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 母親（下）

故鄉於所有人，是一個成長的地方，是兒時回憶總是說也說不膩，是調皮搗蛋的年紀讓大人頭痛不已，是初戀的甜蜜令人心動不止，是課堂外的蟬聲即即叫人昏昏欲睡。

曾經，因節日而返鄉的父母親，是帶著驕傲和自信，父親最愛誇大的形容。

「你們還小的時候，過年回去我們的紅包都是最大的，還把我身上的三個口袋，放滿裝著錢的紅包」驕傲著紅包給的比誰都大方。

「那個時候房子都還沒買，為了帶你們出去玩，就先買車。」炫耀著那時的低率時代，買房的頭期款都比買車便宜。

「你媽媽都偷偷拿錢回娘家，舅舅也跟我借了不少錢，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較著自己高人ㄧ等的心態。

相較於父親的心情，母親是屬於默默為自己娘家付出，不太計較太多，能幫的就幫，畢竟心神都在照料那樣的孩子。

當從高處跌落，從大家羨慕的眼神到譏笑，從風風光光的生活變成低聲下氣的求助，加上舊傷，無法作回技術的工作，使父親回到故鄉後就無力承受旁人的異樣。

就在父親被診斷需要血液透析後，母親得一人撐起整個家計。印象中的那些年，家裡是靠著低收入戶與哥哥的殘障補助過生活。

人在迷惘無助時，總會尋求神佛來寄託無處安放的靈魂。

母親因生了哥哥這樣的孩子，真的不知所措，就認識了慈濟，但因為忙碌沒有太特別深入。

回到家鄉後，因親友的介紹，認識了一間小宮廟，很快就被裡面的神明給吸引，可能神明上身在乩身後，所說的話都非常神準，讓母親更沈迷於此。

母親真是一位很虔誠的信徒，會早起去宮裡點香與神明問早，打掃週遭的環境，清潔桌案，甚至比打掃家裡還勤快。

家庭式的宮，不像一般有規模的廟，基本上乩身的工作性質就是為神明服務，平時也會去接接幫人收驚或渡化的工作，身為神明的代言人，有資格讓神明附在身上替眾生指引方向。

他們一樣可以結婚生子，但每個人品性不同，人生百態，他們做錯的事，是人做錯的，不是神明錯。這些是在母親被借走數十萬錢又跑路之後，一直說服自己的念頭。

父親因為血液透析，身體狀況越來越糟，母親也有了年紀，他們最終做了一個決定，為了不讓哥哥成為兩個妹妹的負擔，決定將他送到專門在照護這樣的病友教養院。

其實做了這個決定，母親很不捨，試想一個從小一直在身邊陪伴的人，縱使他有諸多不便，但他不會跟你吵架，不會讓你失望，不會讓你擔心，也不需讓你想念。

可是母親無法永遠陪伴，應說沒有誰可以永遠陪伴誰到終點。

幸好她的生命中負擔不少，父親也許是懂了，也許是母親打動了他，他們一起進入了慈濟，一起跟著做活動，一起吃素，一起做些有益的事物。

不過日子沒有維持的太久，某天早晨父親就發現自己的左腳趾發麻，間隔時間不長就一夜變黑，無法復原只好截肢半截左腳掌。

後續又因為截肢行動不便，在一次的起身沒有站好，向後倒地使頭部受到重創，結束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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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真的是一條叉路，無法後悔無法後退，母親的一生面臨各種重大難題，若是沒有嫁給父親？若是沒有救活哥哥？若是沒有回到故鄉而離婚？

這些未知並不能解答，只能在選擇後繼續前行，逃避與放棄並不都是貶義。

什麼樣的人能給人人生建議？

什麼樣的人都不能給人人生建議。

起點不同。

環境不同。

只有走過一段的自己，才能給自己建議。

能給的只有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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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