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搖滾編年史 - 18. pre-chorus1-2

楊國濱問他把林晴河當什麼？當找來救火的團員、當不用付房租的房客、當沒有血緣的弟弟……甚至當一隻順手收留的流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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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知道自己閉著眼不用腦都能隨便講出很多種答案，但他也知道，那些都不是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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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打火機點了菸，直到呼出的煙氣全數散盡，才開口回答楊國濱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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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沒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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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確實只是暫時收留。在知道對方離家出走無處可去之後，組團更像是一座樓梯，把那隻不小心爬到樹上喵喵叫著不敢下來的流浪貓，安安穩穩地接下來，納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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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沒想太多，一切都是順勢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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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用那雙多情迷人的丹鳳眼瞪著陳子澄，片刻後深沉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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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換個問法。」楊國濱用拿菸的那隻手指向屋內，透過陽台的玻璃門隱約可以看見林晴河的背影。「你知道，他是怎麼看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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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陳子澄想起前兩天在急診室看見的背影，林晴河穿著印有卡通圖案的皮革室內拖，啪答啪答的聲響像到現在還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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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了一口菸，微微側過臉，沒看向楊國濱，「不是你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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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怪笑，「其實你也很清楚嘛。」鼓手抖了抖煙灰，換成婆婆媽媽的叮嚀口吻：「阿燈，如果你沒那個意思，早點跟他說清楚，趁我們剛組團還有機會重來，不要到時候真的開始跑場子、錄歌甚至出道，你們才在那邊鬧。主唱跟吉他決裂，你要我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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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不用挺。」陳子澄的短暫迷茫像隨著煙霧逸散，他恢復平常的冷淡口吻：「我們也不會決裂。他知道我不是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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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止不是，你恐同甚至仇同咧。」楊國濱隨口損完，想起那個讓陳子澄討厭同性戀的原因，下意識去看他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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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被踩到地雷的陳子澄黑了臉，直接把菸按上陽台的矮牆要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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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一把拉住他，「是我說錯話，掌嘴！我掌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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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嘴只是嘴巴說說，楊國濱一手拉著陳子澄，一手夾著菸，終於問出一個有建設性的問題：「那他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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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掙開楊國濱的手，考慮幾秒後，沒有隱瞞。「他交過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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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過男朋友不代表不能喜歡女生，但陳子澄無心去探究林晴河是同性戀還是雙性戀……又或者其實是個無性戀，只是缺愛或環境所迫才變成這樣。他只能就所知道的部分事實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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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答案，楊國濱並不意外。但比起主唱的性向，他更擔心林晴河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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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的未成年離家出走連學校都不去，寧可去酒吧洗碗當黑工，問題應該不小。或許現在他可以安分待在陳子澄的住處，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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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長遠看，隨著樂團發展，不管走紅與否，演出的成本和收入都要由團員分擔，更別提萬一真的走狗屎運簽了公司，當面臨一連串牽涉法律的合約，林晴河的不明來歷就是一顆倒數計時的未爆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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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這些問題陳子澄沒考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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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如果要簽約，他能自己作主嗎？」楊國濱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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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確實有想過，只是認為八字還沒一撇，現在談言之過早。但他也能理解楊國濱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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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藉著陽台略顯慘白的照明看向鼓手皺成梅乾菜的臉孔，有點想笑，「放心，我會找時間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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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翻了個三百六十度的白眼，「打從認識你之後我就沒有一天放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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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真的笑了，還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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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乾脆踹了陳子澄一腳。兩個成年人就這樣腳下互踹、嘴上互罵，吵吵鬧鬧回到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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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常，就是哥倆好出去抽了根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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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回到座位，喝了一口可樂，突然問對面的Kiki：「你聽酒精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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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肝是圈內有名的台語龐克團，成員都是有正職的上班族，平常演出場次不多，但每年各大音樂祭都會參加。他們成軍第一年參加貢寮海洋音樂祭就拿下評審團大獎，就此打開知名度。大家都說他們是最有希望主流出道的台語團，但不知道他們是喝到酒精中毒或是另有打算，拒絕掉無數找上門的主流唱片公司，包括滾石旗下的魔岩都吃過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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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偏好英美團，或多或少也聽過國內樂團，這種等級的團，Kiki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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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聽一點。」Kiki想起上次去野台，陳子澄他們被人攔路灌酒的事。「燈哥跟他們很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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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一開始是跟阿麵熟。」陳子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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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楊國濱補充：「喝酒喝熟的。麵神闖蕩江湖以來，阿燈是第一個能跟他拚成平手的人，當初還說要把吉他手換掉，叫阿燈加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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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想了想，「他家吉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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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接過話，「小捲是還好，但傑克的貝斯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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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從陳子澄口中聽到「很強」這樣的評價，太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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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Kiki以為自己聽懂了，他說：「我回去會多聽聽他的貝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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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歌不如去問本人。」陳子澄說「阿麵約我下週末喝酒，沒意外的話會在他們練團後。