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學家曾進行過各種模擬,他們發現一個有趣現象:如果縮小某生物,卻同時讓牠有著原來的身體組織結構,就能夠發揮出比原來高的動能轉換效率。位於眼睛後側的視網膜(其中包含上百萬個將光線轉換為電子訊號的感光體)因體型縮小甚至能夠看到平時看不見的紫外綫。
此時的臧羿也發現到他跑得比平時快許多,看得也比平時清楚許多,甚至在高大的野草陰影下,周圍景物都看得一清二楚。奈何腳底沙粒此刻成了大小不一的石頭,雖隔了層休閑鞋,還是扎得他腳底疼,根本不能全速奔跑。反觀身後黑蟻六條長腿踩這些「沙石頭」如履平地,且步伐穩健,已慢慢趕上他。
眼看就要被追上,他慌不擇路,竟逃向一處沒野草的空曠地。剛跑沒多久便一腳踩空,掉進一個深坑,那隻黑蟻也跟著跌入!一人一蟻滑落坑底,臧羿看見黑蟻掉在自己身旁,只恨爹娘少生一條腿,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往上攀,但整個坑都是細沙粒(在他看來就如碎石),他爬沒多高又滑下來。黑蟻這時已沒心情追食物,六條腿也在迅速往上爬,也是爬沒多高就滑下來。
這巨坑呈漏斗形,直徑大約100公尺,深約40公尺(臧羿目測舊認知距離)。整個坑由沙粒築成,坑坡以45度角傾斜向底部中央鼓起的小丘。由於沙坡結構鬆散,越著急爬上去就越容易跟著沙粒滑下來。
他見黑蟻在拚命往坡上亂爬亂竄,最多爬十幾公尺又跌囘坑底,便機靈的背靠坑坡不動。然後肘腳並用慢慢往坑頂爬。
忽然小丘被巨物從裡面扒開,有東西朝黑蟻噴出一堆沙粒。將牠弄囘坑底。從小丘裡伸出一雙巨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住牠,往下便拉,轉眼不見蹤跡!
「是......是蟻獅!」臧羿只覺得雙腿發軟,差點跌囘坑底。他驚恐地靠在斜坡,連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一會兒,見小丘沒動靜,他才開始躡手躡腳地往上爬。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他終於成功從鬼門關爬了出來!然後隨便找了塊大沙粒(此時對他來説就是一塊岩石)坐了下來,氣喘吁吁。。
人體呼吸系統跟昆蟲不一樣,沒有直達身體每個部位的小氣管;所以像臧羿這麽細小的人,氧氣分子此時對他的肺泡來説已沒過去那麽小,換氣功能有一定難度,一旦運動量增加就容易累。
「什麽情況?!」 忽然又一道白光閃了閃。他措手不及,再一次短暫性眼瞎。他的一顆心狂跳著,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好不容易等視力恢復,他連忙望向四周,果然自己擔心的事已成真。參天巨草已不見蹤影,只有一顆顆大小不一的巨石;從比他高十幾倍,到比他高幾十倍的都有。這些巨石表面佈滿坑坑洞洞,形狀也無奇不有,但仔細看還真是鬼斧神工,令人目不暇給。
臧羿想起了那顆圓球,手忙腳亂的從褲兜裡拿出來丟掉。然後神奇的事發生了,它唿的一下又飛回褲兜!同時耳畔響起一老者的聲音:「別丟!」
「你是誰?」 臧羿問那聲音,目光四下找尋聲音來源。喊了幾聲不見回應,他取出圓球仔細觀察了一陣,看不出所以然又放回褲兜;心裡七上八下,也不知這一切是福是禍......
「難道是外星人?」 他開始胡思亂想。廿七世紀地球文明雖然已達到卡爾達肖夫一型,但還是沒找到任何外星人的蛛絲馬跡。雖然有學者曾提出論證,指史前文明或許是外星人所留下,卻因沒確鑿證據而未能被普遍接受。2666年的科學界依然和六百多年前一樣,寧可固步自封,也不願往現有的認知裏加入任何未知因素。
知道自己並不是孤單面對今晚這一切後,臧羿開始冷靜下來。他覺得這位老者應該對自己並無惡意,不然他早就小命不保。到此刻他才算真正緩過氣來,放下心開始好好觀察周圍環境。
仔細看才發現這裡的世界被一層濃霧籠罩著,但遠近景物偏又如此清晰。除了有比他高幾十倍的巨石,甚至還有幾百公尺高的山(粗沙粒)出現在他視野。他腳下也不平坦,比山路還崎嶇許多,而且完全找不到一粒泥沙。
臧羿粗略算了算,如果每次都縮小1000倍,重複兩次後他就只剩1.8微米高了。天,這樣下去自己不得縮沒了?!
想到這他氣急敗壞地喊:「老頭!~老頭!」嗓子幾乎都喊啞了,就是沒人答應。「難道剛才聼錯了?」他著急地環顧四周,期盼老者能夠奇跡般出現......
忽然他感覺有東西在碰自己右腳。低頭一看,他吃驚地發現一隻身長跟他差不多的的條狀生物,在伸出幾隻僞足打算捉他!
平日在顯微鏡下看這些微生物倒不覺得什麽,可一旦到了牠們的世界,還被誤認爲是牠們的食物,那才叫驚悚!
