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林劍星和盧影正在唇槍舌劍,這邊雲兒在礁石上跳來跳去,感受海浪撲面而來的威勢,偏又因為師父的守護而滴水不沾,玩得不亦樂乎。
「這有甚麼好玩的?你還真是奇怪。」
聲音清脆,一聽就是個少女。雲兒一愣,轉頭回去,發現後方稍遠處不知甚麼時候站了一名女修士。她身材高挑,臉龐卻稚氣未脫,最多不會超過十四歲。
「我是個小孩子,當然好玩了。」
聽到雲兒理直氣壯的答案,少女皺眉道:「哪有小孩兒會這樣說的……太怪了。」輕輕一躍,便跳上了雲兒所在的礁石,接著也不見她如何施法,身周的海面立時平靜,再也沒有浪頭撲來。
雲兒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偏頭打量少女。她穿著一身乍看樸素的淺色道袍,一看就知是個女修,只是頭上不挽髻,一頭烏黑長髮在腦後隨風飛散,更顯青春氣息。
小孩兒拱手施禮道:「道友請了,九鳴山正一道天掌教長春子座下大弟子雲兒在此,不知道友雲斗幾何?上下何字?三山嫡血何處?」
少女眉頭越皺越深:「從沒見過這樣怪的小孩……嗯,九鳴山?九鳴山不是炎劍山莊韋家的地盤嗎?哪裡又來一個正一道天?」
雲兒道:「許是同名罷?雲兒也未曾聽聞過這炎劍山莊的名頭。想來這修仙界如此廣大,有同名的靈山也不稀奇。」
少女突然伸出右手,中指扣住拇指,就在小孩童頭上打了一個爆栗。雲兒「啊」的一聲,整個身子跳了起來,竟是頗為疼痛:「妳做甚麼啊!」
對方卻吃吃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說『彼其娘之』呢。」
雲兒哼道:「我是個有禮貌的小孩子,才不會說髒話呢。」
少女呵呵笑:「小孩子才聽不懂我說甚麼呢。我叫鳳仙,是那邊那個……」轉頭瞥了一眼盧影,「……邋遢男人的徒弟。」
雲兒「喔」了一聲:「魔教的啊。」
鳳仙瞇著眼睛冷笑道:「敢當著我的面喊魔教,小孩兒的膽子挺大呀。」
小孩兒聳聳肩:「我以為妳們教派單名一個魔字,怎麼原來不是嗎?」
「魔教」少女一噎,冷著臉道:「我聖教全名為……算了,不提也罷。哼,不愧是『不死劍魔』長春子的徒弟,這嘴上功夫確實深得真傳。」
雲兒眨眨眼睛,他可沒有遠遠聽見林劍星他們對話的本事,因此不知道這「聖教」的全名相當之搖滾……但他本來也沒甚麼興趣。
「好的好的,以後我就稱呼妳們『不是魔教』。現在請姐姐走遠點,妳妨礙到我在海浪裡面玩了。」
「海浪有甚麼好玩的?我有更好玩的東西。」
「有多好玩?可以『登大郎』嗎?」
「……我聽不太懂,但我總覺得不是甚麼好話。」
「姐姐想太多了,這只是一句家鄉俗語而已,可能我翻譯得不好吧。」
「喔?你們師門果然不是中盛神洲的。不過你的中洲通用語說得挺好呀。」
這自稱鳳仙的少女剛剛還在著惱雲兒出言不敬,轉眼間就又和這小孩兒有說有笑,也不知道是誰比較像小孩。
雲兒一邊不著邊際地回話(順便稱讚下自己家的小先生如何善於教學)一邊偷眼撇去遠方的盧影。和記憶中一樣,是一個打扮像盜匪一般的刀客,和眼前這全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的少女修士著實聯想不到一塊去。
更不像是傳統印象裡放浪形骸的「魔教妖女」……只是順便一想,絕對沒有遺憾的意思。
卻見這「妖女」笑嘻嘻地往海上一指:「看!」
雲兒依言望去,卻見剛剛被她施法鎮住的海面又起波瀾,勢頭比之前還大上一倍!而浪頭形狀更是扭曲,居然顯出一張猙獰鬼臉,彷彿海中魔物張開一張大嘴,要把小孩兒一口吞掉!
