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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的那一天

謝四毛

Dec 5, 2023

66

8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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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重新開幕前一晚，下定決心將前女友的私人物品打包封箱，總得做個結束拋開那些無謂的糾結，慎重的畫下句點才有辦法重新來過。

幾天前特地查看農民曆，上面寫說今天會是個好日子，可以挑個良辰吉時開店。

抱著箱子走出電梯，到大廳跟櫃檯經理打了招呼，麻煩他快遞來的時候幫我將這個箱子寄送出去。送走這一箱這段關係就算結束。

走出大廈發現天空佈滿烏黑的雲看不見一塊藍天，陰鬱悶厚的烏雲籠罩著這座城市，而且有越來越低的現象，看似隨時會掉下來。接連兩個多月沒下過雨，該不會這麼巧現在要下吧！難道所謂的好日子是指天降甘霖？

好日子根本不等於好天氣。

走出捷運站，走往咖啡館的路上，果不其然雨開始滴下來。站在咖啡館前掏鑰匙準備開門時，為何有一絲傷感竄出，熟悉的地方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觸，當初兩個人共同初心的願望，剩下自己承擔。

將開店一切事宜準備妥當，外面的雨已經不吝嗇潑灑下來，像是情緒滿到頂點一口氣發洩出來。

走到店門外，看著行人匆忙來去，看著這場雨這片渾厚的烏雲這惱人的天氣，已經兩個多月沒營業，就非得選在今天下起這場大雨。

放棄了天氣能好轉放晴的執念，轉身走回店內查看平板上外送訂單，沒想到居然連一張都沒有，很好，雨下那麼大，又沒有訂單，果然是好閒的日子。

走進吧檯旁小倉庫，打算盤查前幾天進來的豆子及之前剩下來的器具、耗材。這裡面還看的到前女友的細心，咖啡豆的數量、品項、進貨日期，每一架位上器材清楚明瞭方便拿取，上面都貼上明細說明。這些小巧思像是她日常叮嚀，現在在耳邊響起。

曉月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我完全沒有發覺到她的存在，靜悄悄地就像她腳上短版酒紅色帆布鞋般安靜。

待我轉身走出倉庫發現她時，她已經晃了一圈準備坐上吧檯前橘色的高腳椅。

看見這特殊的髮色及削斜一邊的瀏海我對她完全沒有印象。

被壞天氣搞砸的壞心情，還有在倉庫內不小心激盪起的情緒現在一掃而空。跟她對上眼後，原本要展開的笑容，卻被她臉上嚴肅陰鬱的表情制止。

很明顯看出她現在心情不好。

原本清秀脫俗的五官，卻冰冷毫無生氣，彷彿天上的烏雲掉了一朵罩在臉上晦暗不明。

還好及時收斂愉悅的表情，煞住那句即將出口高亢的歡迎光臨，聲音梗在喉嚨裡不小心咳出聲音。

原本低頭在看菜單的她忽然側頭抬眼，臉旁垂下一簾奶茶色秀髮，即使是看見我的窘態，臉色依然沒有波動。

我尷尬地喬一下鏡框，乾笑了一聲，好不容易擠出一句：「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轉身後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念頭，突然想起「耶加雪菲」這支咖啡豆。

撥開玻璃罐上金屬扣環，罐內土黃色淺焙日曬豆竄出一陣濃郁果香味。舀豆、磨豆、沖水，用手沖濾掛壺煮好一杯咖啡的時間差不多三分鐘，再到一旁牆上收納架上為她精心挑選一組骨瓷杯。