臧羿正準備開啓狂奔模式。誰知才一邁步,他居然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經冷風一帶,他越飃越高,不一會甚至可以看到下方草地和不遠的湖面。他不知道怎麽下去,只得任風肆意妄爲。他這時耳膜太細,完全聽不見呼嘯聲,整個人如夢似幻的御風而飛。
天上的參宿四和月亮發出銀白色的光,湖面也是銀白色,野草是銀白色,遠處的樓群一樣是銀白色,整個世界看起來都是輪廓分明的銀白色。雖有淡淡的銀色濃霧籠罩,這一切依然看得清清楚楚。他被眼前奇景吸引,一時間倒也忘了害怕。
風持續了幾秒就停了,臧羿感覺像滑翔般慢慢落到一片野草上,雙腳剛好踩在閉著的氣孔上。好在是晚上,不然他此刻已被比他長10倍的氣孔吞了。仗著有空氣浮力,他小心翼翼的順著草葉往下溜。沒過多久他又囘到了巨岩林立的地面。
他剛站穩,就被幾條僞足纏上雙腳,把他拉倒在地。雖然空氣浮力讓他沒摔壞身子,但他也掙不脫,還被拉到一隻跟私家車差不多大的圓盤型微生物跟前。牠那圓盤般的大嘴(其實分不清是嘴還是身軀......)慢慢裹住臧羿雙腳,準備好好享受一頓宵夜。任憑臧羿怎麽蹬腿,也不能擺脫牠黏稠的大嘴。
沒想到禍不單行,他右邊又來一隻更大的阿米巴變形蟲,一上來就裹住臧羿上半身。阿米巴黏液太濃稠,任他雙手怎麽使勁亂抓也無濟於事。黏液雖開始擠進耳鼻口,但他卻沒任何窒息感!
臧羿此時下半身在僞足生物嘴裡,上半身卻被阿米巴吞著,相信地球古往今來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有如此遭遇。兩隻生物互不相讓,各含著他一半身軀往自己這邊扯。見僵持不下,牠們開始慢慢吐出臧羿,相互對著幹了起來!臧羿被牠們晾在一旁,渾身粘滿黏液......
過不久他劇烈地咳了起來,吐出幾口濃稠液體。臧羿沒想到自己還能活過來。他坐起身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剛才那兩隻生物已不見蹤影。
「老頭,出來!」明知道不太可能聽到任何答覆,他還是要好好質問老者。過了半晌,正當他想著下一步該怎麽辦時,老者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傳進他大腦:「往前走一百步!」
有了剛才這些經歷,他下意識認爲老者會是自己救星;臧羿深怕他再次不理自己,不敢惡言相向;雖渾身黏糊糊,還是順從的向前蹦跳了一百步,到達一座約莫200公尺(原來世界尺度)高,100公尺寬的山前。
「這老頭也太神了,連空氣浮力都考慮進去了!」他心底此時竟有點佩服那發聲老者;因爲空氣浮力使他不能像平時那樣走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若指示錯誤,最後距離將相差很多。
這座山近看就是一塊銀白色半透明巨岩,光禿的山壁表面有各種凹洞。隱約能夠看到有一個巨大的,像蝸牛殼的螺旋狀物體嵌在其中,令他聯想到琥珀中的蟲子,左前方還有一道可容兩三個他進去的裂縫。臧羿正遲疑間,老者已給他下指令:「進去左邊裂洞。」
他走進去之後發現洞比自己想象的要深,越到裡面越狹窄。洞壁和外邊一樣,也是由深淺不一的銀白色清楚勾畫出每個細節輪廓。走到盡頭也沒聽到老者給任何指示,他就大著膽自己從上到下摸索個遍。
仔細看原來整個洞是由無數銀白色極細的小點構成,而小點又組成了密密麻麻層層曡曡的晶體。他馬上認出這是二氧化矽晶體結構,但他沒表現出多少驚訝,因爲他知道自己正身處一粒沙的縫隙中。
他正打算再看仔細些,那道白光又閃了閃。對此臧羿已沒先前那麽詫異,令他不解的是這次他眼睛居然不受影響,能夠正常視物。只見洞壁快速增大,他身上黏液變大的同時也鬆落掉到地上。
整個縮小過程只用了不到一秒,然後他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振動從他腳底傳到頭部。他被震得頭痛欲裂,腳步踉蹌地想逃到一處沒振動的地方,沒想到不管他踩哪都有相同頻率的振動。他想再次起到空中,卻發現空氣浮力已消失無蹤;但他畢竟彈跳力還在,每跳一次還可達三四個身高(此時他只有1.8奈米高),於是乎他就不停的在原地蹦跳來減輕地面傳來的振動感。
他憑藉停在空中的短暫時間觀察了周圍,剛才的小點二氧化矽晶體此刻已有凳子大。宛若一座座各角相連的小金字塔,晶體們以三維四面體結構延伸向四面八方,無窮無盡,蔚為壯觀!振動就是從構成這些晶體的矽和氧原子傳來,物理學稱之為晶格振動。然後他注意到了不遠處一望無際的黏液,厚度比他跳的高度還高出許多,裡面充斥著不停蠕動的水分子和其他大小各異的有機分子......
正當他看得入神,左肩忽地感覺被籃球猛撞了一下,把他摔回地面。他強忍著疼痛和振動暗駡:「豈有此理,誰在這種地方打籃球?!」然後跳起來朝上一看,只見偌大的上方空間有不少空氣分子在左衝右突。他這下才明白,之前看到的濃霧原來是空氣分子!
他才跳沒幾下又有一粒空氣分子奔向他。這次臧羿早有防備,舉起胳膊便擋,但因爲衝擊力太大,還是把他撞向晶體群。幾乎在同一時間,白光很快的又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