「乙下。」小孩兒點評道。
「甚麼乙下?」出乎意料,居然是那張海浪鬼臉開口說話--不過仍然是鳳仙的聲音。
「現在是丙上了--妳連聲音都不換,太偷懶了。」
「等等!說清楚些。」鳳仙本人都忍不住了,直接揮手消去浪頭瞪向雲兒。
「從甲等開始算:這大白天的,這鬼臉根本嚇不了人,先扣一分變甲下;鬼臉出場時除了浪潮聲沒有其他BGM--我是說背景音,我差點都分不出來是自然形成的還是妳變出來的,再扣一分變乙上;再者今天浪頭本來就高,又加了一倍,反而太高了看不清楚,再扣一分變乙。」
「哼,然後我的聲音被你說太偷懶再扣一分?那也是乙下,丙上是怎麼來的?」
「姐姐堂堂魔教妖女、真人弟子,居然用這種三流伎倆來嚇一個小孩兒,當然要再扣一分了。」
「哼哼,這麼說你很懂囉?」
「開玩笑,我超懂的好不好!」
許是這一年來,雲兒在九鳴山上實在缺少能隨意談論道法的對象-師父老是不在、小先生又不是修士-他和鳳仙居然越聊越起勁,恨不能把21世紀地球的影視恐怖文化給一股腦推廣開來。
稍遠處,林劍星和盧影此時已經停下無意義的吵嘴,注視著弟子們。
盧影呵呵笑道:「看起來孩子們挺融洽啊。長春子,你不擔心我家弟子把你弟子拐跑了?」
林劍星冷笑道:「盧影,我看你弟子還挺受教的,不如讓她轉投雲兒門下,也是功德一件。」
盧影鼻孔出氣,不再回話,瞇著眼打量這長春子的奇怪弟子。
上回在那血海老怪的洞府中,他外表輕鬆,實則也是全神戒備,並沒有多少心力放在那小孩身上;再者不管有何異樣,他也會認為是長春子的手筆。如今得到宿敵的話語,他越發覺得這小鬼的確不凡。
只不過這「不凡」若是體現在他修練不出靈力、只能練出凡人內力來的話,倒不如說是「詛咒」還貼切些。
「長春子,實話跟你說罷!我一不懂凡人的啥子內力,二不管那些教人入道的瑣碎事,要我給意見是給不出來的。」盧影有一說一:「至於說那血海老怪給出東西的成色如何,你自己也有收穫,何必問我?」
林劍星默然半晌,終是忍不住道:「你那兩個跟班,甚麼鬼甚麼怪的,又如何?」
盧影哼道:「麒鬼、虎怪,如今都已經結丹成功,成為統領一方的大將,不再是誰的跟班了……至於我嘛,也不用瞞你,雖然那些修練法還未完全解譯,但確實獲益不少。」
當日盧影以假丹之法強行提升境界,雖然力量強橫、神識驚人,壽元卻沒有得到增長,甚至可能還損害甚大。但如今林劍星所見卻是一尊貨真價實、上看千年壽命的金丹真人,那血海老怪的假丹修練法的確驚人。
金丹刀客見宿敵遲遲不說話,只有眉頭越皺越深,還是不耐煩地道:「你該不是還想問我你自己有甚麼不妥吧?我說一句大實話:你長春子若真有甚麼不妥,我盧影根本不會站在這裡廢話,早就出殺手了!」
林劍星深吐一口氣,頹然道:「這麼說來,你魔教果然也束手無策了。」
盧影雙眼瞪圓,不知道是要先對「魔教」這蔑稱生氣,還是要先指摘對方信口雌黃:他甚麼時候說過聖教束手無策了?
