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年前──
不屬於這個村子的一群外人踏上了這片土地,這村落異常的安靜,儘管是在白天,扣除掉外出工作的男人們,理應會有女人和小孩留著,但是這裡什麼都沒有,而且房屋簡陋破爛,卻能夠勉強生活,地上有著許多不久前留下的足跡,那腳型是大人們的印子,全都是朝向村外,當中卻沒有小孩子的腳型,可以看得出來大人們因為某些事情而出了村子。
一行人在村內走著走著,到了類似村中廣場的地方,在那邊看見了駭人的場景,十來個木頭做成的木樁沒有排序的扎在土裡,上頭有著被火焰焚燒後已經認不出形體的焦黑物,不過心中卻有股討人厭的猜想,意識到之後湧現的那股噁心感正是答對的證據。
木樁上的被害者,經過團隊中的精靈治癒師查看過後,發現有男有女,唯一共通點是生前體內魔力含量高於平均值,說的簡單一點就是,都是有望成為魔法師的種子。
『好殘忍,這就是你那大哥的傑作。』精靈治癒師看完屍體之後,率先發話。
只有她能夠明白,這些人在死前到底受了怎樣的折磨,最後甚至還被活活燒死,這樣悽慘的消逝,簡直是對生命的褻瀆,身為治癒師的她無法容忍這種行為。
『恩,抱歉阿,薇兒。』看似團隊領導的亞神族低頭道歉。
看到這個場景,他的內心十分煎熬,他認為這是自己的錯。
『你又來了,我並不是怪你,連尼。』薇兒對於不斷承擔責任的他感到些微生氣但也無可奈何。
因為確實可以說是他的錯,若是他當時沒做那樣的決定。
連尼‧尼魯罕,當代絕榜榜首,亞神王族領導人的次子,當時處於領導傳位的時刻,領導人想將位子交給連尼,但連尼卻謝絕並說交給他大哥比較好,的確,論腦袋和手段,他大哥多魯‧尼魯罕優秀許多,但是天性陰險狡詐,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領導人看上連尼的原因正是他的直來直往還有最重要的實力,他大哥對於想將領導位子拱手讓給自己的連尼很不齒,卻又需要那個權力,便提交了侵略人類計畫書,很不幸的,領導同意了此事,更放話要是侵略成功,就將領導位置交給多魯,雖然連尼極力反對,但是能夠擴張自己種族勢力的機會領導不打算放過,連尼正式和家族鬧翻,三年了,這段時間以來,連尼都在為了阻止自己大哥與父親的瘋狂行徑而行動,甚至離開了自己剛出世的孩子,並隱藏了孩子的消息,除了孩子的母親,沒有人知道那孩子的存在。
直到現在,認識了這群夥伴,當中不乏厭世的治癒師、企圖殺掉自己的暗殺者、千年逸才的魔女、無所事事的國王和某日突然出現的神秘老者。
『總之,先看看還有沒有人吧。』另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開口,他就是連尼最好奇的對象。
到現在為止,連尼都還沒看過他用過任何力量,卻能夠跟著他們一直至今。
他們所遭遇的戰鬥,不論是大型魔物還是多魯派來的亞神追擊,都不是可以輕鬆過關的情況,但是老者卻總是帶著那副和藹的表情面對他們,這不僅消除了他們的壓力,更甚至救贖了連尼那備受煎熬的內心。
『恩,就先找找吧。』回應了老者,連尼打算從村落東邊開始找起。
突然之間。
『不要出去!』一道喝止的女聲傳出。
『阿阿阿阿阿阿阿!!!!去死吧!壞人!』伴隨著稚嫩的吼音,一名看似十來歲的小男孩拿著木棍衝向連尼。
不顧後方追來女孩的勸阻,朝著連尼的小腿一陣猛打,沒多久就因為缺乏體力而停下了手,那雙手因為疲勞不斷顫抖,當然,絕榜第一的實力不會因為這樣的玩笑而有絲毫損傷,但那是僅指對身體而言。
這名男孩的行動再一次提醒了連尼,當初要是乖乖接受領導位置就好了,不然也不會讓這樣的小孩子對身為亞神的自己恨之入骨。
連這樣的小孩子都恨不得自己去死。
『我是...』連尼蹲了下身子,不然那樣的身高對男孩來說太過威勢,連正常對話都做不到,若不放低姿態,對孩子來說都像是威脅。
連尼並不打算表明自己的立場,對受害者來說,額頭上的刻紋便是惡,但是,他還是希望能夠將「我想幫助你們」這個想法告訴他們。
他正是為此造訪各個人類村落。
『不要傷害我弟弟!!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追過來的女孩擋在了連尼面前,雙手張開保護著後面的男孩。
『冥姐姐...』這時才開始發現該恐懼的男孩縮在女孩後面發抖著。
『我並沒有要──』連尼攤手打算證明自己沒有惡意。
咻咻咻!!