你有興趣的話，可以早點跟我去，看他們練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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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差點跳起來，被旁邊的林晴河一把按住肩膀。他激動地問：「可以嗎？！這樣會不會太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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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直接請教圈內前輩，是他作夢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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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很隨意地回：「晚點我打個電話跟阿麵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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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燈哥！」Kiki的笑靨還來不及燦爛，隨即又收了回去。他微微垂下目光，「我那天……該穿什麼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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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看著又呈枯萎狀的貝斯手，一瞬打算像對待主唱那樣拍拍Kiki的頭，最終沒有動作，淡淡地說：「你想穿什麼，就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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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抓著如花瓣綻開的裙襬，低聲回：「但我跟他們不熟，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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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做了陳子澄沒做的事，他拍拍Kiki的頭，特別注意沒有弄亂他的髮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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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問：「Kiki，你為什麼會開始穿蘿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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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大家都沒開口的問題。Kiki以為剛才提出要退團的時候有人會問他，但沒有。聊著聊著，這問題還是被問出來，他還是得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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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抬頭看眼前三個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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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昧平生就救他免於流氓騷擾的主唱、久仰大名面冷心暖的吉他手，還有看似風流不可靠其實體貼周到的鼓手……他們都是他的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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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深吸一口氣，罕見地向人交代起他成為Lo星人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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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私生子。」Kiki用他低柔的聲音說：「跟大家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差不多，我的生父很有錢但很少出現，我媽咪從小教育我要認真念書、學很多才藝，成為優秀的人，等長大認祖歸宗，才不會丟生父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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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客廳裡難得安靜，Kiki笑了下，「不用那麼嚴肅，就是家務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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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翻了翻零食箱，拆開陳子澄的五香乖乖，抓了一把塞到Kiki手裡。這次陳子澄沒開口抗議，只是朝林晴河伸手，林晴河也抓了一把給他。楊國濱看了看，也跟著伸手，同樣得到幾顆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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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乖乖吃著乖乖，繼續聽Kiki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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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媽咪愛我，但她也管得很嚴，我很努力要當個好孩子，但壓力真的很大。」Kiki看著手裡的零食，「其實，我小時候連這個都沒吃過，因為我媽咪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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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聽了，乾脆把剩下半包都塞進Kiki懷裡，「剩下的全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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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真的笑了，他把那袋零食還給慷他人之慨的主唱，「我後來上學，就吃到了。會接觸蘿莉塔，也是因為國中班上的女同學。一開始是她們說茶會的人數太少，找我去當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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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班上女生感情很好嗎？一般來說，就算找分母也不會找男生吧？」林晴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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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點頭，「我跟女生相處比較自在。我覺得她們喜歡的那些時尚雜誌，比男生在傳的寶島少年還好看。一開始是她們借我，後來是我買了借她們，就常常在一起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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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聽到國中生辦茶會，楊國濱覺得很新奇，「你說的那個茶會，都要穿成像你這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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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主題，但都需要盛裝出席。」Kiki說：「我還記得第一次的時候，她們帶我去西門町找衣服，我不敢在店裡試穿，其中一個女生直接花錢買了我的尺寸，叫我去附近的麥當勞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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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聽得很認真，「然後呢？你一走出來，整間麥當勞的人都被你迷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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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可能啊。」Kiki哈哈笑著，「我那時沒化妝，頭髮也是標準的男生頭，穿一件水藍色的長袖洋裝，結果腳上是一雙紅黑色的Nike球鞋，超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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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試著想像，跟著笑了，「是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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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的笑容變得柔軟，「雖然超奇怪，但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另一個人，不用當媽咪的乖寶寶，不用當老師的好學生，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可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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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為他下註解，用雙手比出括弧動作：「這就是所謂的『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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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是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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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朝沒有參與討論的陳子澄拋了個媚眼，「怎樣？燈總想不想試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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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面無表情地回：「我穿女裝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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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試看看怎麼知道？」楊國濱越講越認真，「金剛芭比聽過沒？也是有人喜歡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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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懶得再講，直接賞了一根中指給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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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接著問：「所以你後來出門都這樣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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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Kiki說：「只是，蘿莉塔在台灣沒有很普遍，有些人會跟cosplay搞混，有些人甚至覺得這是AV女優在穿的衣服。平常lo娘上街都會引起注意，何況我還是個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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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蘿莉塔的男生應該很少吧？」林晴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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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笑了笑，「從我國中開始只認識一個。後來他交到女朋友，就說要回地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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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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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蘿莉塔的是蘿莉塔星人，不穿的是地球人。」