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烈烈成為了整個城鎮的放逐者。人們避開她,不敢與她交談,甚至遠遠地迴避她的視線。連帶著焰焰也被孤立。
焰焰會用擔心的眼神看著她,而這被烈烈解釋為負擔。
於是某天,烈烈對焰焰說:「我好像害你被孤立了,我還是走吧!」
焰焰說:「要走一起走,別想丟下我!」
「可是你是人類耶!怎麼能和我一起待在野外?不是應該待在人群裡嗎?」
焰焰低下頭,這樣才不會讓烈烈看到她滑下的眼淚。她哽咽地說:「你一直很為我著想,是我太貪心了竟敢渴望你的愛……」
「你在說什麼啊?」烈烈的手撫上焰焰的臉頰,把她的頭抬起,拭去了她的淚水,「我愛妳呀!就是因為愛你才會替你著想的呀!」
更多的淚水湧出了焰焰的眼眶,「你不用說出違心之論!我一直是知道的,根本沒有人會愛我這樣的人!你願意拯救我、收容我、陪伴我,我就已經很感激了!不需要再勉強自己假裝愛我……唔……」
烈烈迅速地毫不猶豫地吻了她。那個瞬間,所有的言語都變得多餘。四片唇瓣相接,烈烈要用行動告訴她:你是值得被珍惜的,你是特別的。她要用吻中蘊含的深情,把所有的懷疑和自卑都融化。
「夠了。」烈烈放開了焰焰,聲音是前所未聞地低沉而帶著一絲譴責,不容許焰焰一再否定自己的價值。她霸道的眼神告訴焰焰:再說下去就是對我們之間的蔑視。
焰焰愣住了,隨後失笑,笑出聲音笑出眼淚。她從來沒有如此放鬆,在這個不值得信任的世界裡,她無法輕易卸下偽裝。但是在烈烈面前可以展露出隱藏的那面,她信任烈烈,因為她愛著烈烈。信任是愛的基礎。
焰焰覺得自己果真是沒看錯烈烈,烈烈果然就是一顆外脆內軟的烤棉花糖。外在言行舉止看似很霸氣,卻都是源於她的內心深處的柔軟,和她的嘴唇一樣柔軟。
烈烈雙手環抱胸前,「你幹嘛笑我?」
焰焰把她攬進懷裡,「因為我感受到你對我的愛了,因為我發現我對你也有著相同的感情,因為你實在是太可愛啦!」焰焰捏了捏烈烈的臉頰說:「但是你不可以再打著為我好的名號推開我了,因為我絕對不能沒有你。」於是烈烈不再表示要離開。
多災的一年,鎮上面臨了空前的高溫和乾旱,導致饑荒,人心浮動,如地面上的炎熱空氣將眼前的景色模糊扭曲。
物價飛漲。烈烈已然修練成仙不用吃東西,她把自己工作賺來的錢全給焰焰。但其他人不知道,只覺得這家人怎麼都不受災情影響,就算知道了她是神仙,人們也只會覺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就是人性。
人們開始傳言,認為烈烈和焰焰的存在為這個城鎮帶來厄運。恐懼和不安使人們失去理智,鎮上充斥著憤怒的情緒。
屋漏偏逢連夜雨。不知是誰查出烈烈就是當年那隻偷了天火的兔子。人性的陰霾在至暗時刻最能無止盡延伸,無數的陰謀論並起,最受矚目的便是認為乾旱乃是天人降下的天罰。於是為了平息天人的怒火,只能把那隻偷竊的兔子抓起來燒了。
鎮上的長老們召開了一場激昂的集會,人民紛紛煽動起獵巫的行動。
當夜幕低垂,一股陰鬱的氣氛籠罩著城鎮,如同毒蛇一般蠕動。人們前赴後繼,把烈烈抓起來,以簡陋的繩索綁縛她的手腳,帶她來到村莊的中心的大祭壇上。
篝火旁,眾人聚集,長老以鋒利的聲音宣判她為邪惡的象徵,是引發天人憤怒的罪人。烈烈試圖說些什麼,卻只如同微風掠過,無法撼動眾人的激昂情緒。於是她只好微笑,笑得像一尊菩薩。
在城鎮的周遭,火把燃燒起熊熊大火,夜空中的星星也黯淡失色。
烈烈被推向火堆,烈焰吞噬了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在夜空中顯得如此渺小。
災年的詛咒,似乎在這場無情的燃燒中得到了宣洩。人們或許期望藉此祭奠來年的豐收,然而他們是否真的擺脫了命運的捉弄,卻只有時間才能揭曉。
焰焰趕到了,她毫不猶豫爬上祭壇。火焰咆哮,熱浪襲來,卻都無法阻止她的腳步。
暴風雪、惡魔的窩,她本來就是從那些死地出來的,最差不過是個死字。平時越是恐懼她越是能騙自己笑出來,反正都是假的嘛;可是這次她真的感受到恐懼了,因為她有了想守護的東西,她不能失去烈烈!