突然之間有著幾道下級和中級魔法飛射了過來,其中冰和風屬性的為中級,目標都是連尼。
雖然連尼慢了一步才反應過來,但是那種程度的魔法根本傷害不了他,所以他並沒有要防禦或是反擊的意思,他不想因為這樣而讓眼前的孩子對自己的戒心更加劇,乾脆就直接讓魔法打在自己身上。
但是他的友人就不一樣了,當魔法射出的同時,有著滿頭金髮的人也衝了出去,那在瞬間判斷對方位置的能力著實厲害,不愧是當代最強的殺手,絕榜排名第八,特斯克腓。
沒多久就從不遠處拎著兩位女孩回來,剛才的中級魔法似乎就是她們施放的。
『喂,我抓回來了,剛才攻擊的就是她們,其他人我都打昏了,不過這兩隻好像特別一點,所以就帶過來了,她們似乎會無詠唱,這妳們應該比較懂,薇兒,卡雅。』特斯克腓用像是帶土產回來的語氣走了回來,對著團隊中的女性說著,分別是精靈治癒師和魔女。
並將兩位女孩丟在了地上,因為小撞擊害她們呻吟了一下,應該是擦破皮了。
『你做了什麼!?這麼可愛的孩子,要是留下疤痕的話我就殺了你。』薇兒跑上前分別丟了兩個治癒術在她們身上,並細心的檢查是否還有其他傷口。
薇兒對待女性與男性的態度完全不同,女性是寶物,男性是穢*,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會走上治癒師一途,因為可以盡情地接近女...她自己是這麼說的。
『果然是個粗人,畜生。』與慌張的薇兒不同,卡雅緩慢走上前查看兩位女孩情況,損特斯克腓的同時還加上了那莫名其妙的口頭禪。
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身為魔族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開口閉口卻都是難聽的單詞,從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只要她開口說話,句句不離畜生二字。不過卻是絕榜排名第五的強者。
『我也覺得這樣不好啊,特斯克。』一道男聲穿插進來,那是比在場所有男性都更加粗曠的聲音,不過他並沒有走過去湊熱鬧,反而比較像是在附和卡雅的話語。
論怪異程度不輸卡雅,人類中的王室,魏莉安的國王,撒旦‧庫拉尼亞,因為國家太過於和平,所以偷跑出來旅行,搞得魏莉安現在由其他人代為治理,途中不小心遇見了這個有趣的團隊便跟著他們。
絕榜排名第三,可以說是人類最強,不過絕對是他們之中最奇葩的人。
順帶一提,他似乎跟那名魔女之間有著某種難以解釋的情愫。
『喂喂,我沒有殺掉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好嗎?』特斯克腓有些自豪的說著。
