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狂歡-崑伊短篇集》 - 【崑伊】來自夜色

　　微涼的冷空氣鑽進鼻子裡，混雜的溼熱的吐息，凝聚在唇邊吹出一道白煙，伊得裹緊了呢料大斗篷，壓低帽簷，疾步走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輝煌的大宅終於熄滅火光，歡鬧後一群人乘著醉意回房休息，雖然卡萊因大陸並沒有過聖誕節的習慣，經過一晚上的交換禮物和大餐後眾人依然沒有弄明白聖誕節的由來，但朋友們聚在一起度過了一個開心的日子，這件事倒是令人映象深刻。

　　最開始是伊得某天抄寫筆記時看見了桌上的卡萊因曆，日期逐漸走向十二月二十五號，在一陣慢了半拍的驚呼後，他靈機一動想到籌備了這場聚會。

　　艾斯特一年到頭都在操辦各種活動，在家裡舉辦宴會並非難事，伊得這個「親友間的派對」已經是有史以來最簡單的活動，前腳剛提出意見，後面計劃便如火如荼進行起來。

　　伊得先給幾位眷屬寄送了派對邀請卡，在信件中說明了交換禮物的規則，之後著手寫下聖誕節晚餐的菜單。八雲和奧利文收到邀請卡後很快來到宅邸，艾德蒙特結束訓練也登門拜訪。面對興致勃勃想要挑戰新餐點的料理愛好人士，伊得侃侃而談自己印象中的「聖誕節大餐」。

　　雖然最後只有十個人——包含凱爾在內——參加了這場聚會，但仍然是難忘的一年節日。

　　凌晨，所有人各自回到各房休息，伊得換下派對穿的衣服，另外換上一套禦寒的衣物。

　　卡萊因大陸沒有電器產品，夏天不如原來的世界那麼熾熱，但相對的在緯度較高的區域，冬天比起他原先住慣了的地方冷上數十倍。

　　雪已經下了數天，路面一層厚雪，踩在孰悉的石子路上，腳像陷進一團冰沙，伊得縮著肩膀夾住幾乎凍僵的手臂，埋頭用油燈照亮了前方的路。

　　崑西住的小屋在森林裡，從艾斯特家坐馬車去也得花上快一個鐘頭，再過三個小時就要黎明，他不得不咬緊牙關加快腳步，卻又一邊擔心自己冷不丁要跌個狗吃屎。

　　幸虧艾斯特訂做的雪靴品質好到可以在雪山上跳舞，伊得走進森林後疾步的一陣，也沒有打滑的跡象，他硬是趕在一個半小時內摸黑到了崑西家，停下來的時候，望著一片漆黑的木林，他聽見隱約傳來的不知名怪鳥的叫聲，還有自己急促的呼吸，突然打了個冷顫。

　　「……我一定是瘋了吧！」他後怕地咬緊牙關。

　　剛才一心只有想給崑西一個驚喜的念頭，完全沒有考慮到如果遇到野獸該怎麼辦，如今鬆懈下來，確實覺得自己魯莽至極。為了這個驚喜，他甚至連確認崑西會不會臨時有事離開森林一陣子都來不及，就在蠟燭兩頭燒的情況下埋頭準備了自己要給他的禮物。