看著火焰吻上烈烈精緻的臉龐,焰焰有好多的話想說。
「你為什麼在笑呢?你以為自己是菩薩啊!笑世間可笑之人?」不!這不是我要問的,我是要問你為什麼不逃呢!
烈烈仍然笑著,「因為我怕你忘了怎麼笑,所以先幫你笑著呀!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笑容唷!還有你的善良。我已經跟他們溝通好了,他們不會傷害你的。別跟這群人計較了,好好過生活,我在天上會每天檢查你有沒有微笑唷!你快走吧!別讓火燒著你漂亮的臉蛋啦!」
焰焰緩緩地走近,她知道現在救她沒有意義,兩人都會被暴走的人民殘忍地殺死;她知道烈烈是為了救她才被抓的。焰焰其實有聽到,在漆黑一片的夜裡,烈烈懇求上門抓人的民眾,「可不可以只抓我?我跟你們走不會反抗的。別吵到她,她還在睡覺。」
焰焰苦澀地笑了,她其實很希望兩人能夠死在一起,但是烈烈顯然希望讓焰焰能夠活下去。
「別、別再靠近了!就站那兒說吧!」烈烈阻止她繼續前進。
反正再近也沒辦法看清楚她的臉龐,烈烈的視野已經被燒得殘破不堪了。
焰焰停下腳步,「我不靠近了,就站這兒說。有什麼方法能救你?」
「沒有。就算現在下起暴雨、雷電、大雪,火也不會熄滅的。是松脂,他們加了松脂。」烈烈苦笑著說。
「和你偷天火時一樣呢!你會後悔嗎?當初天人就是為了不要讓罪惡的人類拿到火才會壟斷火的。」
「不是的,人類不是罪惡的,像你就是善良的人類呀!我最喜歡善良的人了呢!我已經跟他們溝通好,他們不會傷害你的,他們會信守諾言,他們也是善良的人。快走吧!別心懷仇恨,要好好活下去。」
一陣大風吹起,將火苗吹到了焰焰身上。
「焰焰你沒事吧!」烈烈驚呼。
焰焰看起來像嚇傻了般愣在原地。其實她當下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感覺。
斑斕的光暈從她身上漫出,「果然……」焰焰轉頭一看,「奶奶!」
烈烈率先大喊:「不管您是誰,拜託把焰焰帶走吧!」
焰焰滾下兩滴眼淚,無助地望向奶奶。
奶奶笑了,「傻孩子!三個用去兩個,你還有一個願望啊!」
焰焰看向烈烈,「你要我善良,那麼我就善良!」
焰焰看向奶奶,「奶奶!帶大家一起走吧!」
「收到!」奶奶露出燦爛的笑容,毫不遲疑地一彈指。
瞬間,祭台上的烈焰鋪開,人們在慌亂中相互推擠著,有人拿著水互潑,卻驚恐地發現無法澆熄。
焰焰摀住烈烈的眼睛,呵斥:「別看他們!只要感受我!」言語中充滿了狠勁。緊接著,不再給烈烈反應的機會,強勢地吻住了她。
過了不知多久,烈焰成功趕在熄滅之前燃盡罪業,鎮上乾淨純潔得像是出於大自然的手筆,僅有夜空中的星星被陰霾遮蔽得黯淡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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