雖然誇張不過卻是事實,因為特斯克腓所擁有的技巧全都是以殺死對方為目的,要他以保護對方的心態去攻擊根本難如登天。
至少以前都是這樣過來的,直到那天遇見了連尼這號人物。
因為伴侶過世,特斯克腓踏上了旅途,並不斷接著暗殺的任務餬口。
別看特斯克腓似乎挺年輕的,他其實也已經五十好幾,只不過因為有特斯克保養法才會有現在這樣的錯覺。
差不多是兩年前,從亞神族那裡聽到了暗殺絕榜第一的任務,由於實在幾乎不可能,根本沒有人要嘗試,但是特斯克腓想法卻不同,反正自己已經沒有什麼理由繼續活著,若能被真正的最強者殺死也不錯,他便接下了那個暗殺。
暗殺行動的前一天,連尼親自找上門來說了這麼一句話「抱歉,明天我有事要去做,所以現在解決可以嗎?暗殺者先生。」覺得自尊受辱的特斯克腓馬上開始與連尼的戰鬥,畢竟自己好歹也是暗殺界的第一,不過,其結果卻是慘敗,而且對方根本沒有要殺死自己的打算,甚至留有餘手,這反而激起了特斯克腓的興趣,從那之後便一直跟著他,直到了現在。之後才得知,當時那件事情是連尼為了保護反對皇室決定的某個亞神貴族,而那個貴族幫助過連尼,時間緊迫又不想有更多的變數,不得已才自己找上腓。
『對對對,你好棒哦,暗殺者先生。』薇兒用應付的口吻帶過腓的自誇。
順帶一提,薇兒是那群人之中認識連尼最久的。應該說,當初是連尼親自上門拜託薇兒幫助自己,畢竟要戰鬥的話一定會有死傷出現,為了降低死亡人數,需要非常高強的治癒師才行,為此才找上了微兒,原本薇兒是打算拒絕的,但在聽到連尼說「拒絕也沒關係,我會再去拜託另一人,不知道妳認不認識,他是人類的治癒師,對妳來說可能是最近才出現的新秀,名字好像叫做Ta─」「不需要,我來。」雖然不知道薇兒和那名人類治癒師有著何種因緣,總之薇兒就這樣加入連尼的團隊了。
沒有將薇兒的調侃聽進去,特斯克腓走向了連尼那邊。
『你想怎麼做?』
被腓問到後,連尼先是看了看老者,在環視其他人。
『抱歉,又要讓你們陪我一次了。』連尼微低頭,像是賠罪又像是請求。
友人們全都不以為意,沒有任何人感到困擾,不如說。
『我們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特斯克腓代替其他人說出口。
聽見之後,連尼笑了出來。
『也是阿。』
看著那群男人在那邊相視而笑,薇兒打從心底覺得噁心,難道這就是男人的友情?明明都是男的,在那邊搞什麼啊,真討厭。
而且根本忘了那對姊弟的存在了吧那幾個人!?看那對姊弟抱在一起抖成那樣!
這群男人總是隨便亂來,算了,不管他們了,還是眼前的兩名小可愛比較能夠治癒我的心。薇兒看著兩名女孩想著。
『我叫做薇兒,可以叫我姐姐哦!妳們叫做什麼名字啊?』薇兒露出笑臉問著她們。
該說是笑臉嗎?
那快滴落下來的口水要怎麼解釋?
治癒過頭而溢出的熱情?