想要反駁,卻又強自忍住:他已經說太多了,對這平生嗜好就是壞聖教好事的正道英雄,他可沒理由再給對方甚麼甜頭。
林劍星見這魔教妖人在那裏哼唧不停,便道:「盧...盧真人,有屁...有話就說,長春子恭聆指教。」
那妖人眼珠一轉,隨口道:「既然你這徒兒練真經練出內力,不如讓他去練凡人的武經試試。」
這建議並不新鮮--確切地說,差不多一年前剛剛發現雲兒的問題時,百經峰俗經殿主明真子就提過一模一樣的建議了;當時林劍星嗤之以鼻,但如今面前這見識、閱歷皆自不凡的魔教天驕也做如此想,那就不得不認真考慮下。
一念及此,林劍星便拱手施禮道:「盧真人,承你的情,長春子記下了。道深路遠,就此別過。」旋又高聲道:「雲兒!回去罷。」
「是!師尊!」已經和鳳仙開始玩起推擠小遊戲-是為了符合兒童人設,絕不是為了佔便宜-的雲兒立時又端出架子,拱手施禮道:「這位『不是魔教』的道友,雲兒就此別過,將來有緣路過九鳴山,請來喝一杯茶水罷!」隨即蹦蹦跳跳地跑向師父。
鳳仙噗哧一笑:「怪雲兒,哪裡的九鳴山都不知道呢!」卻也大方地揮手告別。
聖教師徒二人目送另一對師徒踏上臨時傳送陣離開後,卻並不急著離開,默默在原地等了近一個時辰,等到確認那「臨時」傳送陣確實已經煙消雲散,再也沒有任何蹤跡,這才聯袂踏空而去。
又在空中往北飛了另一個時辰,師徒又落下地來,卻是另一個礁石小島:這東海瀛洲雖說是「洲」,其實更像是一大群島嶼的集合體,像這種小小的無人島更是數不勝數。
盧影回頭看去,那來時的小島當然早已看不見了。他輕吐一口氣,問道:「妳看出甚麼?」
鳳仙微笑道:「我看他們是傳送到北方極遠之處--怕不是來自北極寒洲?」
盧影嗤之以鼻:「長春子可以來自任何地方--那怕說他是域外天魔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來自北洲。」
鳳仙聞言,卻不意外:她自知自己修為,要說能看穿一尊真人的傳送陣,確實有些難度。她問道:「師尊可看出甚麼?」
金丹刀客道:「我看出傳送陣的方向是往西。」
少女修士一怔:「往西?佛門的地盤?那兒還有道脈傳承麼?」
盧影皺眉道:「正是如此。那長春子的行蹤我是瞭解的,曾往西洲遊歷十年--哪有去家鄉遊歷的?」
他恨恨道:「他故意留下往西的痕跡來誑我,指不定現在正偷笑呢!哼,他也不可能來自東洲,這裡的高階修士恨他入骨,這麼多年也沒找著他的來歷。」
鳳仙接口道:「不是北,不是西,不是東,當然更不是中洲--難不成是南隱靈洲?那荒涼的地方能出這樣的修士?整洲連南海都算上也才兩個元嬰!」
盧影瞇眼道:「聖女好厲害的情報網,我都不知道南洲有兩個元嬰。」
「聖女」嬌笑道:「師尊調皮了。都行了師徒之禮,何必這樣折煞弟子?」
草莽打扮的粗豪漢子一臉不屑:「就是為了找個由頭把妳帶來罷了...長春子擅長卜卦,若不做到絕,怕給他看出破綻。」
「聖女」輕笑道:「無論如何都是在列祖列宗面前做過見證了,你這師尊可賴不掉啦。」
盧影呼出一口氣:「怎樣都好。如何?聖女看出甚麼?」
同樣的問題,只是這次顯然意有所指。那魔教的聖女也顯出鄭重神色,雙手虛捧在胸,口中吟誦道訣,不多時,從虛空中緩緩現出一面古樸的青銅小鏡,輕輕地落入了聖女的環抱之中。
沒有甚麼七彩華光,沒有甚麼仙音嫋嫋,當今修仙界的重寶之一,化神級的乾天問靈鏡,就這樣出現在這毫不起眼的小島上。
