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
桃井帶著青峰飛回了山寨門口，一如她所答應冰室與黑子的那樣。
「阿大，你沒事吧？」待那種不安的感覺全數退去之後，桃井輕輕喘了口氣，近可能裝作她所能最堅定的語氣，問著她的青梅竹馬，「哲君他們還得去處理剩下的，所以我就先把你帶出來了。」她抱著膝蹲坐下來，背部靠著堅硬的山壁，揀了比較不重要的部分告知青峰大輝。
「啊啊。」青峰重重的跟著坐到地上，揚起了一小片塵土。他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短髮。自己方才那種感受，身為羽族的桃井應該是不懂的，從身體內部竄出來的恐懼，全身包含思考完全被懼怕支配的感受。但那樣可怖的氣息是會讓其他族類的人也感受到害怕的，何況桃井又是個女孩子……能撐著將自己帶出來，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勇氣吧。
青峰大輝自己也知道自己沒什麼哄女孩子的天分，但現在在自己身邊的是跟他一起長大的少女。想了想，雖然他自己的雙手也還在輕微的顫抖，但還是把蹲坐在自己身邊的桃井的頭給攬了過來壓在自己肩上。像是很不好意思一樣的他撇過頭，然後什麼都沒有說。
桃井五月揪著青峰的袖子小聲啜泣了起來。
一夜，無眠。
※
「青峰君和桃井小姐不知道怎麼樣了。」黑子偏著頭，靠在身邊的冰室肩上，有些沙啞的開口。
他們三人隨便找了沒有被燒掉的地方坐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主要是讓黑子的身體能暫時歇息一下，另外赤司與冰室的身體也需要暫時冷靜一下。就像是過度運轉的機器，內部因為高溫而造成了暫時的故障一樣，現下兩條龍的狀態大抵就是如此，雖說轉換回龍的原型恢復的會更快一些，但為了省去可能有漏網之魚所帶來的麻煩，他們還是轉換成完全的人型比較適當。
現在他們可沒有更多心力處理剩餘的活口了。雖說應該也不可能有才對，方才赤司的短暫失控繞出的龍火和一般的火焰可不一樣，殺傷力不是同個檔次。
「不知道呢，」冰室拍拍黑子的肩膀，「我們如果一起旅行，不確定的因素實在太多，所以我跟他們說如果不願意的話能夠先離開沒關係。」冰室淡淡陳述著事實，「小哲，你也知道我們是怎麼樣的存在。」
「嗯。」黑子點點頭。他雖然渴望能與其他的冒險者一起旅行，但他並不任性，他從看見青峰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對於自己的兩條龍是有些畏怕的，不知道理由，不過善於觀察人類的他也沒有點破。青峰君是個有趣的人，而且很強；桃井小姐固然是有些吵鬧，卻也是個很厲害的計策者。和他們一起旅行，就算直至目前也約只有兩天，但他還是覺得很愉快。
能夠和其他的人交流啊，那些的。
「哲也，你先別說話。」赤司阻止了黑子還想繼續說下去的舉動，原先閉目養神的他微微睜開眼，漂亮的手掌摀住黑子的嘴巴，「你的喉嚨，剛才有受傷吧。別違逆我的話。」言下之意就是你給我先閉上嘴，不然有得你受的。
黑子含糊不清的發出了幾聲嗚嗚的抱怨，最後還是順著赤司的意閉嘴。溫熱的鼻息搔上赤司的手掌，癢癢的撩撥著心弦。
很久沒有這樣瀕臨失控的赤司現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覺－－或者來一場淋漓盡致的性愛。但是這兩天已經有些超過，因此他和冰室都有默契的沒有動手，不然他們的小龍使大概會受不了吧，一定會生氣的。
手中的鼻息漸漸安穩了下來，赤司移開手掌看著黑子，果不其然看見自家龍使已經枕著冰室的手臂睡著了。他將自己的披風拿了出來蓋在黑子身上，開口，「抱歉，辰也。」
「沒關係啊，征十郎。」冰室的聲音在夜風中有些模糊的傳了過來，「但你已經是第二次失控了呢。到底是怎麼回事？」冰室的目光轉過來了，赤司知道他現在正輕輕蓋著黑子的耳朵不讓已經睡著的他聽見任何一點。
「誰知道呢。」赤司仰著頭，讓銀白色的月光纏繞上他的全身，微涼微冷，「不可能再有下次的。違逆我的……就算是父母也要殺掉。不過他們也早就已經死了就是。」
他其實說不上來他對自己的父母有什麼感覺，記得他的父母自滅已經是百年前的事情，在他的面前纏鬥著燃燒殆盡。但他的父母都非常嚴格，身為當任的王，他們要求他凡事都必須是最為優秀。而不用他們說赤司也早就有了認知，因此他從沒有讓自己的父母失望過。
「我自始自終都知道啊，征十郎。」冰室嘆口氣，「要不是你不會危害小哲，我早在與小哲簽契約那一刻起就殺掉你。」他的語氣有些冷然，而且他並沒有說謊。炎龍的脾性一向是所有龍族裡頭最不安定的，現存的龍使中也很少有人是與炎龍簽訂契約，因為他們不但脾氣難以捉摸，而且實力過強－－難以掌控。
「你以為我是為什麼願意讓你跟哲也簽契約啊？」赤司冷笑著反駁了回去。他自己的天性脾氣他自己也明白，因此才讓冰室與黑子簽下契約，為的就是以防有天他失控還有人可以牽制住自己。黑子的能力其實並不足以駕馭他，但他心甘情願跟在他的身邊，可以的話他會保護他一輩子。
而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僅餘下黑子淺而規律的呼吸聲擺盪在空氣之中。
「他們還在喔。山寨門口。」良久，冰室這樣說了。赤司知道他指的是青峰和桃井兩人，在瞥見自己失控時倉皇逃走的少女，還有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害怕而不斷殺戮的青年。
「感覺得到。」赤司輕輕哼了一聲，順手繞出一小簇火苗在指尖上翻滾著，「該說是沒長腦袋嗎，他們。」
「你這樣說他們小哲可是會不高興的啊。」冰室笑了，學著赤司的動作在指尖的位置轉出一小片冰，「不過我同意，因為他們啊，真的是蠢透了。」
明明就被嚇成那個樣子。
「明天還是得五個人一起走吧。」
「我想大概是的。征十郎，你也稍微釋出點善意如何？」
「想都別想。」
赤司用一句話外加一個冷冷的哼聲替這個話題做結，伸出手撫摸著黑子的臉頰，輕巧的將搔上黑子面龐的髮絲撩撥到後方。在銀色的月光照耀之下，黑子淺色的髮絲被暈染成有些虛幻的銀藍，反射著微光。
「晚安，哲也。」
「有個好夢，小哲。」
只留下一點一點緩柔的嘆息，消逝在空氣中。 夜半，星空閃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