『我才不會告訴妳呢!就算要逼問我也一樣!哼!』
『我叫蒂門。』
兩人不約而同脫口而出,內容卻完全不一樣。
有著藍色頭髮的女孩非常安分的告訴了薇兒自己的名字。
『妳怎麼告訴她了啊!?這樣不行啦!』另一位綠色頭髮的女孩還在嘗試著抵抗。
『她叫做桂葉─』
『不行啦蒂門!!』
『七千楓桂葉。』藍頭髮的蒂門不疑有他的告訴了薇兒。
該說小孩子就是純白無瑕吧?蒂門回答時沒有任何一絲猶豫。
反倒是桂葉一時心急也將朋友的名字說出,事後驚覺還摀著嘴睜大眼睛。
都很可愛呢。薇兒的理性似乎已經快要無法阻止自己了。
那沿著嘴角不斷滴落牽絲的唾液就是最恐怖的警示。
§
夜晚到來,外出的大人們仍舊沒有回來,連尼他們連同小孩子找了一處生火,並讓大家圍著烤火,順道了解了這個村落的情況。
原來,大人們是以自己勞力作為交換條件,讓那群亞神不要對小孩子動手,因此大部分的孩子白天都留在村子裡,聚集起來由裏頭最年長的女孩照顧,她叫做鹿城冥,就是早上那名拿著木棍衝出來的男孩的姐姐。
而男孩正是因為想再讓姊姊流淚,才做出了那樣衝動的事情,還好,當時走進村落的是連尼他們,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之後也有講到那幾個木樁的事情,那是亞神族剛來時,村內幾名比較有能力的人為了保護村子挺身而出,結果實力差距太大,而被當成殺雞儆猴的材料,他們都會避免經過那區域,心裡實在難以承受,尤其是鹿城姊弟兩人。
聊著聊著話題便來到了最近的變化,大人們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這讓孩子們都非常不安。
『嗯。』靜靜聽著鹿城冥的話,連尼思考著。
經過來回的交談,孩子們對他們的戒心已經大幅降低,而且連尼他們還帶來的些許食物,雖然不多,但能讓每個孩子都嘗到一點,也正因為這樣,孩子們更願意告訴他們村子的事情。除了某位倔強的綠色頭髮女孩子不肯接受連尼他們之外。
剛聽鹿城冥所說的亞神,連尼心裡有個底,大概知道是多魯手下的某一個派別,他們專門做些骯髒勾當,不過連尼沒想到他們竟然連別種族都要利用。
大人們應該是抗爭許久,完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畢竟早上看過那樣的景象,那是反抗者的末路,不過,連尼很清楚那些亞神的作法,肯定沒多久以後就會對這些孩子出手。
可惡。
據她所言,她的父母就是帶頭反抗的人之一,不過現在已經成為了木樁上的受害者,而其他大人正是看到了這樣的下場才為了保護孩子而出賣自己。
雙親在眼前被殺害,所造成的創傷已經足夠深了,還要勉強自己照顧這樣一群孩子,僅僅只是因為最年長?
這樣小小一個身子裡到底承受了多少事情?
『──大概是這樣,非常謝謝您們,願意給我們吃這麼好吃的東西。』她面帶笑容向連尼道謝。
不過卻不是一個孩子會露出的笑容。
談話過程中鹿城冥不曾露出嫌惡或是悲傷的表情,那是只能堅強的生存方式。
對她來說,這個世界曾經有英雄,但是卻慘死在自己眼前,所以她必須強迫自己成為其他人的英雄。
她必須為了其他孩子們,必須堅強起來。
因為她知道,雖然大家的父母親都不再身邊,但是孩子們還有她可以依靠。
她不能向現實屈服。
她──
『嗯,辛苦妳了。』連尼將手掌放在了鹿城冥的頭上。
起初她還以為對方是要傷害自己而畏懼,但是,當連尼那厚實的手掌輕拍上冥的頭髮時,那股莫名其妙的放心感便傳至了全身。
或許是一時太過於安心,那累積許久了感情在瞬間隨著難得的淚花慢慢滴落。
連冥自己都對於哭了這件事顯得不知所措,她太久沒有哭了。
太久太久了,就連她父母那時都忍住沒有哭出來,因為在弟弟的面前,她不能屈服。
『妳很努力了。』連尼將冥抱住,想將身體的溫暖分享給她。