而若長春子在此,必定會大為震驚:這魔教的法寶、由聖女看守的聖物,居然與百經峰的鎮峰之寶有七八成相似--只是更小、更精緻,威能也更大罷了。
捧鏡少女對著便宜師父點頭道:「弟子沒敢用寶鏡去照長春真人,但他徒弟的身影確實有映入了鏡中。請看!」
少女輕頌法訣,寶鏡登時回應呼喚,緩緩發出光芒--卻沒看到甚麼「身影」。
盧影朝便宜弟子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對方苦笑道:「弟子愚鈍,不解寶鏡之意,還望師尊諒解。」
金丹刀客沉默半晌才道:「這寶鏡原本不是拿來看修行人的資質的。」
那「聖女」道:「是,只有最頂尖的一撥天驕才有幸能被寶鏡映入身影,自然不是拿來看一般人的資質。」
盧影嗤笑道:「嘿嘿,能夠跟地脈相提並論的靈力,自然是最頂尖的天驕了。」
「聖女」一呆:「地脈?」
盧影道:「不錯。化神法寶乾天問靈鏡,原本是拿來查看地脈走向、測定靈脈等階的大法寶。只是聖教領地安定之後,該測的都測完了,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最後連原本的用途都被遺忘了。」
他伸手指向鏡面,那兒原本該顯出剛剛被映照出的凡人小孩身影,如今卻只有光芒,光亮度甚至還在緩緩增加:「若是熟知寶鏡用法的化神,或許元嬰也行,就能從這光中看出無數資訊--我是力有未逮了。」
少女疑惑道:「但...弟子沒有拿寶鏡照地脈,弟子照的是...是...」
盧影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甚麼狗屁凡人孩童?他體內是甚麼東西我不知道,反正絕對不是他媽的靈根!我早該知道長春子口中沒有半句好話,全是放屁!」
聖女呆呆地看著堂堂一尊金丹真人沒有半點氣度的破口大罵,突然嘆了一口氣:「我身為掌鏡人,居然連寶鏡用途都不知道,真是慚愧。」
沒有人教妳,當然不知道了--盧影乍看下還在不管不顧地發洩對林劍星的怒氣,其實整副心神都還在少女修士身上。
作為一個掌鏡人,她其實知道得越少越好,甚至都不應該踏出聖教一步--這是盧影挾著那一整套假丹修練法的功勞,強行從教中搶來的權限。這還是多虧了寶鏡現在乏人問津,連帶掌鏡的聖女也不怎麼受寵之故。
化神法寶豈是易與?就是真的化神神君,也不是全都能輕鬆駕馭寶鏡。但法寶自有其靈性、喜好,以乾天問靈鏡來說,只要是心思純潔的少女修士,就能輕易地收納、擦拭它。
只是紅顏易老,為了培養符合寶鏡喜好的掌鏡人,魔教這一脈也是煞費苦心--要道心堅定的女修倒是很多,只是一心向惡,滿手血腥,半點都不純潔。
再者,要是掌鏡人修為太低,真要用到法寶時卻派不上用場,那也不利;但若修為一旦高了,那純潔的心靈要是對「聖教」起了甚麼別樣心思,那更是大大不妙。
既要心性符合寶鏡口味,又要保證不會脫出聖教掌控,那麼最好是有那麼點半高不低的修為,但卻對教中的事務一點不沾,甚至連寶鏡本身都不太瞭解的,就更讓人安心了。
盧影自從收到林劍星那轉了不知幾手才傳到的訊息,內容還拐彎抹角地表示要「求助真人以上的眼力來看看徒弟」,就上了一萬兩百個心,把聖女帶寶鏡都連拐帶騙地請出教門,其實是冒著極大的風險。
這自稱「鳳仙」的少女別看只有築基修為,卻是實打實的掌鏡聖女,若是有心弄出甚麼「意外」,單他一個真人還真不好應付。
特別是她適才有意無意地透露出自己獨有的情報,證明這聖女絕非外表所見的那麼單純無辜--能在聖教混那麼久的,哪個能真的沒有一點心機?