　　「管他的，放在床頭就好了，如果崑西不在，入侵反而順利得多呢。」伊得自我安慰地碎碎念。

　　他熄滅油燈，放輕腳步靠近木屋，崑西平常晾衣服的架子上空無一物，外頭劈柴的工作區像往常沒兩樣，崑西就算要出遠門也不會特地收拾，搞得伊得常常撲空。

　　這大概就是活了超過常人年歲的人才有的習慣吧，從某種緊繃感鬆弛下來，畢竟日復一日的生活沒完沒了，想想有些憂傷，卻又莫名感到安心。

　　崑西家的木屋門鎖粗糙，平時他在屋子不會刻意上鎖。部落裡的人有種封閉感，不會擅自打擾，伊得說不上來，但那種氣息無論在哪個世界都很容易理解。

　　他試著推了一下門，結石的木門紋絲不動，像是鎖上了，他臉上瞬間閃過一陣錯愕，遲疑著該不該再用力推推看。

　　「不在家嗎？」伊得喃喃自語道。

　　屋外不能確認裏頭的情況，因為崑西睡覺的時候不燒柴火，只有床邊擺了一盆火元素石，屋子裡也是一片漆黑。

　　伊得繞了一圈，找到最靠近房間的窗子，他趴在窗戶前盯著看了很久，最後略顯喪氣地垂下了肩。

　　只能爬進去了，他想。

　　窗戶邊積了一些雪，玻璃灰濛濛的，他呵了口氣用袖子擦拭，拍開邊上的雪，試著扳動窗戶。

　　老舊的木窗發出一聲「嘎吱」，在靜謐的夜裡格外嚇人。伊得頭皮發麻地僵住身子，視線逐漸習慣黑暗。

　　模糊的輪廓映出一個極致簡單的家：床、桌椅、零碎雜物，還有一個正在歇息的壁爐，如同這間屋子的主人，活得並不複雜。伊得小心翼翼地解開披風扔進去，再把禮物盒輕輕丟到披風上頭，雙臂使力一撐，翻身坐到了窗台上。

　　超順利的，計劃進行到這一步，伊得姑且算放了半顆心。

　　接下來只要把禮物盒悄悄放在崑西床邊……不，放在桌上也可以，如果崑西在家，這項任務大概會很難執行。

　　為了不在跳進去的時候發出聲響，伊得乾脆就坐在窗邊解掉了靴子。他老樣子悄無聲息地把雪靴扔在披風上，穿著襪子就落到了屋裡。

　　外頭的雪已經停了，久違的月亮從雲層後方探頭，伊得正要關窗，發現這道獨特的風景，一時間頗有幾分戀戀不捨。

　　一雙紅褐色的雙眸在黑暗中眨動。

　　「誰？！」

　　突然，低沉的怒吼響徹木屋，伊得嚇了一跳。他反射性要出聲，想起自己的來意，霎時間止住了大叫的念頭。

　　肩膀一陣鈍痛，崑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他背後靠近的，伊得輕而易與被俐落的動作制伏，天旋地轉，他整個人趴在地上。

　　「痛痛痛！」伊得大喊，「是我啦，崑西！」

　　他的背上頂著沉重的東西，崑西的膝蓋擋著，伊得連翻身都很困難。

　　「這種破綻百出的盜賊，已經很久沒有碰過了。」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

　　「入侵民宅」的現行犯齜牙咧嘴，伊得連發抖都來不及，整個人打了個顫。崑西不知道是不是睡覺睡到一半被吵醒，嗓子沙啞。

　　伊得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兩腿就不受控制地發軟。

　　「崑西……地上好冷。」他哀號道。

　　崑西鬆開反剪他的手，伊得剛獲得自由便想要彎腰去撿禮物，崑西下一步動作來得很快，攔腰把他抱住扔到床上。

　　「要不是天有點亮，我真的會卸掉你一條手臂。」崑西危險的聲音在耳畔邊響。

　　床鋪殘留餘溫，伊得感覺自己包裹在男人的氣息裡，辯解的聲音也變得很小：「……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誰知道你今天竟然鎖門！」

　　「鎖門？」

　　「對啊，剛才本來想推開門進來的，可是推不動。你平常不是不鎖門的嗎？」伊得問。

　　崑西意識到他在說什麼，頗有些無奈：「門有點壞了，前陣子風雪太大，半夜一直灌風進來，不得已才鎖著的。」

　　「喔……」

　　「其實你推門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就算你不是翻窗進來，也很危險。」崑西老實地說。

　　伊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聖誕老公公會在半夜從煙囪進來」這個新穎的概念，首先他既不是老公公，卡萊因也沒有聖誕節，更沒有人會爬煙囪。其次大概就是，崑西壓著他的地某個地方，有根硬梆梆的東西擋在那。