被這樣一抱,終於再也無法忍受。
鹿城冥用力地回抱了連尼,並在他懷裡嚎啕大哭、用力地哭、好好地哭,不曾這樣認真地哭泣過。
在一旁的弟弟也因為姐姐終於不再勉強自己而露出了放心的表情並跟著一起流下了男兒淚。
但是,與之相對的是連尼,正忙於哭泣的冥看不見他那認真思考的眼神。
不過一旁的友人們卻像是早已知道他要做什麼事一般,都在等待著連尼說出口。
『如果我猜想的沒錯,這次我那唯一的學生會來,他不好對付,所以不能保證可以成功,這樣你們還願意跟著我嗎?』連尼環視友人們後,儘管早上已經問過了,現在又再次詢問他們的意見,畢竟他的那個學生就是如此棘手,不但完全可以對付絕榜第一的連尼,連他訓練出的人也能夠有著進入御武排行的實力,他就是現在絕榜排行第二的亞肯,儘管從連尼的團隊來看,除了亞肯之外都不須懼怕,但是,他們並不是以殺掉對方為目的,還有這群孩子要保護,也就是說,戰鬥的難度更高上一層樓,現在若是想退出,連尼是不會挽留的,因為他知道這次傷亡的風險很高。
對於高手來說,沒有什麼比獨自戰鬥更簡單的了,但若是加上許多負擔,就算是絕榜也不一定能夠把握勝算。正是因為知道這樣的道理,連尼才會在一次詢問友人們的意願。
友人們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視線都沒有轉向連尼,當然是留在原地,這便是他們的回答,除了某位雜亂的金髮之外。
只有特斯克腓轉向連尼,並用著很認著的語氣說著。
『連尼,我們並不是因為你會贏才會跟著你,而是我們不會對你的決定感到後悔才決定跟隨你。』
在腓說了這句話之後,老者笑了笑的點頭,非常認同。
薇兒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刻意別過頭去,不,應該是去尋找其他獵物了吧。
至於撒旦和卡雅根本沒反應,還定格在回答那裏。
『這樣是我失禮了呢,嗯,這種時候不能道歉反而要道謝對吧?謝謝你們了啊。』為了不糟蹋友人們的信任還有表示感謝,連尼用最真誠的道謝回應了友人。
『不客氣。』特斯克腓仍舊代替其他人回答,這樣的場面,還是他那比常人銳利許多的雙眼適合。
這個夜晚,直到最後,大人們都沒有回來。
§
隔天清晨,太陽剛出來照耀萬物沒多久,理應都還在夢鄉裡逍遙的時間,連尼和友人們已經醒來,因為他們發覺有著不懷好意的東西正在靠近,沒幾分鐘,前去偵查的特斯克腓便帶回了亞神族正前往此地的消息。
雖然早就知道那幫傢伙會過來,但連尼沒想到竟會這麼快。
有些焦急的連尼看見了正在等待他指示的友人們,心中的大石頭似乎變輕了一些,恢復了冷靜並下達動作。
『腓持續監視著,必要時做些小手段拖延時間。』
『知道了,當然,性命優先。』腓快一步說出連尼的要求,並瞬間失去蹤影。
感到安心的連尼繼續了下個指示。
『卡雅負責在村落架設魔法陣,最好是那種可以攻擊精神的超大型魔法,撒旦從旁協助她。』
『讓那群畜生嚐嚐魔法的滋味兒。』卡雅難得浮現笑容,看起來卻像是惡魔。
『了解,走吧,卡雅。』撒旦很乾脆的走掉,反而是卡雅跟在他後面。
交給他們倆個的話,應該不用擔心。
『我也不知道該讓您做什麼,像平常一樣請您自行判斷吧,風先生。』連尼有些無奈地對著老者說著。
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老者的能耐,所以不能隨便做出指示,一直以來他都讓老者自己行動,而老者也沒有令他操心。
『恩。』老者微微頷首後朝著村子出口走去。
連尼並沒有揣測老者的意圖,剩下最後一人還沒有交代。
『薇兒,麻煩妳在我阻止亞肯時,治癒我到我不能動為止,我沒有自信能夠無傷對付他。』
『我不用待在孩子們那邊嗎?』
『就麻煩妳同時也注意那邊的情況,不過我這邊若是檔不住他,也是同個結果。』
