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黑】Deep Blue(完結) - 【ALL黑】Deep Blue、05

「黃瀨君……知道我的父母是怎麼去世的嗎？」

黃瀨一愣，這並不是非常機密的事情，只要找軍中服役資歷久一點的老兵詢問都能知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去知道這件事。

黑子沒有理會黃瀨，他瞇起眼，像是在回憶著什麼，薄藍的眼瞳裡有著懷念與悵惘。

他的父母都是軍部的研究人員，而且職位還不低，他們對自己的國家和軍部抱持著近乎盲目的熱愛，一心一意想要為軍部貢獻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包括自由，甚至包括他們的孩子。

黑子從小就展現出對於武器研究的才能，黑子夫婦對於這個未來一定會比他們更出色的兒子驕傲的不得了，他們深信在他們手上完成不了的事情，一定會在他們的兒子手上開花結果。

黑子出神地想著，他想到了那一天，銘刻在記憶裡的那一天。

他呆呆愣愣地從戰場上回到西線指揮部，他看著醫護人員在傷患和死者之間穿梭，叫喊著他聽不懂的術語，原先的食堂已經被改成臨時醫護中心，血腥味瀰漫了整座大廳，士兵們痛苦的呻吟、刺目艷紅的鮮血、白色繃帶重重層層纏繞著斷肢殘臂……好像在作夢，如果這一切都是夢該有多好？

然後他感覺好像有人在輕輕碰著他，他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名傳令兵，老兵說給他帶了一個消息，是剛剛才從總部發出的消息。

『黑子博士跟夫人所搭乘的探測船出了意外，整艘船撞上冰山都沉了，全船只有一個人生還……』

──前幾天，爸爸媽媽跟著探測船去深洋海域勘查，臨走前還交代他說要好好完成研究，不可以再去看那些閒書。

──爸爸拍著他的頭，說回來一定好好考察他的研究進度。媽媽則是含笑著看他們父子倆。

他的父母雖然是狂熱的愛國主義者，可是還是愛著他的，只是這樣的父母愛卻抵不過他們對國家的忠誠心。黑子緊緊握著手裡父母在臨死前寫下的遺書──那是唯一一名生還者回來時交給他的──忍不住跪在地上無聲哭泣。

「我父母的遺願是讓我繼續代替他們為軍部做研究，那時候的我已經想走了，可是卻已經怎樣也走不了了……」黑子輕輕一笑，只是那眼中卻無半點笑意，「黃瀨軍還不知道我父母的研究專業是什麼吧？是戰機，黃瀨君你們現在駕駛的亨克爾He 219系列就是我父母最得意的作品。」

多麼可笑，他的父母一生都在試圖挑戰頭頂那片藍天，可是最後他們卻葬身在底下這片深藍，深深的深深的藍，吞噬了他們的一切，什麼也不剩。

他在深藍之上，也在深藍之下。

「吶、黃瀨君知道嗎？我其實一直很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做個旅行作家，遇見各式各樣的人。」

然而因為父母的遺願，他不得不選擇扼殺自己的夢想，選擇讓年輕的生命枯萎在永不見天日的軍隊裡。

這是個軍隊權威高於一切的時代，人民對軍部、對國家的狂熱高於一切，「忠於國家，忠於軍方」所謂的愛國主義成了那個年代教科書上唯一告訴孩子們的真理。

他們的夢想被剝奪，他們年輕的生命葬送在戰場上，他們太過蒼白的生命中只有服從和殺戮，從來沒有機會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遼闊多豐富。

黑子笑了，輕輕地笑了，可是薄藍的瞳眸卻溢出了淚水。

他自告奮勇上前線想要看看他的發明實際運用在戰場上的效果，卻被鮮血淋漓的現實給狠狠震撼，那些鮮活的人命，那都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真實存在的人而不只是實驗室中一筆筆冰冷的數據。在那場戰爭中被屠殺的敵國人民總共是一億兩千萬人，從此這一億兩千萬條性命的重量壓在黑子的身上，壓到他喘不過氣來，他終於知道了戰爭的殘酷。然而諷刺的是正是因為這一次的軍功，他成了軍部研究人員中的領袖，主導著之後所有的研發項目，越來越多的人死在他和他的研發小組所研究出來的武器下，他的心一天天封閉，一天天越來越冰冷麻木，一天天越來越虛無，他是活著在逐漸枯萎等死。

黃瀨無話可說，因為他們都是同一類人，他們都被關在這座不見天日的基地裡。

──等著死去。

※

「涼太。」

黃瀨打開了門，發現外面站的居然是赤司，內心稍稍有些吃驚，可是他沒表現出來，只是把門拉得更開，從外面可以看到床上隆起了一團，些許淺藍的髮絲散落在外。

赤司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走進去打橫抱起了黑子，黑子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看到熟悉的面孔後又安心地睡過去。

赤司抱著黑子走過黃瀨前面的時候稍稍停了一下，對黃瀨點點頭後就走了出去。黃瀨倚在門框邊看著赤髮青年挺得直直的背脊，鳶黃色的眼眸滑過一絲黯然。

赤司抱著黑子走在通往他個人寢室的路上，走廊上很安靜，看不到其他人走動的身影。赤司跟黑子的身高其實相差不遠，可是他那麼輕鬆地抱著的模樣，彷彿手中抱著的不是個成年男人而是個孩童。

赤司垂下視線，看到黑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醒了，存在感薄弱的青年靜靜地任由他抱著，緊緊地抿起唇，他的眼神像是看著這裡又像是在看著遙遠的某處，然後黑子抬起眼，淡色的瞳眸對上赤司的視線。

「征，怎麼辦……我好累、好累了……」黑子喃喃地說道，又更往赤司的懷裡縮進去一點，模糊的呢喃聲淹沒在唇間，他像是累極了一樣，閉上眼再度睡去。

赤司沒有說話，只是抱著青年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哲也，一切都會好的。」

他輕聲說著沒有人聽得到的話語，像是在嘆息。

※

那天聽到的戰報讓精神已經快要到崩潰邊緣的黑子情形更加惡化，對於性愛的渴求也更加貪婪，他害怕著噩夢會再度找上他，所以他更加放縱自己和基地裡的高級軍官們上床，冀望能用短暫的溫暖讓他免於面對噩夢的壓迫和心理的負擔。

每一夜他與那些軍官縱情歡愛之後總是會在半夜驚醒，醒來之後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走回赤司的寢室，他只有在赤司的懷裡才睡得著，不管再怎麼荒唐糊塗，他總是要在這個男人身邊才能安然入睡。

而赤司從來都沒有說什麼，只是在他爬上床窩在他的懷中後，輕輕地撫摸他的頭髮，黑暗中他總是可以感覺到赤司的目光，溫暖中帶著一點悲涼。

他知道赤司一直想帶他走，可是他卻顧忌著父母的遺命而畏畏縮縮地不肯踏出那一步。

黑子舉起手輕輕碰著頭髮，然後又放下來，他整了整手中那一大疊的資料，決定不再多想。黑色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清脆的步伐聲，白大掛在身後劃出俐落的弧度，黑子走近轉角，卻聽到轉角之後傳來類似爭吵的聲音。

「灰崎祥吾我看你還可以囂張多久！你還不知道吧？司令早就說要把你踢出空一部隊了！」

「哼，雜碎就給我閉嘴！我可不像你們這群急著去舔赤司鞋子的垃圾！」

「媽的想死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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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黑】Deep Blue、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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