　　「你……你怎麼抓個犯人也、也會硬……」伊得十分慶幸現在還沒天亮，否則自己手足無措的樣子一定會被狠狠嘲笑。

　　崑西嘆氣：「我本來在睡覺的。」

　　——男人晨勃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

　　伊得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只好改口：「被你一嚇，都忘記外面很冷了。」

　　「怎麼不多穿點？」

　　「披風還在地上呢。」

　　「唉。」崑西搖搖頭，「又在玩什麼花樣，感冒了很麻煩的。」

　　他說著打了個呵欠，接著再度爬上床，掀開被子把兩個人裹住。伊得正想說「我準備了禮物要給你喔」，但背後貼上來一股暖意，他一時間貪戀這種溫度，手腳並用攀了上去。

　　崑西拍他屁股，「躺好，再睡一會。」

　　伊得毫不客氣地躲進了他展開的臂彎裡，這才徹底放鬆興奮了一個晚上的精神，迷迷糊糊打起盹來。

　　早上，陽光從窗外灑落，天氣晴朗，伊得睡得一點都不想起來，賴了很久的床，才揉著眼睛轉醒。

　　「早啊，崑西。」伊得舒舒服服地往崑西胸前蹭，不多時，頭頂傳來「還沒問你怎麼半夜跑來」的提問。

　　「半夜最好不要在森林裡閒晃，雖然這一帶現在很安靜，但難保不會出什麼意外，我前陣子也布置了幾個陷阱。」崑西板起臉教育道。

　　伊得知道錯了，可是回想起自己這一個月來的忙碌，只能哭笑不得：「還不是因為我寄信給你你沒有回嘛！」

　　「下雪的時候部落裡指不定什麼時候需要幫忙，森林也是……」崑西解釋，「萬一需要人力，我不能不在。」

　　「唔，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你一定有重要的事在忙，所以只能我自己來一趟啦。」

　　「早上再過來就行了。」

　　「不行啦，聖誕老公公哪有白天出門的道理！」

　　「……聖……什麼？」

　　「哪有在白天製造驚喜的道理！」

　　「不對，是驚嚇。」崑西糾正他。

　　伊得眼角掛著一抹淚，「你才沒有嚇，是我嚇到了好嗎！差點就要跟我的手臂說拜拜了耶……」

　　崑西又是一陣低嘆，唇角似乎有些揚起，「那還痛不痛？」

　　伊得轉動手臂，昨天被折到的地方已經不痛了，想來崑西也沒有下重手，雖然一開始推門的時候他確實警戒了，但後來伊得推窗而入，崑西本來就長年住在森林裡，夜巡也是做慣了的事，夜間視力比起伊得好得太多，藉著窗外月色看一眼，也明白來的是什麼人了。

　　想到這裡，伊得差點忿忿然地大喊一聲「我上當了」。

　　然而，崑西沒給他抱怨的機會。

　　「那讓你舒服一下當作補償。」他翻過身，粗糙的指腹落在伊得唇邊，伊得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不由分說地擠進了自己雙腿間，臉頰又是一陣火熱。

　　「哪有補償還要拖著我勞動的道理。」

　　「那算了？」

　　「……我要。」伊得的倔強沒有堅持超過三秒鐘。

　　崑西眼底閃過一點笑意，二話不說低頭封住伊得的嘴，本來歇了幾個小時偃旗息鼓的分身，這時又再度甦醒。

　　慾望來得異常洶湧，不知道是因為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還是別的原因，兩個人纏抱在一起，崑西大手一張握住兩人硬挺的慾望。快意慢慢攀爬，伊得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一個月來都沒怎麼好好發洩過。

　　「怎麼又瘦了？」崑西察覺到他那股任人擺佈的懶散，大掌捏了捏他腰間沒幾兩的肉。

　　這一個月過得太充實了，大概就是啖天看到都不得不戲稱一句「比國王還忙」的程度，伊得要負責布置艾斯特家，還要撥空和八雲討論餐點。再說，鄰近年底，艾斯特有很多生意上的事情要處理，宅邸時不時有權貴送禮過來，艾斯特不僅要接待客人，伊得更自告奮勇幫他處理回禮，等看到一長串的名單，才算是明白什麼叫做「人脈」。

　　當然，費了最多心力的還是眷屬們準備的禮物。

　　伊得每一件都親自構思、畫了設計圖、找時間採買製作材料、趁著夜深人靜時反覆打磨。

　　「咦咦，我有吃飯啊……」伊得納悶。

　　崑西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馬上打臉他：「你確定？你每次一陷入自己的思緒，就心不在焉的，只有操煩別人的事最上心。」

　　伊得驚訝道：「你偷窺我！」

　　「這不叫偷窺。」崑西說，「是你太好理解。」

　　事情和崑西推測的八九不離十，伊得雖然有吃飯，但常常吃到一半靈感來了，放下碗筷又跑進房間裡忙碌，艾斯特和墨菲自然明白他在做什麼，不好意思打斷，弄到後來，兩個人都忍不住擔心大魔法師會不會操勞過度，只好讓廚房裡多準備一些現成的點心，找各種藉口想辦法塞給伊得。