『好啦。』薇兒很明顯因為不能待在那些女孩身邊而小鬧脾氣。
『為難妳了。』連尼也很清楚知道薇兒的個性。
但是,就是這個決定,引起了一連串的悲劇。
當初要是讓薇兒去孩子那邊就好了,連尼在這之後不知道後悔了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
──
亞神族進攻村落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不知為何,亞神族的人數異常的多,粗估大約有三千名左右,如此大量的人數只為一個貧弱的人類村子,實在太不合常理,這樣高密度湧進村落實在沒有什麼效率,與其說是鎮壓不如說是對某人的威嚇。
村落外圍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叫囂聲,不過卻不見有人影在走動或戰鬥,亞神們幾乎都在進入村子的那一刻停下了腳步,並且開始對著四周咆哮,就像是看見了生死仇敵一般,形成了亞神族包圍了村子,但是卻沒有進入,反而失去行動能力的狀態。
這正是連尼想要的結果,他讓卡雅去架設大型魔法陣正是為了這個效果,亞神族普遍魔力偏低,沒有什麼魔法才能,若沒有應對魔法的經驗,是很難迴避的,更何況這個魔法的施展者還是魔法師中頂級的魔女。
這樣一來,不管來犯的亞神數量多少,都不會造成太大影響,並且,卡雅所施展的是闇元素魔法中的幻術,是她自己創造的,能夠讓中招者產生幻覺,那個幻覺是由中招者認知中最為恐懼的概念形成,只要無法跨越過去,便會受到足以暫時剝奪行動力的精神傷害,也因為如此,才造成了一大堆亞神在踏進魔法範圍之後便停留在原地。
至於另外那些基於僥倖或是跨越自己坎的漏網之魚,便交給其他人去處理,卡雅這次的任務大致上已經完成了。
說是其他人也不過就那兩位,一個是不讓企圖解除卡雅魔法的亞神接近的撒旦,不斷用著真相不明的魔法擊退敵人,看起來像是黑色火炎卻不會令人燒傷,只要命中對方就是瞬間倒地昏迷,該說不愧是絕榜第三的怪物嗎?當代人類中的最強在這裡不斷的宣揚自己存在,不過,以卡雅的實力來說其實也不需要護衛這種角色保護自己,不如以身分來說,撒旦才是應該被保護的對象,但是他卻樂於去做這樣的工作,就像他加入這團隊時說過的話「誰說王只能在後面安穩悠閒的?」
另一個就是那村落中不斷來回穿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擊昏敵人的特斯克腓,本職為暗殺者的他,這種工作根本是輕而易舉,倒在地上的亞神幾乎都是他的傑作,手上握著自己的湛藍色愛刀,不斷將剩餘的亞神逼入絕境,甚至有些亞神連自己昏躺都不自覺,這便是特斯克家族有史以來實力最強的當家。
『對付亞神連領域都不用張開,連人數都被卡雅限制,這次恐怕也很輕鬆吧。』刀背拍擊後頸,亞神頓時像是失去了提線的木偶跌坐倒地失去知覺,腓清光了這區域後喃喃自語。
領域,特斯克家最為奇特的技能,那是沒有種族能學得來,由特斯克創始人─特斯克爵正所傳承下來的技巧,運用了魔法的原理,是能夠特定範圍內限制魔法陣生成的方法,這也正是令特斯克家以殺手聞名的原因之一。
氣息探知後,認為此區域已經沒有敵人的特斯克腓很快的又前往下一個地方。
另一邊。
兩位亞神正在對峙著,他們剛結束一輪激烈的碰撞,雙方身上都看得出負著不小的傷害。
『老師,你是不是變弱了阿?』紅短髮的亞神有些挑釁的說著。
不過兩人之中他的傷勢最嚴重,不只左手因為骨頭被震碎不能使用,腹部上還有著一個手掌的痕跡,那一掌傷到了體內,恐怕已經大出血了,除此之外身上也多了很多傷痕,雙腿因為疲勞和疼痛發著抖,對常人來說要站著已經是不可能。
『你還是一樣不服輸,停手吧,這樣下去沒有意義。』比起眼前那曾經的學生,連尼更在意那些孩子們,雖然薇兒還沒有任何表示。
