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詩中有話】宅米寫詩，你寫故事。 - 何以解憂

窗外雨聲瀟瀟，打在紙糊的窗上。很快，雨滴砸在破舊的案上，男子佝僂著背，咳了咳。雨季濕悶，當年戰場上留下的傷悶痛了起來，從膝蓋骨一路到大腿，錐心的痛苦傳遍全身。

燭影搖曳，照在斑駁的髮上，名叫高臨的男子低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望向桌上一柄長劍。多年過去，劍刃早已漫上了血紅的繡，卻彷彿還能看到還是那人一身白衣，一曲劍舞，一顰一笑勾動了他一整個青春韶華。

最後，陰陽兩隔。而他朝堂多年，立下屢屢戰功，換得的是功高震主，一顆丹心比不上小人的巧嘴，最後落了左遷益州，奪去兵權，君臣不復相見的結果。

若知今日果，他可還會做下那決定嗎？

說起他與解憂的相識，應該是在解老將軍府邸的後院。

當時他年輕氣盛，滿心報國之情，頗具將才，得解將軍欣賞，親自帶了身旁教習。

那時，他還不是這潦倒模樣，英俊挺拔，年輕有為，短短幾年一升再升，博得不少京中小姐喜愛。可長年奔波沙場，他渾身上下皆是一股冷厲，難以親近。

解家有一掌上明珠，喚名解憂，雖是女兒身，解老將軍仍是將一身武藝傳給女兒，據言此女武功高強，及笄時不少京中公子求娶，卻聽得她放言『我解家女兒可不能嫁了個膿包夫君，若連我都打不過，那就不必來了。』

後來，便有了解家將門虎女之說，沒有一個公子贏得過她。聞言，他也沒當回事，那些公子哥兒成天飲酒讀書，就會幾招花拳繡腿，才會神話了解家女兒。

那天是個春日，他在解家後院練劍，劍法凌厲，幾個小廝只敢遠遠瞧著，不敢湊近。唯有一個就站在他身旁不過尺許，眼中熠熠生輝，膚色白皙嬌嫩，身材清瘦。

「解小姐，還請你離遠些，免得誤傷。」忽然，他開口道。

「哼，你這功夫未必傷得到本小姐。」解憂嘴一撅，後來驚覺不對。「啊，你怎麼看出來的？」

「小姐雖扮作男子，可舉手投足仍是閨秀女子。」他應到。

「閨秀女子？那不曉得你這個未來將軍跟我這小女子，誰武藝深些？」一聽，她饒有興致的揚眉，可他仍只淡淡瞟她一眼。

「瞧不起我？你剛剛其他都還好，可第七著，第二十四招和六十八著是分了心吧，不然怎使得亂七八糟。」說著，她自顧自抽出腰間長劍，劍刃似水，寒光烈烈，以奇快的速度完成了那三招。他不禁有些驚詫，這解家小姐看起來有幾分本事。

「放心吧，我爹爹是讓我跟你們切磋的，就算真受傷了我也不會跟爹爹說。」

最後，他便跟那解憂打了一場，原先他處處留手，可很快被逼的左右為難，最後使出全力，才堪堪打作了平局。

「怎麼？覺得我這花拳繡腿如何啊？」解憂眼裡滿是得意，小廝戴的帽子掉落，一頭青絲垂下。

他垂眸，揉揉青紅發紫的傷，咬牙。「極好。」

緣分，便是在那一日結下。

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UldaSZsyO

然而，邊疆卻不安寧了。

遼人作亂，當時皇帝膽怯，一心議和，送了幾位公主和親也沒能平事，解將軍只得回前線沙場，而他也成了副將。

當時，解家女眷也是各個英豪，不能戰的，便在城裡撫慰民心，煮粥做菜，也有像解憂不要命的往戰場上跑的⋯⋯

「小姐，沙場上刀劍無眼，危險的很，你一個女兒家就別老往沙場上跑了。」他心疼無比，替她上藥。「更何況，他們知你是老將軍女兒，又是我⋯⋯未婚妻，萬一拿了你要脅怎麼辦？」

解憂眼中星光點點，笑道：「你別忘了初見時我可是把你揍成了豬頭，誰說就你們男人可以精忠報國，女人便不行？我幼時便隨父親上過沙場了，何況這些士兵裡能比我能打的只怕手指都數得出。」

他一陣苦笑，這倒是實話。

「而且我絕對不會讓我淪為威脅我父親的弱點。」她眼睛閃閃發亮，眼裡有不屈服的火焰。「如果真的有那天，我絕對會親手結束我的性命，我不能讓我一個人，害得千萬百姓受苦。」

他默然，沒再開口。卻沒想到有一日這話會成真。

遼人大敗，最後選擇御駕親征。使得這戰尤為重要。解將軍在取下遼族王子的腦袋後，解憂也被擄了去。

他只得臨時上陣穩軍心，而此時遼人使者也來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如果你要那女人回來，便把這和談信送給你們的皇帝！」使者神色倨傲，他收緊了手，閉上眼⋯⋯他早就猜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他眼前浮現了很多，有邊疆骨瘦如柴的百姓拉著他們的鞍馬哭泣，絕望的母親和孩子、解憂悲傷痛苦的臉⋯⋯最後化作堅毅一笑，悲傷絕望，從不會出現在她臉上，玉碎不瓦全，是她解家兒女的驕傲。

最後，這一戰艱苦無比，可他打了勝仗，保住了百姓，解憂則在淪為階下囚的第一天就碰牆自盡了。連屍體都沒能尋回。

可現在呢？小人得志，君王懦弱，收復的失土又再度落到遼人手裡，他和解憂以命相搏保住的邊疆又被遼人攻下。

而如今的他只不過是個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的孤臣老漢罷了，無能為力。

混濁的眼，望向桌下一壺溫酒。他之前從不喝酒，生怕誤事，現今他沒用了，不如大醉一場。

粗劣的酒渣扎入喉間，烈酒灼燒著胃。

雨漸漸轉小，他抱著酒壺，醉眼朦朧倒在桌案上。

原來，杜康也有不能解的憂。

ns 15.158.61.54da2

何以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