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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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不可否認的,鬼燈喜歡白澤。
什麼時候喜歡上的鬼燈無從得知,或許是因為自己本來是村子裡的孤兒而成為祭品,又因緣際會成了地獄惡鬼,那種本能的對光明的嚮往實在太過強烈,當白澤出現在自己眼前時,他才錯愕的發現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想要得到救贖,然而得到救贖的鬼,還有必要繼續成為『鬼』嗎?
─太可怕了。
於是他開始對這個神明惡言相向、粗暴對待,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這樣的暴虐究竟為何,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在那樣施捨的溫柔中,失去惡鬼的本心?亦或是產生了如人類一般脆弱的感情,對此望而生怯?鬼燈只記得最後的引爆點,是和漢親善競技大會的打賭,那是一個毫無意義,且一點營養價值都沒有,簡直浪費時間的賭約,那之後他對白澤的粗暴開始變本加厲,一次又一次的,最後的脫序,則是在那位神明大人有意無意的醉語下,終於發展成了床上關係。
當鬼燈開始嚴重的意識到白澤對自己的影響力時,已經又過了千百年,床伴關係也始終如一,但是一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惡鬼,怎麼會知道戀愛是怎麼回事?但他不是笨蛋,鬼燈自然知道自己對白澤的感情不同尋常,他想阻止,卻發現自己阻止不了,一切早已經脫離了軌道。
或許是被地獄龐大的工作量給壓壞了腦子,但他知道這只是一個自欺欺人的藉口,他清醒的很。
鬼燈還記得某次巡查眾合地獄時,遇上了自己的青梅竹馬阿香,女人知道他與白澤的關係有多麼糟糕,可那時候阿香卻掩嘴輕笑了兩聲對他道:「鬼燈大人,您這樣就好像現世的小學生,喜歡欺負自己戀慕的人啊。」當時自己究竟回答了什麼他已經記不清了,可能是平淡的反駁了,也有可能什麼話都沒說,到底是旁觀者清。
鬼燈甚至知道,這個神明會讓他放縱的如此折磨,也是明白自己對他的思慕,白澤就像一個寬容的長者,無止盡的包容著他一切的惡意和愛意,就因為他是『神獸白澤』,給予所有人的愛都是平等的,縱使他白澤再怎麼花心浪蕩也始終如一。
沒有人能夠改變他。
─可真的是這樣嗎?
將昏睡過去的神明大人清理乾淨後,鬼燈並沒有馬上離開,他坐在床邊慢條斯理的點起了煙,飄渺的煙霧像是一層灰白的面紗,遮掩了他的表情,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白澤睡在枕邊的腦袋,柔軟的黑髮調皮的滑過指尖,那是一個溫柔的撫觸,鬼燈從來不會在白澤清醒的時候這麼溫柔。
月光從窗縫透了進來,銀白色的光輝映在神明那張漂亮的臉龐,使他白皙的肌膚看起來更加透明,白澤的長相其實並不女氣,細長的柳眉、狹長的鳳眼以及英挺的鼻,連睡著時的嘴角都是勾著柔和的笑意,這張臉與他有幾分相似,卻又那麼不一樣,這個人的五官組合在一起,鬼燈只想到用漂亮來形容這位神明。
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摩娑著對方豔紅的眼尾,在光線的照射下似乎又變的鮮明起來,最後手指順著眼角來到了唇上,指尖輕壓,紅潤的嘴唇相當柔軟,讓人忍不住想親吻,但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做。
這個傢伙像在發光一樣,鬼燈不禁這麼想,不過也只是想想,下一秒他就抽回了手,起身理了理衣擺回地獄去了。
而床上的白澤,在房門關上的時候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他是神明,愛著芸芸眾生,活了這麼多年,看遍了大千世界,體會了人情冷暖,無盡的生命裡總會有真正讓他愛過的人,但是時光流轉後終究僅剩他一個,他看著自己曾經愛的那個人,從青春年華中逐漸衰老,細嫩的皮膚開始產生皺褶,曾經神采飛揚的模樣只剩下一副慘澹的軀殼,他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從未變化過的臉孔,才真正明白自身與他人的不同。
當然,白澤也曾經想要努力挽回過什麼,跨越了輪回去尋找那人的蹤影,卻發現對方的記憶早已沒有他的存在,一碗孟婆湯下肚後,一切情愛皆是一場無稽之談,失去摯愛的椎心痛苦只需要體會一次就夠了,於是白澤學會了讓情感麻木,像人類一般借著酒精麻痹自己的感官,在酒池肉林中愉快的忘卻煩惱,縱使酒醒後身體與心皆是空虛。
所以他不是不知道鬼燈在想什麼,而是他拒絕接受。
白澤第一次和鬼燈上床是距今一千年前的事情,對於人類來說,這個時間悠長到幾乎能把人嘗到膩味,但他卻意外的發現,鬼燈似乎沒有要從這場遊戲中退出的意思,甚至折騰他的花招也越來越多,簡直到了樂此不疲的境地,也是從那時候起,白澤開始注意到對方不同尋常的眼神,本以為一切肌膚相親不過是臨時起意的玩笑話,可當他抬眼對上那雙如墨般的瞳孔時,那樣認真帶著佔有欲的視線,卻讓白澤不寒而慄,預備出口的一切調侃到了喉嚨卻吐不出來,害怕的情緒由心中冉冉升起,那是他許久沒有再經歷過的感情,這個感情讓他無法掌控、無所適從,於是他本能的想要逃避。
─拒絕吧、不要看、不要接受。
內心是這麼咆哮著,只要拒絕了就不會再受到傷害,恐懼本就不該存在于他的本心。
對白澤來說愛人很簡單,但要讓一個人在自己心中如此特別,很難。
「唉……實在是太麻煩了……」唇角溢出的是無奈的歎息,白澤翻了個身面朝黑暗,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銀色的月光灑在一小部分的室內裡,斑白一片。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