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龍吟嘯盪神州：天之劫 - 貳拾伍章──家仇血海何時了

　　而在桐龑外出的這陣子，秋楓齋一如以往的平靜。一丹楓繼續在私塾中教導村內孩童讀書，而綺樂與沉雪平日則是待在後頭的客房或是書房中。

　　書房中，綺樂專心的翻閱著一丹楓收藏的書籍，但好玩的沉雪怎有可能乖乖的坐在書桌前看書。

　　「啊嗚──霑絮出去買菜，都沒人陪我玩──無聊、無聊、無聊啦──！」沉雪上半身趴在桌上，嘟著嘴巴不停嚷嚷。

　　綺樂目光繼續盯著書本，頭也不抬，平靜地翻著書頁，說：「每天都聽妳在吵，妳就不能少講幾次嗎。」

　　而沉雪還是像個孩子似的繼續嚷嚷著。

　　「無聊啦──樂樂妳都不陪我玩──！」

　　聽到這句話，綺樂猛然抬起頭對著陳雪大吼：「喂！妳叫誰樂樂呀！」

　　「無聊、無聊啦──！」

　　「啊──我之前怎麼會有辦法忍受和這丫頭同行這麼久……」綺樂抓著頭，不耐煩地說著。

　　這時沉雪突然眨了眨眼站起身子並停下了吵鬧。

　　感覺到怪異的綺樂再次從書本上移開了目光，看著眼前神情專注的沉雪。

　　「怎麼突然安靜了？」

　　然後沉雪突然開心地跳著說道：「啊！桐龑回來了！」

　　「這怎麼可能，才過十天而已。」綺樂不太相信的說著。

　　「有啦有啦！我感覺到他的氣息了！他現在應該快到秋楓齋了。」

　　看見沉雪信心滿滿地說著，綺樂在心中暗自說道：「我聽說過宮羽世家的人為了將弓術修練到極致，可以感知到一定範圍內的所有變化，但那也要在極度的專注下才能做到不是嗎？這丫頭剛才明明是在發呆吧，她的天賦到底高到怎樣的地步？」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推開，桐龑的聲音亦自門的另一邊傳來。

　　「我……喂！」

　　門一開，桐龑快速向後退一步躲開了埋伏在門邊的沉雪。不過，不放棄的沉雪依舊嘗試著想要抓住桐龑的身影。

　　無視著兩人的追逐，綺樂語氣平淡地問：「你怎會這麼快就回來？」

　　「這事說來話長，總之三項藥引我已找到。」桐龑將藥引快速放至桌上，隨即踏起步伐迅速地移動身子。

　　「既然如此，我便著手煉藥，你路上的瑣事就晚點再說吧。另外……」

　　「嗯？」

　　綺樂一手托著腮幫，帶著一點鄙視的神情，冷冷地說：「我是知道小別勝新婚的道理，但能否麻煩你們別一直這樣動來動去。」

　　「我也不想呀！」桐龑滿臉無奈神情，沒好氣地說著，隨即又轉頭對著沉雪說：「沉雪妳可以放棄了沒呀！這習慣就不能改一改嘛！」

　　「嘻嘻！」沉雪臉上掛著那燦爛的笑容，絲毫沒有想停下的模樣。

　　「唉──你們兩個沒救了……」綺樂自顧自的收起藥材，無視兩人的追逐，搖著頭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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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桐龑一人獨坐在秋楓齋的庭院之中，獨望月色，這時一個人影提著兩壺酒緩緩走至桐龑身旁，桐龑抽刀一劃，刀鋒停在那人身前半分。

　　「你是打算前來送死嗎，一丹楓。」

　一丹楓放下一壺酒，往回走了幾步後靜靜地坐在一旁。

　　「喝嗎？」他提起手中的酒壺問著。

　　「你在打甚麼主意。」桐龑雖是收回了刀鋒，但，冷漠而充滿敵意的語調在此刻卻是毫無保留地顯露著。

　　「楓只是希望能與你共飲一次。」

　　「作夢！」桐龑拿起酒壺猛力一扔，酒壺直直的飛過一丹楓身邊砸中一旁裝飾用的假山。

　　清脆的聲音，撒落一地的碎片與潺湲，在月色下映照閃爍，一如桐龑心中那已然破碎的過往。

　　「為何澐姐會與你在一起。」

　　桐龑冷冷地注視著對方，而一丹楓起先低著頭一語不發，隨後拿起酒壺喝了一口，說：「十五年前，我因為無法對她痛下殺手，便將她帶了回來。」

　　「先滅了對方全族，再將遺孤養大，你這算是哪門子的贖罪！」

　　「我……未曾這樣想過……」

　　「先將人逼入絕望再施予援手，你這樣的恩惠未免太過珍貴，你這偽善的傢伙……」

　　對於桐龑的冷嘲熱諷，一丹楓絲毫不做反駁，只是靜靜地聽著。

　　「為什麼……桐府究竟哪邊對不起你，為何你要下這番毒手。」桐龑抬頭仰望著月色，雙眼如湖水般閃爍著粼粼波光。

　　「當年，我的兄弟罹患奇毒，唯一能治療他的藥品只有荼冥才有，神無我以此做為交易，要我前往桐府……」

　　桐龑緊握著拳頭大聲怒吼：「夠了！住口！」

　　「也許是報應，在我拿回解藥之時，我的兄弟早已氣絕身亡。我知道傷害已經造成，任何解釋都是枉然……」

　　「叫你住口聽不懂嗎！」桐龑猛然抽刀，只見刀鋒出鞘、入鞘，凜冽刀氣在一丹楓臉龐留下一抹血色。

　　「……」桐龑握拳的手，緊緊靠著前額，緊閉的眼交織著心中思緒重重疊疊。

　　許久之後，他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眼前自己的手掌。這手，該是復仇之手，這手，是該血刃仇家，為何仇人當前，自己竟有著這一絲迷網。