Kiki解釋：「簡單說，就是他退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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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突然雙手合掌，呈現一種夢幻少女的崇拜姿態，「哇！那Kiki你就是稀有動物中的稀有動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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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差點要脫鞋連腳趾中指都拿來跟吉他手PK的鼓手插嘴：「那要算什麼？超一級保育類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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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唱想了想，「S級保育類動物聽起來比較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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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捧頰作嬌羞狀，「人家覺得S級聽起來有點色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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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沒好氣，「我沒那個意思！你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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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團員們刻意在炒熱氣氛，Kiki淡笑著說：「我也知道自己很矛盾。喜歡這樣穿，又在意別人的眼光，畏畏縮縮不上不下……給大家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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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怕影響別人。」陳子澄說：「你把我們看得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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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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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擺出團長的架式，「你應該更信任你的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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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們連衝進觀眾席打架都不怕，還怕什麼？」當初那個扛著麥克風立架跳下台的主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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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因斯坦說得好，團結力量大。」楊國濱語重心長，「就算你不相信自己，總該相信我們吧？」楊國濱看Kiki沒回話，又更正道：「好吧，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我跟美少年，總該相信阿燈吧？他可是當年打遍建中無敵手，後來還敢在Nightmare幹架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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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重點似乎歪了，但也不想糾正的Kiki揉揉有點酸澀的鼻頭，「嗯，我相信大家。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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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人何需言謝？」楊國濱擺了擺手，轉向陳子澄尋求支持，「您說是吧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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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懶得理他，看向Kiki，「那就這麼說定，下禮拜去看阿麵他們練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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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Kiki一口答應，這一回，笑容燦爛再無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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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又問自家主唱：「你要不要一起去？阿麵雖然是個酒鬼，但在台上唱歌的時候，還算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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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觀摩的機會，林晴河當然不想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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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瞇瞇地回：「好啊，謝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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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被叫皇上，陳子澄只是無奈地掃了林晴河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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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下週的練團觀摩，皇上沒問，鼓手倒是很自動地舉手：「啟稟皇上，小的下週末要跟老婆約會，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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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把手一揮，「見色忘友。來人，拖出午門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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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的林晴河作勢要起身拉人，楊國濱撲倒在沙發上抱住陳子澄的腰，「皇上饒命啊！我約會完就回來了！你之後還要找個揍不怕罵不怕的新鼓手，不是很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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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一掌拍開楊國濱的爪子，考慮半天才勉強說：「那就先拖出去腰斬，等要練團再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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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噴笑出聲，連忙抱拳高喊：「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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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亂七八糟的宮廷劇演到一個段落，他們收拾桌面和心情，回歸主題，檢討起那晚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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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過兩天，大家的記憶力不差，偏偏團裡有一個半新手：林晴河是一個，Kiki算半個，因為緊張和各種有的沒的因素，很難具體複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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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那個小節走音，我認為沒有；我記得你開歌時搶拍，你說是我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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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有圖有真相的時代。既然音樂拍不出來，錄下來也是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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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找個人來錄影。錄音也行。」爭論幾次沒結果後，陳子澄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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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員們沒意見，但這解決問題的答案又引發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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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那誰錄？」林晴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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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很習慣地看向沒有團長名分卻包山包海比團長還操勞的楊國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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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馬尾一甩，像要把這燙手山芋一起甩出去，「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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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說：「沒看你。是想跟你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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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借！」好兄弟就是你說上半句，我就知道下半句。楊國濱趕在陳子澄把話說出口前，將那罪惡的念頭扼殺在喉嚨裡。「我老婆很忙，不可能每場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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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只好把視線平移，看向楊國濱對面的K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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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也跟著搖頭，有些艱難地開口：「我……我沒有可以拜託這種事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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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表示理解，拿過桌上已經消氣的可樂，慢吞吞地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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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林晴河眨了眨眼，等陳子澄喝完可樂放下杯子，還是沒等到團長開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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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只好主動發言。