　　伊得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怎麼每天晚上突然都多了餐後甜湯！

　　話還沒說完，崑西懲罰性地又打他屁股，「你不專心。」大石頭一樣沉的男人瞇起眼，神情帶著幾分危險。

　　伊得被他撐開雙腿，長驅直入，許久未經人事，一下子刺激得生理性淚水不自覺飆出來。

　　過於熾熱的窒息感箍住崑西，他緊鎖著眉頭，幾乎用完所有耐心才克制住想要不顧一切放開來做的本能，伊得勾著他的腰，不住舔拭嘴唇。等到兩人都熟悉這久違的衝動，崑西才撐起手臂緩緩開始律動。

　　伊得整個身體軟綿綿地掛在他身上，像一團柔軟的棉花，兩個人一邊做一邊接吻，親到後來，崑西已經成了雙手托住伊得臀部，像袋鼠媽媽帶著自己寶寶一樣的姿勢。

　　「今天怎麼這麼黏人？」崑西兩根手指插進伊得嘴裡，玩弄著濕漉漉的舌頭。

　　伊得順勢咬住粗大的指節，咿咿啊啊地哼起聲來。

　　做完三次，崑西撈起衣服從倉庫抱了一捆木柴進來。

　　「先生火，然後燒水給你洗澡。」崑西蹲在壁爐前，把劈得很漂亮的木柴一根根搭好。

　　伊得裹著毯子下床，「⋯⋯好冷！」赤裸的腳接觸到地板時，渾身抖了一抖。

　　崑西看也沒看：「冷就別下來。」

　　然而伊得還是走到他旁邊，幫忙把木柴弄好，火升起來之後，他就抱著腿坐在一塊墊子上面向壁爐取暖，不一會兒崑西就把熱水燒好，伊得洗澡時，他才有時間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披風以及禮物盒。

　　自從伊得來到卡萊因後，兩個人送給彼此的東西林林總總也有好幾件，崑西自不必說，有時候隨手就把明明用得很趁手的東西送給伊得，伊得有了什麼好東西，也會想著托帕和崑西。

　　一來一往的，崑西和伊得的房間裡多少都沾染了點對方的氣息。

　　只不過這麼鄭重其事地包裝，倒還是沒幾次。

　　「這是我特別為了厲害的崑西大人準備的特別的禮物喔！」洗好澡出來，伊得就看見崑西猶豫著該不該打開來。

　　禮物包裝得很用心，崑西搖了搖盒子，沉甸甸的，猜不出來是什麼。

　　他抽掉綁好的蝴蝶結打開，發現裡面有兩件東西。

　　「這是衣服？」崑西詫異。

　　本來想，以伊得的個性，應該會送一些奇奇怪怪令人哭笑不得的東西，但沒想到這次居然這麼正常。

　　伊得挑著眉壞笑，「這可是大魔法師親手做的針織毛衣！快去洗澡，洗好之後穿給我看！」

　　崑西拗不過他，只得拿了一條毛巾進去。

　　五分鐘後，崑西困惑地穿上了衣服出來。

　　「為什麼是破的？」他扯了扯衣服中間的鏤空。

　　明明是高領，柔軟的毛料貼合著肌膚，穿上去很舒服，偏偏胸部中間露了一大塊。崑西不明白這到底是要保暖還是不保暖，只覺得胸口涼颼颼的，漂亮的胸肌把衣服撐出好看的形狀。

　　伊得看得兩眼發直，「喔喔喔！太棒了！完全理想的效果，好在尺寸沒有算錯！」

　　崑西不懂他為什麼這麼高興，伊得開心完，瞬間換上一副壞笑，「嘿嘿，這你就不明白了，這叫情趣。崑西，以後只能穿給我看喔。」

　　那種要糖吃的孩子般的表情，崑西既是無奈又是好笑，忍不住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又在胡思亂想。」他拿起另外一個東西。

　　是一個紅通通、滾著白邊的大襪子，裡頭裝了一堆糖果和紙包起來的肉乾塊，通通倒出來後，崑西忽然想起了什麼。

　　「地上很涼，把襪子穿上。」

　　伊得一隻腳踩著另一隻腳，怕冷地蜷縮著腳趾。

　　「在床上。」他說。

　　崑西忽然湊近，一隻手抱住了伊得的腰，「那就踩上來吧。」

　　伊得重心不穩地撲向崑西的大胸，微涼的腳貼到了溫暖的大腳上。他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和喜歡的人抱在一起歪歪扭扭地跳了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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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伊得送的聖誕襪，崑西把它掛在屋子裡當裝飾，但要不了多久，這個地方就被托帕佔據，於是後來有了一個「聖誕襪裡傳出『嘰嘰』，就會有一個白色的小傢伙探出頭」的森林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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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伊】來自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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