亞肯再次擺出攻擊姿態,在那蓄勢待發的眼中看不見放棄這樣掃興的想法。
『老師你知道的吧?只要我沒有倒下,是不能停止的喔?』伴隨著語句的結束,亞肯用力往後一蹬,大地頓時傳來震動,地上那如枝葉擴散開來的龜裂破碎下沉痕跡說明了那腳的力量有多大,超越眼睛所能辨識的速度,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映入眼中的是亞肯那灌注全力並朝著連尼揮出的右拳,這是沒有依靠神之力所擊出的一擊,儘管如此仍舊有著毀滅山河威震天地般的破壞力。這便是絕榜二的自身能力,單就這擊來看,世界上真的找不到能夠接下這拳的怪物。
連尼也知道這擊是無法接下來的,不,他根本沒考慮過這到底接不接的下來,要是在這裡與他硬碰硬,恐怕這個村落會因為自己與亞肯力量的碰撞四散而消失,因此他只能承受,用盡自己所有力量。
雖然可說是卑鄙,連尼動用了神之力,因為論身體能力的話,亞肯確實技高一籌,若不使用神之力,連尼是沒有足夠能力阻止亞肯的。
原本亞肯拳頭的目標,不知何時從連尼的正臉替換成了連尼的手掌,以微張接拳的方式等待著那即將接觸的會心一擊,不過,與亞肯不同,連尼的手掌上凝聚了無法漠視的強烈金黃色力量,那可謂力量意念的可視化,將之運用便是所謂的神之力。注意到那是某種力量之後,氣氛瞬間不同了,那是種快要窒息的威壓感,有種無法負荷的沉重,僅僅只是因為意識到了那股力量。就算如此仍無法阻止拳與掌的相碰。
...
那是一聲難以形容的悶聲,讓心頭有著疙瘩卻無法訴說,少了某種感覺,不如平常的清脆當然也沒有爽快,就是悶,想說卻說不出口的無言。
那剎那,連尼背後因為將亞肯力量吸收釋放的關係呈現了一個扇形放射狀的破壞,所經之處幾乎被夷平,距離直逼半個村落,還好那個方向並不是小孩子窩藏的地方。
連尼成功接下了這一拳,同時亞肯的右手也因為力量的回饋而幾近粉碎,儘管連尼已經使大部分力量排出,仍舊有著些微餘波回到了亞肯身上,光是那樣就差點將亞肯給抹殺。
終於,亞肯安分的倒地,不過卻沒有讓痛楚帶走他的意識,而且臉上也不是因為瀕臨死亡所展現的恐懼而是莫名喜悅的笑臉,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狂熱。
『啊哈哈哈哈!!!果然!果然阿!!!跟老師打真的很開心啊!!!!阿!!!真是快樂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缺乏雙手的亞肯如此大笑,要是手還能動的話,肯定會去確認自己臉上的喜悅到底有多真實。
『你就先躺一會兒吧,亞肯。』連尼撫摸著剛才出掌的那隻手,很明顯整隻手因為力量的衝突,血管幾乎爆開滲血,不過還勉強可以使用。
在一旁觀戰的薇兒當然有注意到這一點,不過她卻沒有任何動作,並不是壞心眼還是什麼不好的意圖,而是她知道,那個傷現在不能治,至少在亞肯面前不行。
『薇兒,請妳幫我治療一下他吧,我先趕過去那些孩子那邊。』看見亞肯後,連尼的心中一直有個不好的猜測,因為亞肯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簡直就像是為了拖延自己的時間而來的,他希望自己的這個想法是完全錯誤的。
沒有等薇兒回應,連尼已經消失在現場了。
『勞煩妳了。』停止笑聲卻收不起笑容的亞肯向著薇兒說著。
『沒事。』
『妳愛老師嗎?』亞肯突然問起,那語氣非常清澈單純。
『絕不可能。』不知為何,這四個字特別有說服力。
『我想也是哈哈哈哈哈哈。』亞肯又笑出聲來。
『走了。』治療很快就結束,薇兒盡了最後的禮數。
『謝謝你們願意跟在他身邊。』亞肯笑容仍在。
薇兒沒有任何回應的離開。
──