正在專注滑手機的她，表情看起來更加冷漠。

將咖啡端上吧檯，「不好意思，久等了，這杯咖啡請你喝。」明明要請人家喝咖啡，卻有點害臊起來。

待曉月接過咖啡湊上去聞香後，啜飲一口似乎因為太燙，害得她擰眉吐舌抿唇。

「小心很燙！」忘記提醒她剛煮好的咖啡很燙要小心飲用，實在過意不去。不過她清秀帶點蒼白的臉上有了這些變化，居然讓我莫名悸動。

匆忙裝杯開水，又從冰櫃內取塊蛋糕，馬上送過去：「對不起，忘了提醒妳害妳燙到，先喝口水，吃塊乳酪蛋糕再慢慢喝咖啡。」

曉月沒有指責的意思，看她喝一大口開水，鼓著腮幫子想讓口腔冷卻的模樣確實俏皮可愛，讓我想起楓葉鼠將食物塞滿嘴巴的逗趣畫面。

咖啡館內只有她用餐時餐具輕微碰撞的聲響，音響彈出吉他低音悶厚的旋律，倚在吧檯內的矮櫃前，拿著剛倒剩的咖啡準備試喝，這角度剛好看到她，表情不再那麼凝重，邊吃蛋糕邊忙著什麼事的模樣，我居然移不開視線，已經忘了手中的咖啡。

彷彿眼前是一幅畫。

又或許所謂的好日子就是遇見她。

當我回過神時，曉月的一雙大眼睛正在打量我。

到底沉溺在這幅畫裡多久了，盤子裡的蛋糕已經吃完，而且吃得很乾淨，咖啡還剩下幾口，這些明明都在畫面內我怎麼沒有注意到。

我有些不好意思甚至窘態，慌張地抓抓頭髮尷尬的笑了笑，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仰頭一口喝乾杯子裡的咖啡，這時候才驚覺這壺咖啡有問題。

今天的口感不太對勁，苦味比較重，酸味反客為主，柑橘類該有的口感被壓抑住，仔細聞起來香味明顯不足，入喉後的回甘並不太順，留在口腔的甜味不及格。即使是已經冷掉也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口感。

還來不及阻止，曉月又喝了一口咖啡。

放下瓷杯後，曉月的嘴角拉出一抹微笑：「謝謝你的咖啡跟蛋糕。」

「不客氣……。」這是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跟冷酷嚴肅的表情判若兩人。

「希望這些對妳的心情能有幫助。」被這突來的笑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害得我不知該如何開口認錯。

她先是愣了一下，驟然毫不掩飾的噗哧一笑：「我看起來心情不好？」

「不是這樣嗎？」難道是一場誤會。

曉月一臉恍然大悟，揉著頸後對我苦笑。隨後像是不知該如何解釋般，拿起瓷杯繼續喝咖啡。

「別喝了，今天的豆子有問題。」就算我及時阻止，伸手想收回瓷杯，曉月仍一口氣將咖啡喝完。

喝完最後一口，目光還停留在曉月身上，忘了要找機會道歉。

「所以說這杯免費的咖啡跟蛋糕，是拜我的臭臉所賜？」

「可……可以這麼說，」隨後又馬上改口，「不……不完全是這樣子。」回答得有些心虛，之後又想改口否認。

「那你的意思是？」

「就是……如果妳想要喝咖啡的時候可以來找我。」我到底是在說什麼。

「你是說我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來這裡才有免費的咖啡跟蛋糕？」

「不……不是，是……希望有機會能交個朋友。」繞了一圈最想講的這句話，終於被逼出來。

聽到這句話，曉月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笑容恣意顯露在臉上。

「加個LINE？」

「好，好啊。」突如其來的邀約有些驚慌不太敢相信。

加入好友後，發現她的大頭貼下面那行標語寫著，「人生偶爾也該不一樣，就像這杯耶加雪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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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早已經察覺到咖啡有問題，還喝的出來這支豆子的品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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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我還有工作，先走囉，拜……」確認好友互加完成後，曉月起身道別，轉身揮手走出店外。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有一道強烈的耶穌光從雲層後面射下來，天氣應該要轉晴了。

目送她離開後，收拾吧檯清洗完餐具，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曉月傳來一則訊息。

「我只是安靜的時候表情比較嚴肅。真不好意思造成你的誤會，不過也因此認識了你，還喝到免費的咖啡跟蛋糕，進來躲這場雨果然很值得。」

我回覆：「如果沒有這場誤會，也許萍水相逢後便不再有交集」。

好大的一場雨，好閒的一天，好糗的誤會，好美的一幅畫，成就了今天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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