　　一丹楓靜靜坐著，心中未曾想過能得到任何諒解，因為他知，這是自己無法抹去的罪。十五年來，一丹楓心中的自責未曾少過一分。血腥的雙手、負罪的身驅，自己的一切早該如眼前黑暗，雙手所能擁有的，只該是絕望。

　　月色下，自責的人與矛盾的人，沉默、無語。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遠處傳來沉雪的呼喊：「桐龑──澐姐姐醒了唷，你快過來啊──！」

　　「嗯。」桐龑左手揉了揉雙眼，隨後站起身子往桐澐房中走去。

　　寢室內桐澐已恢復了意識，但虛弱的身子仍舊是躺在床上。

　　看到桐龑走了進來，綺樂便收好自己的物品，隨即說：「就讓你們獨處一陣吧。」隨即拿起木箱走了出去，走出門時順手拉住本打算跟著入內的沉雪。

　　「妳少礙事，給我出來。」

　　「哇──樂樂不要拉我啦！不要啦！」無視於對方的抱怨，綺樂態度強硬地將沉雪拖了出去。

　　房間內好不容易清醒的桐澐勉力地想撐起身子，聲音中還帶著些許虛弱，說：「龑……」

　　未待對方說話，桐龑趕緊上前扶起桐澐的身軀，擔心地說：「姐，妳別逞強，妳現在身子還很虛弱。」

　　桐澐張開雙手將眼前人擁入懷中，聲音顫抖地說：「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這話該是我說才對。」

　　「龑……」桐澐話才正要出口，卻又吞了回去。

　　看到這欲言又止的模樣，桐龑心中早已料得一二，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問道：「姐是想和我說一丹楓的事，對嗎。」

　　桐澐點了點頭，用虛弱的語調輕聲說道：「人一旦死了，就再也無法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妳就這麼希望我原諒他，就這麼希望我放下仇恨嗎？」這時桐澐用手輕撫著桐龑的髮絲。

　　桐龑抬起頭看著桐澐，只見她搖了搖頭沒有回話。

　　「那究竟是怎樣，我究竟該怎樣做才對……」桐龑雙手緊緊握拳，糾結地雙眉一如內心的矛盾與掙扎。

　　仇恨的盡頭只有空虛，這道理說的很容易，但發生在自身時，這層層的鎖鏈要如何解開？

　　桐龑亦知一丹楓是真心在為自己過錯贖罪，但，這仇要怎麼放下？一旦放下，自己可有面目面對黃泉之中那些慘死的亡魂？鮮血如淚一般自緊握的拳頭中逐漸滲出。

　　此時，房門再次被推了開，回首望去，只見一丹楓緩緩走了進來，桐龑冷冷地說：「你來做什麼。」

　　一丹楓神色擔憂的對著兩人，卻是許久發不出一語。

　　「你以為這種事後的彌補，又能挽回些什麼。」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桐龑開口說著。

　　一丹楓神情似有著覺悟，平靜地說：「我知自己無論怎樣贖罪都無法弭補這樣的過錯，如果真無法讓我們的仇恨有個終點，那便拿我的命來作為終點吧。」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不成！」桐龑大聲怒斥著，而一丹楓只是沉默著不發一語。

　　就在天色漸亮之時，桐龑倏然拔刀，刀氣雙化襲向桐澐與一丹楓，只見房內削起一片髮絲輕揚。

　　「桐府叛徒桐澐與血案罪人斷劍孤鴻‧一丹楓，兩人已亡於皓宇煌刃之下。自今日起，這世上再無一丹楓與桐澐，桐府之仇由我一人擔起。」話說完，桐龑轉過身背對著二人推開房門離去……

　　門外綺樂與沉雪兩人雙雙靠在外圍牆上，見桐龑出來後便跟在身後。

　　「真是個裝模作樣的傢伙。」綺樂說著。

　　桐龑低著頭不停向前走著，讓人看不見他此時臉上的神情。

　　「這樣，應該是最好的答案了吧……」

　　綺樂聳了聳肩，說：「天知道呢。」

　　見到兩人已準備要離去，沉雪轉過身子，對著室內的桐澐與一丹楓兩人輕輕鞠了個躬，隨即邁開步伐跟上桐龑二人。

　　直到一丹楓再也感覺不到桐龑一行人的氣息後，他低聲地說：「像我這樣的人……真的……可以有這種資格嗎……」

　　桐澐拉起一丹楓的手，將他的手拉近自己額前，溫柔地說：「怎麼會不行呢？十五年前的那日，你所救的，就不只是我而已，而是連自己的心也一併拯救了。」

　　一丹楓此刻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但在這片漆黑之中，他終於不再感到絕望，即便是在這樣的漆黑之中，他也終於看到了所謂的希望，以及，讓自己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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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拾伍章──家仇血海何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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