盧影這沉寂已久的往日天驕要趁著修為突破的機會重新打造自己的勢力,而早被冷落的掌鏡人一脈也想要傍上這風光無限的新晉真人,雙方一拍即合。至於互相暗中刺探,深自提防,那是不必多說了。
另一邊林劍星可完全沒有理會盧影這對便宜師徒的重重心機。佈下迷陣擾亂追蹤者、接著抹去傳送的蹤跡,那都是常規操作,可沒有半點針對盧影的意思。
事實上他對盧影這老對手也並不輕鬆,若不是真的想不出法子了,可絕計不想主動約見會面的--他之所以得了幾句不知有幾分真實的話語便早早離開,也是提防之意。
重新踏上九鳴山的土地,林劍星也終於緩了口氣,要說負風險的話,他冒的險可不比盧影小--雲兒畢竟骨子裡還是個凡人。
「徒兒,為師從那盧賊...盧影...盧真人...」
「師尊,不要緊的,我們都知道那是個魔教妖人。」
「好!總之為師得了些建言:既然你對凡人武學有天賦,那麼為師便去找些凡間的『神功』過來,將來以武入道,成就一樣不可限量。」
「好極了師尊!雲兒太開心了!」
「你開心便好,哈哈!哈哈!」
其實雲兒心中吐槽:這「建言」在過去一年來別說明真子,就是那個胖子廣真大叔都在偶爾來訪時提過一嘴了!只是他很有眼力勁,看師父這麼開心,可不想去掃興。
可是隔天,當師父把一本上書《鐵布衫》的書冊交給他時,雲兒也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聽力來:說好的神功呢?
「咳咳,為師思前想後,決定還是從比較基本的功夫給你先試試。」
林劍星臉上也稍顯尷尬,畢竟這鐵布衫功夫在凡間流傳甚廣,就是一套普通的橫練功夫,而且是出名的易學難精,就算精通了也算不上甚麼成就。
「不過呢!為師花了一個晚上看了一百二十七種版本的這東西,從中截長補短、去蕪存菁,再加上一點自己的發想,如今這版本絕對算得上凡間的神功!」
雲兒有些無語地看向師父:怎麼這萬道盟的都這麼愛改版功法的嗎?他聽過的上一個練改版功法的下場好像...
只是畢竟是師夫的心血,他還是乖巧地接過書冊(還頗厚!)謝過。
從當日起,雲兒便又恢復了每日上午練功的作息,只是練的不是入道功,而是鐵布衫。而林劍星也只在一開始試過雲兒能理解書冊上記載的功法後,便又神龍見首不見尾去了。雲兒只能猜測,大概這堂堂真人不屑去教授這凡間的武學罷!
也不知該說是意料之內還是不出預期,這金丹真人改版的鐵布衫,居然十分地淺顯易懂,不但用的是雲兒家鄉的吳文寫就,而且其中提到的經脈走向、穴位名稱,都和入道功用的是同一個系統--只是調用的是內力,這讓雲兒練得是得心應手,特別講究一個身心舒暢。
而小先生的「讀書課」自然也移到了下午,只不過如今這課程更多的是像兩人之間的雜談,間或有雲兒發問、小先生解答。其中自然也聊到了他如今的練功方向。
「長春真人的思維真令人捉摸不透,這鐵布衫功法我也曾聽聞過的,但從未聽說過有人能以鐵布衫入道。」
小先生宋若蘭沉吟不定,渾然不知她凝神思索的臉蛋被雲兒看得津津有味。
「小先生不用幫我師尊說話,要我說他這就是病急亂投醫。」
雲兒隨口消遣道。他心知宋若蘭一介凡女,不可能有膽子去找林劍星告狀,說話也就漸漸地肆無忌憚起來。
「雲兒你真是的,我記得你在長春真人面前的態度可不像現在這般。」
「那是因為小先生隨和又大方!雲兒可是知道分寸的。」
「你這早熟的性子,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擔心...總之,既然是長春真人經手過的功法,想來自不一般,可惜無從比較。」
「這有何難?雲兒背出來給小先生聽:『所謂鐵布衫者,起源自運勁於衣物中,遮蔽於前,作為防禦之法...』」
宋若蘭還來不及阻止,雲兒就已經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大串。要知道,就算在凡人武師之間,關於功夫的修練之法也是屬於極秘,許多師父甚至都連血親都留著一手,非到臨終前不輕授的。更何況這是仙師增補過的功法,豈能讓凡人聽聞?
