFD9
「搶救？」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H8pH3VHG
「這裡的大學生經常用『中國資本』、『文化入侵』、『思想統戰』的名義砸書店，把裡面的書丟到街上放火燒掉，妳在街上看到的火光，有一些就是在燒書的，」高晴雪瞄了一眼書架，上面的確有很多簡體中文的工程和科學書，「我遇到就會搶個一兩本帶回來，那些大學生不讀書，我就代替他們讀。」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d2pr6BvK
「這裡的電是從哪來的？」馮果抬頭望向頭頂泛著光的玻璃球。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04FvruIHX
「跟你們一樣，都是電力公司供應的，只是他們不知道。」書架後的水聲停了下來，「這一帶地下有電力公司輸電的高壓電纜，這樣講你就懂了吧？」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ePBnJ1PE
初老男子從書架後走了出來，他的頭髮整齊往後梳，穿著鬆垮垮的米白色襯衫、黑西裝褲跟拖鞋，襯衫的下襬在西裝褲外飄拂，看上去就像放假剛睡醒，正要喝下午茶的上班族。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u3NLJiEV
「喝點茶吧。」他手上還真的端了個放著三個玻璃杯的托盤。招手示意高晴雪和馮果坐在沙發上。自己拿起其中一杯灌了一大口。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baIhgV9gG
「您平常住在這裡嗎？」高晴雪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冰涼微苦的麥茶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XXXCiNMp
「我還有好幾個地方，這裡原本是工廠的卸貨區，另外還有大樓的地下室、田裡的鐵皮屋，有一些是當年買下來的。」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Ru5Pqme3g
「買？」馮果說。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HNPtX7ZI
「以前台灣人說高壓輸電電纜有電磁波，輸電線路旁邊的房地產根本就賣不掉，當年我不信邪，手裡又有點積蓄，就用低價買下了幾個地方，」初老男子笑了兩聲，「結果現在像這間房的電器，你們頭上的藝術燈，甚至我賣給人家的金塊裡的電，幾乎都來自這些當年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高壓電纜呢。」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b2ihCj6T
「那您為什麼要 － 」高晴雪問。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ng1R6ngc
「打扮成像乞丐一樣，到處跟人兜售行動電源，是嗎？」初老男子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我以前工作的時候，老鳥告訴我有時候要彎下身子，才能看清楚整個公司是怎麼運作，還有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 兩位今天來找我，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yDWD5X7l
「方爾利是你的客戶嗎？」馮果從口袋拿出在方爾利家找到的『金塊』，放在茶几上，「我們在他家裡發現這個，數量還不少。」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IUcpIGs5
初老男子拿起『金塊』仔細端詳。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wJ9SRFXN
「這是我的行動電源，沒錯。」他把『金塊』放回茶几，望向馮果，「你們在他家發現多少？」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yURwA2qt
「大概有一兩大紙箱吧，」馮果說：「我很納悶一個不愁用電的人，為什麼會需要那麼多，所以才想找你問問看。」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23hLzF0Uh
「這樣啊 － 」初老男子往後一躺，倚在沙發渾圓而柔軟的靠背上伸了個懶腰，「看來，那個傳言是真的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BYalNWEG
「請問 － 是什麼傳言？」高晴雪問。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2utjWNmI
「兩年前電力管制開始嚴格時，方爾利就開始跟我買電，」初老男子說：「雖然他本人用不到，但是他手下有很多有手機、有收音機、有電子產品、需要用電的學生。他經常拿這些充了電的行動電源給這些學生，做為幫他做事的報酬。」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DUEDS7v4
「做事？」高晴雪問。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4HxqE73sg
「小姐，要不然妳以為這些名嘴真的一呼百諾，每次上個電視就有一堆人喊讚，反對他們的就會被扔鞋砸雞蛋？」初老男子哼了一聲，「除了這些人的話真的能煽動很多人，遇到要給點什麼的時候，他們也是很捨得給的。」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0iEIUQVI9
「原來是這樣啊。」馮果啜了口麥茶。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AdnymFp4
「不過一年前開始，他買電的數量增加了很多，經常一大箱、一大箱的叫。有一次我開玩笑問他，就算要給學生當獎品，這未免也太多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3ftp35PM
「他怎麼回答？」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RdXE2Cupf
「他說手上有個妙用無窮、好用到不行的學生，這個學生需要很多電，但是沒有那麼多錢，所以才會買那麼多電。」初老男子停了一下，「不過兩個月前，方爾利就沒有再跟我訂貨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pMsAHcRTC
「你知道為什麼嗎？」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0k5sO3iM
「關於這一點，我就不清楚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IPNgJnOyi
馮果抬起頭，凝視頭上泛著黃光的玻璃球片刻，「那麼有沒有人是最近才開始跟你叫貨，而且一次就買很多的？」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6MKx54wg
「有是有，」初老男子笑了出來，「不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JpjtstEj
「您不是告訴我們方爾利的事嗎？」高晴雪說。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8suLism9
「方爾利已經死了，死人是不可能再跟我做買賣的。而且告訴你們，對他也沒有什麼損失。」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zJPWqnob
「我想我可以猜得出來，」馮果說：「是萬雲龍吧？」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Uu5xasVH
「萬雲龍？」高晴雪轉頭望向馮果。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tkRHGxjm
初老男子看向他，臉上的笑容凍住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9s3GQRNOM
「看來我猜對了。」馮果露出宗教人士悟道似的微笑。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cxzTu9FzA
「你怎麼知道的？」初老男子說。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5gCROdQNd
「我們上次在超商時，你吃完麵包跟牛奶後，把包裝紙放進塑膠袋，再丟進垃圾桶，還在裡面翻了很久。」馮果說：「如果你是那種會翻垃圾桶找有用東西的流浪漢，應該會留著還能用的塑膠袋，而不是跟包裝紙一起丟進去。你當時應該是將『金塊』放在塑膠袋裡丟進去，翻垃圾桶不過是為了藏深一點，不要讓其他人發現而已。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QWWZMqIu
「而在你離開之後不久，萬雲龍馬上就跑去清理垃圾桶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cbC6Qkbp
「如果萬雲龍是那種心血來潮才買一兩顆『金塊』的客人，你大可以像之前那樣跟我們兜售，或者他隨口問你也可以。不過你們兩個卻用在垃圾桶丟包的方式交易，顯然他買的數量應該相當不少，而且要避免讓別人知道。再考量到可以當方爾利學生的年齡，我才會想到萬雲龍。」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5ot19VNq5
「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買個五六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kfnQrLKb
「五六顆？」馮果愣了不下，「以一個學生來說，價格應該不便宜吧。」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4raD0F4g
「而且他要我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所以我才會放在垃圾桶裡。」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1WGNgYvh
「我知道了。」馮果點了點頭，「謝謝你的茶。」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q00q1E1z
「還有謝謝您這麼信任我們。」高晴雪說。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JvZUq6zG
「說真的，你們還是第一批進來這裡做客的警察呢。」初老男子搖了搖頭。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kcFcKwdU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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