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早上,我總會提早來到巴士站等候上車。我喜歡不慌不忙,悠然淡定。為此,我每天都早早起床梳洗,煮早餐。而和我的這個習慣截然相反的人,總是每每在巴士車長準備出發之際,才急匆匆趕到。就如此刻,從車窗望出去,可見到一位女士朝著這邊飛奔而來。她一手拎著手袋,一手高舉著向車長揮動,嘴巴一張一合。雖然聽不見聲音,但能想到她在喊:等埋,等埋——
匆匆衝上巴士的女士將自己擲在我對面的座位上,閉上眼睛,喘著氣。大約過了三四分鐘,巴士行經一站的時間,她才將氣息喘勻。她像漸漸回過魂來似的,慢慢睜開眼——她要開始施展魔法了。
儘管隔三差五地和她乘搭同一程巴士,早已知道魔法的每一個步驟,我還是忍不住偷偷地看她。第一次看到她施展魔法時那種被震驚到的感覺,記憶猶新。
她放在膝蓋上的是一個頗名貴的大牌子手袋。我一直好奇手袋裡面的物品擺放是何等的井然有序,因為她每一次伸手進手袋裡面,都能準確無誤地取出她需要的那樣東西,而同時眼睛總是毫無焦點似的望著窗外,並不曾看手袋一眼。
首先,她拿出一支類似潤唇膏的小管子和一面小鏡子,旋開小管子的蓋,對著小鏡子開始點著臉上的小疙瘩和斑點——我現在知道了,那是遮瑕膏。用完遮瑕膏,放回袋子裡面之後,她望著窗外發了一會呆,才又取出粉底液。每完成一項,她總會停歇一下,或閉目養神,或發呆,之後才繼續下一步。原本應擺在梳妝台上的化妝品和各種各樣的刷子掃子就這樣依次出場。巴士的行進,轉彎,搖晃,停頓,完全不影響她在臉上做這樣精細的的事情,她看似信手拈來,漫不經心,實則每一步都精準無比,甚至連眉毛都畫得完美對稱。在化妝這件事上笨拙到可以稱為手殘的我完全被她折服了。
經過一番塗抹擺弄,跟剛上車時的樣子相比,她就像換了一個人。上車時,她是一個將睡眠不足,心情糟糕,身心疲憊都寫在臉上的中女。而現在,皮膚一改之前的色澤暗沉毛孔粗大,變得白嫩細膩水潤。淡淡的胭脂和唇彩,更讓她看上去氣色上佳,整個人都有了神采。配上紋絲不亂地綰在腦後的優雅髮型,顯得精幹又年輕。將定妝散粉放回手袋後,她就歪著頭靠在玻璃上,半瞇著眼睛對著窗外發呆,久久都沒有下一步動作。第一次看她化妝時,我以為到此已經算大功告成——因為如果我化妝,到這一步就算完成了。
巴士剛剛在一個紅燈前面停定,前面的女士就掏出眼線筆,對著鏡子畫起眼線來。細細的眼線筆沿著眼眶邊緣滑過,一蹴而就,沒有一點偏差。等到了下一個紅燈位,再細細地塗上睫毛膏。
這一通化妝操作,她做得輕鬆自如,游刃有餘且勞逸結合。女人的靈巧,真是超乎我的想像,令我驚嘆不已。她完全沒有在意我一直偷偷地看她化妝,或者應該說她沒有在意巴士上的任何人。她一直在做自己該做的事,無暇他顧,同時還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碎片時間休息,哪怕每次只有一兩分鐘。她在巴士上一步步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平時出現在同事和工作面前的樣子。
我不知道她昨天,前天,更多之前日子的經歷,但可以想像,工作和生活並不輕鬆。只是,不管昨天之前留下來有多少挫折,有多麼疲憊,一覺醒來還是要收拾心情,從頭到腳,披上鎧甲去繼續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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