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偷窺的少女偷偷哭泣 - #05 食蟲植物

　　起初我只是將YouTube當作影音記錄來使用，並沒有想藉此變成影音創作者。上傳的影片大部分是我改編別人的曲子，少數則是我個人的原創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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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蝸殼這名字也毫無意義，不過是當時的我喜歡螺旋狀的圖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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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片剛開始並沒有多少人觀看。男性、不露臉、樂器技巧沒特別出色、曲風繁雜，混合了以上各種不受歡迎的元素。理所當然地，觀看數有個位數就不錯了。但我不在意，對我來說頻道只是類似相簿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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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dust》卻改變了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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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上國三前的暑假，《dust》這首歌被一位知名的創作歌手分享。拜這機遇所賜，除了《dust》以外的歌，也有了大量的曝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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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蝸殼從默默無聞的網路音樂創作者，變成了年輕人口耳相傳的話題。訂閱數甚至到了十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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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實說，真正了解《dust》的人有多少，我並不知道，但這讓我沉浸在盲目的優越。直到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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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蟲植物」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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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並沒有太過在意食蟲植物。看了一眼影片的縮略圖，那強調身材的服裝，總覺得她只是為了流量而創作。這讓我有些瞧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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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或許是策略的成功。被粉絲暱稱為「食蟲」的她，在短短幾個月訂閱到達十萬。我抱著好奇的心態，第一次點進她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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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為會是段無趣的cover，但就在食蟲刮動吉他弦的那刻，我已踏進她設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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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麗的音色傾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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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頭的前兩小節，彷彿抽乾了我所有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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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蟲的技巧出色，狂放不羈卻又細膩。吉他在她手上就像是身體的延伸物。她的音色挑逗著感官，令人大腦舒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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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她的臉部在鏡頭外，但看起來應該是個年輕人。基本功和技巧如此熟練，肯定是花了大量的時間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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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錘百鍊」這是我看完這部影片，對她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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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又連續看了十幾支她的影片，莫名的恐懼漸漸爬上我的背脊。直到頻道最後一支影片看完，我才發現這恐懼感的原因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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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蟲植物翻奏的所有曲子，全都是蝸殼翻奏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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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只是喜歡的音樂雷同，我讓自己別想太多，但這被徹底擊倒的感覺還是令人作嘔。先不論各自對曲子的理解和詮釋，她對吉他的技巧明顯優於我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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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之後我減少了翻唱影片，也減少了鍵盤和貝斯的翻奏影片，幾乎都把時間花在吉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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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食蟲，她就像在狙擊我。只要我上傳新的吉他翻奏，過沒多久她也會上傳同樣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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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她是刻意向我發出挑戰吧。時常被盯著的感覺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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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暗中較勁，當然也開始在網路發酵。那段時間，蝸殼與食蟲植物的優劣一直在各大論壇中被比較。我當然是一面倒被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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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如此，還是有些聽眾會替我說話。我當然也偷偷在網路上幫自己說幾句，試著做一些「掙扎」來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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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怕的是，幫我說話的聽眾裡有些發言較激進的人士。這反而成了助燃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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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對我那些掙扎的報應，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多。那些討論我們的文章中，關於食蟲植物的影子逐漸消失，只剩下上千則對我單方面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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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蝸殼會的樂器很多，但都是半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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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創只不過是模仿前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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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不敢露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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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躲啊，趕緊發影片替自己的粉絲道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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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這些網路留言很難過，甚至還有不堪入耳的辱罵，但我都還能承受。直到開始出現想挖掘我本人資訊的留言，或是猜測我的居住地址，我才開始對網路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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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蝸殼吧？」光想像有人在現實對我說這句話，我就毛骨悚然。甚至連出門都感到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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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件事，在國中畢業前幾個月，我成了拒學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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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的教育本來就很開放，所以我只向他們表達讓我休息一陣子的意願，他們便相信我，並且替我向學校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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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也難得放下工作，陪我參加升學考。幸好考試結果不錯，我考上理想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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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知道我是蝸殼的春樂，也沒有過度關心我。她那像往常般的對待方式，令我感到安心。她了解任何一絲多餘的好意，都會讓我倍感壓力。儘管我知道，她想看到我開始錄製新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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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頻道的事，我暫時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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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躲在灰暗房間裡的日子，我就只是默默創作，回歸成為蝸殼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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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食蟲植物的出現，只是為了告訴蝸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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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並沒有多少人理解你的音樂，大家都是因為你一時的成功而跟風。證據就是，當你跌落時，緊接著必須面對排山倒海的攻擊與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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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段陷入自我懷疑的日子，食蟲植物的訂閱已來到八十萬，像她那樣博取目光的創作者也人才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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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這是不缺替代品的時代，我想就讓蝸殼繼續沉澱在網路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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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食蟲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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