不過稍聽幾句,她便安心下來。原來這所謂「功法」居然先從歷史開始寫起,也不知道仙師是從哪裡找來有關這爛大街功法的這麼多起源故事。
雲兒記性極佳,又是這幾日中用心修練過的功法,這一背下去速度極快,竟是毫無停頓;若非宋若蘭也是個蕙質蘭心的,只怕早已跟不上。
只是她越聽下去,越發覺得不對勁起來:她雖未修練過武功,但自幼博覽群書,對於凡間功夫的修練法也是略知一二。這鐵布衫,不管起源如何,如今都歸類為橫練硬功;而硬功最是注重增加肉體抗打擊的能力,一般修練法若不是拿硬物日夜錘鍊身子,便是用藥液洗浸皮膚,或是兼而有之。其中比較上乘的,也就是搭配內服丹藥壯大肌肉罷了;至於內功,那根本不在考慮之內。
但雲兒背誦出來的這部《鐵布衫》,開頭的歷史篇之後,關鍵的修練之處竟全是提煉內息之法:甚麼如何呼吸、如何行走、如何坐臥等等;到了體中如有熱流湧過,那便是小有成就,再來便是如何打通奇經八脈、如何感應任督二脈;到了全身關竅通暢,每一寸肌膚都如在掌握之中時,便可真正開始修練--
「雲兒!停!停下來!」
聽得先生嬌聲喝斥,雲兒乖巧地停了下來:「小先生,您可聽出了甚麼不妥嗎?」
宋若蘭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道:「長春真人的功法自然沒有不妥的了……只是,只是,這功法和我聽聞過的簡直毫無相同之處……」
雲兒嘆了一口氣:「小先生,不瞞您說,我也早就懷疑我師尊亂改一通了!不如咱們到外頭去,我給您演示看看?」
宋若蘭一愣:「演示?就算給我看,我也看不出甚麼...呀!」
最後一聲驚呼,卻是雲兒拉著小先生的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門外。想他如今手勁如何之大,小小凡女怎能抵擋得住?天幸他還記得收斂,否則隨時都要把人家的小手拉脫臼都有可能。
到了道觀後園-不遠處就是藏著太上道牌位的石房-雲兒先放開了宋若蘭的手,自己先往前又走了幾步,再回頭囑託小先生後退些,這才拉開馬步,運氣開聲:「喝!」
只見從這七歲孩童的全身竟爆出燦爛金光,更捲起狂風陣陣,直吹得宋若蘭幾乎睜不開眼!待得風勢漸歇,她定眼望去,不自覺地抽了一口冷氣:雲兒從頭到頂,猶如罩了一層半透明的袍子,隨著他的呼吸而搏動著,更隱約折射出七彩虹光!
原來這就是金丹真人理解中的《鐵布衫》:何必還要特地脫下衣服來運勁抵擋外敵?只要罡氣外放,在體外凝成一層堅逾金鐵的「衣物」不就成了!
看著雲兒一雙大眼睛期待地看向自己,宋若蘭心想他畢竟還是小孩心性,練成新本領想要炫耀幾分,便柔聲道:「好雲兒,果然聰慧無比,你確實已經練成《鐵布衫》了。」
--其實這讓本來期待聽到小先生吐槽「這哪裡像鐵布衫」的雲兒大失所望,他還以為終於能找到一個吐槽夥伴(主要是吐槽師父)了呢。
隔日,林劍星終於又出現在了書房內,溫言勉勵了徒兒幾句,表示自己已經知道徒兒練功有成-畢竟他躲在雲端上看得清清楚楚-後,又拿出了五本「秘笈」:伏虎拳、打蛇棒、御象功、神龍爪……
「我要這個!」雲兒毫不猶豫地指向了最後一本--《寒冰訣》。
畢竟這是唯一一本看起來不像街頭賣藝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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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後諸事繁忙,更新日一延再延,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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