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大陸的夏日午後常常下雨。
艾爾柏塔站在窗前看著雨滴滑落。
豆大的雨滴落在窗玻璃上,滴答響。雨滴碰著另一個雨滴,便融合再一起。變大的雨珠繼續滾下,再與其他雨滴融合,最終滾出視野之外。
「在看雨嗎?」這句話打散了室內靜謐的空氣。艾爾柏塔轉過頭,阿爾傑站在一旁,看著她。阿爾傑天藍色的眼望著她,讓艾爾柏塔差點忘了外頭的陰雨。
艾爾柏塔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回了:「嗯。」阿爾傑說:「這樣啊……」說完便準備走向走廊另一端,繼續他的巡視。
「等等。」聽到艾爾柏塔這句話,阿爾傑停下腳步、回過頭。艾爾柏塔又說:「可以陪我下棋嗎?」阿爾傑恭敬的彎腰,說:「當然可以,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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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傑跟著艾爾柏塔來到書房。相較於阿爾傑達達的腳步聲,艾爾柏塔幾乎沒有聲音。待艾爾柏塔擺好棋盤、坐下後,阿爾傑才緩緩坐下。
阿爾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書房有檜木香氣,聞了讓人忘卻了一天累積的疲憊。
「阿爾傑,你先開始吧。」艾爾柏塔說。阿爾傑笑了笑,動了白棋。艾爾柏塔看著阿爾傑在棋盤上靈巧移動的手掌,雖然並不如她的未婚夫的手白皙,但她總是受阿爾傑那看似豪放、卻不失細心的氣質深深吸引。
這座城位於國土邊陲,常年需要抵禦不時進犯的遊牧民族。但阿爾傑只是一介侍衛長,並不需要出城作戰,這讓艾爾柏塔感到安心,至少每次衝突過後回城的傷兵裡不會有阿爾傑的身影。
一聲輕響打斷了艾爾柏塔的出神,她趕緊挺直背脊、重新專注在棋局上。阿爾傑尷尬地笑著、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帽子,說:「啊,不小心把帽子弄掉了。」他又補上一句:「在想未婚夫的事嗎?」艾爾柏塔不發一語。
阿爾傑見狀、急忙說:「抱歉,問得太唐突了。」艾爾柏塔說:「沒有……我只是……只是在……發呆而已!」她邊說邊用手指纏著頭髮,心裡慌成一團。她要如何告訴阿爾傑,她是多麼、多麼喜歡那時輕輕地把手帕遞給她的那雙手呢?
她只記得那是一個溫暖的春日下午。她像往常一樣獨自在走廊漫步,腦中滿溢著各種想法、有如花叢中的蝴蝶,毫無目的地的飛舞著卻又是如此的美麗。她想寫一首詩,卻又不知該從何寫起。
這時一陣大風把她的手帕吹飛了,那可是她最得意的刺繡作品!她開始追著手帕一直跑,但這時手帕卻像是擁有一個頑皮的靈魂般,每當她快要碰到手帕時、手帕就會飛到更遠的地方去。
她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只記得自己的步伐越跨越大,要是父親看到她這樣不端莊,肯定是要訓話的。這時手帕終於落地,艾爾柏塔正要彎腰撿起手帕時,卻意外撞上那厚實的胸膛。她抬頭便望見那雙天藍色的眼,她覺得自己霎時沉入那片蔚藍中。
天藍色眼睛的主人拾起地上的手帕,輕巧的把手帕折成整齊的小四方形、遞給艾爾柏塔。艾爾柏塔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著:「你是?」那人微笑著彎腰行禮,說:「我是新到任的侍衛長,名叫阿爾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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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柏塔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下完那場棋的。不過說實在的,她覺得阿爾傑是故意輸給她的。她下那場棋下得一團糟,可能連不懂下棋的小孩都會贏她呢。
明天就要前往未婚夫的城堡舉行婚禮了,艾爾柏塔卻沒有很期待的心情。她就著月光輕輕地離開床走向梳妝台。她望向鏡中的自己,只看到一雙悲傷的眼睛。她低下頭、順手拉開梳妝台的抽屜,裡面躺著一張張她偷偷寫的詩。
「你那雙眼是我的天空,我要在那自由的飛翔……」她輕聲念出其中一段文字,那聲音越來越細,直到消散在月光中,就像夜風的呢喃。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趕緊闔上抽屜、迅速的躺回被窩中。要是被母親發現那些詩、問起內容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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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群眾的歡呼聲中上了馬車。她在即將進入馬車前左顧右盼,只希望能再望見阿爾傑。但她望遍人群都沒有看到阿爾傑,她心想:「他應該還在忙吧。」她坐定後便閉上雙眼聽著那鋪天蓋地的歡呼聲,心中突然浮現莫名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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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車隊正朝著首都進發。
艾爾柏塔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跟在阿爾傑身後、一起穿過夜晚的森林。
夜很黑、叢林中不時傳來野獸的嘶吼和嚎叫聲。阿爾傑一手持劍、一手提燈,燈光微弱卻可以映出阿爾傑堅毅的臉龐。她怕黑,但只要有阿爾傑在,她有勇氣跟著他到天涯海角。
她不小心絆到一顆小石子。正當她要往前撲倒時,阿爾傑拋下劍、緊緊的抱住她說:「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她看著阿爾傑手中搖曳的燈光,感受著阿爾傑那厚實的手掌,心中的不安和憂傷都消散殆盡。
正當她沉浸在那美好的一刻時,她醒了。她撥開窗簾,發現外頭是望不見盡頭的森林。她輕輕地闔上窗簾,她想阿爾傑了。
這個念頭就像一隻在籠中的鳥兒,起初只是嚮往著藍天、偶爾試著想脫離牢籠。久了,這鳥兒卻益發渴望飛翔,開始加大衝擊牢籠的力道,試圖掙脫束縛。
艾爾柏塔打開車門一躍而下,順著道路旁的山坡翻滾。她不停地翻滾,期間撞上許多石塊,但她一點也不覺得疼痛、而是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喜悅浮上心頭。
她終於在谷底停了下來。透過樹葉的陽光逐漸微弱、四周漸漸的暗了下來。天空也從藍色轉為橙黃、再轉為深藍,滿天的星斗在夜空中閃耀。她從沒有看過這麼多的星星。城堡的窗戶非常窄小,白天陽光也照不太進來、更別說能清楚看見滿天的星斗了。
她靜靜的躺在地上望著星空,如果阿爾傑是星星,他是哪一顆星呢?她希望自己如果是其中一顆星星,一定要在阿爾傑旁邊盡情閃耀著玫瑰色的光芒,那時候她一定是夜空中最美麗的星星。
她的呼吸漸漸緩了下來,她在朦朧中好像看見阿爾傑跪在她身旁,伸手輕撫著她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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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終於灑落大地,也照進那深深的森林。
一位獵人跟著獵犬們在林間狩獵。一隻獵犬嗅著地面,卻突然衝向小徑旁的樹叢中狂吠。獵人趕緊前去查看,卻看見一到陽光照射著靠在樹旁的少女身上,那女人衣著華美,並不像鄉間的姑娘。那少女閉著雙眼、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但是她卻再也沒機會望見那雙天藍色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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