他指向自己，「為什麼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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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壓根沒考慮過林晴河那邊的人脈，但他配合地問：「你那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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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林晴河理直氣壯，「為什麼一定要找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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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陳子澄一時沒跟上主唱的思考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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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再好的朋友，要求人家每場都跟拍也太過分。」林晴河說：「是可以花錢找人拍，但你們不會想多花錢吧？有錢不如去多租幾次練團室，或買新的效果器，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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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楊國濱跟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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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說了啊，那就不要找人錄。」林晴河聳聳肩，「如果只是要抓拍子和音準，找個錄音機或錄音筆放台上就行了吧？或是你們誰有數位相機，開場前橋個角度，定點拍就好了，為什麼要搞那麼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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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很簡單的辦法，只是剛才沒其他人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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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又倒了半杯可樂，朝林晴河舉杯，「敬冰雪聰明的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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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和Kiki跟上，「敬冰雪聰明的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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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也太誇張了！」啃炸雞啃到雙手油膩膩的林晴河連忙拿起自己那杯可樂，先乾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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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檢討會議就在以可樂代酒的舉杯儀式中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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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還剩半個月，他們沒找到第二次演出機會，就這樣迎來九月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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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們陸續開學，剩下沒上學也沒工作的林晴河獨守空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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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視、玩電腦、看漫畫，或是聽那些陳子澄收集的國內外音樂，也能勉強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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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日子過得特別慢，但他以前也是這麼過，頂多是從習慣有人陪的熱鬧氣氛回到原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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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為漫長而無聊還是因為無聊而漫長的時間直到他某天看見掛在牆上的月曆，想起過一陣子就是妹妹的生日才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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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跟他差五歲，開學後應該是小學五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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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家裡都會幫妹妹準備生日蛋糕和生日禮物，直到他去年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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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今年爸媽會怎麼安排，但他想自己幫妹妹慶生，就算他不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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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算了算手邊的財產，不到五千塊，要買個便宜的小禮物是沒問題，但他沒忘記自己還欠著一筆巨款：老闆娘那支至少四、五十萬起跳的勞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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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陳子澄那邊。非親非故的陌生人願意供他白吃白住已經很佛心，一個禮拜一千塊的零用錢拿是拿了，未來也是要如數甚至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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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掩面哀嘆，在沙發床上翻過一圈，砰地一聲摔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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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床不高，地板雖然很硬很冰，但他沒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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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心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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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維持著摔下床的姿勢，思考著要開始還債的茫茫未來，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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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今天不用打工又提早下課，陳子澄回家看到躺在地上的林晴河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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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晴？林晴河？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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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魯的搖動把林晴河從夢境裡拖回來，他在搖晃視線中看清那張緊張的臉，慢了很多拍才認出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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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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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倒在地上？身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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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在陳子澄的攙扶下爬起來，坐回沙發床邊，歪頭想了想，「沒有啊。就……不小心……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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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尾音上揚的疑問語氣讓陳子澄不知道該氣憤還是無奈，他隨手揉亂林晴河的頭髮，「下次別躺地上睡。晚上想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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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答案講了一半的林晴河收聲改口：「在家隨便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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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沒採用更改過的答案，「你要吃必勝客還是達美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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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林晴河說：「你不累的話，煮個麵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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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那麼客氣了？」陳子澄掏出手機，「快點，我先打電話訂，等一下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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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必勝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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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跟他確認：「一個夏威夷、一個海鮮，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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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反問：「你不是說夏威夷是邪魔歪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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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勾起嘴角，「但你就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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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看著眼前恐同的直男，片刻後也跟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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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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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農曆年前最後一更

預祝大家龍年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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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pre-chorus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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