(村外圍)
一陣餘波突然傳遞了過來,那是稍微碰到就可能粉身碎骨的力量,兩個人影緊急迴避後才發現那力量的源頭是誰,雙方都沒去追究,眼前的敵人才是當下該考量之事,不過他們一直持續到剛才的戰鬥卻停止了,雖苦惱著被打擾,卻也讓他們有了溝通的機會。
『不愧是當代最強阿。』老者看著地上的力量痕跡,有些感嘆地說著。
另一個人影沒有打算回應老者的話語,不過卻也在心中如此認同。
『沒想到連尼的身旁都是這樣的英傑。』多魯‧尼魯罕用敬佩的口氣讚揚著,從剛才開始因為對方的快攻,自己只能將注意力放在防禦上,否則一出差錯很容易就會受傷,這讓絕榜排行14的自己有些受挫,儘管如此他仍舊不吝於給予對方高評價。
多魯原本只是想來視察情況,因為他知道他弟弟連尼剛好來到這個村莊,這個數量的亞神也是他調動的,對手是連尼,他可不會掉以輕心,甚至還特地誆騙了亞肯來幫助自己,不過他沒想到竟然一點用都沒有,不只令大部分亞神耗損,就連亞肯都橫衝直撞,完全都照著計畫在走,實在太過順利,他才親自前來。
實在是,完美的符合預期。
一如他所料,這點兵力根本不足以造成這群人的威脅。多魯是帶著這樣的想法來到這裡。
不過,唯一的誤算便是遇到了眼前這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而且一句話都還沒說出口便攻擊自己,用的還是自己未曾知曉的力量,搞得多魯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防禦。
『魔女卡雅、魏莉安城主撒旦‧庫拉尼亞和特斯克當家特斯克腓...嗎?還真是聚集了一群危險的傢伙呢。』多魯對連尼身邊的人物都非常熟悉,全部都是一些赫赫有名的怪物。
但是,他卻不認識眼前這名老者。
不管調查多少次都一樣。
『這只是絕榜的情報而已,不能因為這樣而把薇兒給忘了。』老者再次開口,儘管對方沒有回應自己,但這不能成為友人被忽略的理由。
『薇兒...難道是那個薇兒!?』多魯聽見這個名字之後確實回想了起來,那可是帶給亞神族莫大屈辱的名字,報告中所說的身分不明女性原來是那個薇兒嗎?...
多魯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樣一號人物,老者說的對,的確剛才自己所說的是絕榜的情報,但他可不會因為這樣就將他們一行人當中最接近怪物的人給忘了。薇兒才是多魯最為防備的對象,就現在來說,應付她的對策幾乎沒有。
不過這些都還是已知的無可奈何,真正讓多魯無奈的是眼前這位沒有任何資料,莫名其妙發起攻擊並且壓制了自己的老人。
所有的調查都只知道老人是團隊的一份子而已。
不僅沒有身世資料,排行上也不曾看過這號人物,甚至連目擊情報都沒有,謎一般的老人。
『大家都很厲害呢,不過更厲害的是連尼,因為他們都是自願跟著他的。』老者那種語氣就像是在與多魯推心置腹的交談,明明沒幾分鐘前他們還是互相廝殺的敵人。
多魯差一點就被老人的態度牽著走,不知為何,老人的身上總散發出一種和悅的氣息,讓人沒辦法對他有任何敵意。
不過,多魯仍舊沒有因為這樣就疏忽了最重要的一點。
『他們的強悍我是知道的,那你又如何?你也不是位簡單人物,我叫多魯‧尼魯罕,我想認識認識你,你呢?你到底是誰?』大概是想惜英雄的老毛病犯了,多魯想了解這位滿是謎團的老人。
看見多魯這麼做之後,老人的眉梢漸灣,嘴角微微上揚。
那和藹的表情多了一絲笑容,那是無人知曉也說不出口的無奈。
想了想。
為了自己的目的,擴展人脈才是最優先事項,儘管那是與連尼對立的存在。
能用就用,必須這麼做。
這樣才有辦法回到她身邊。
為了這個,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不需要這麼提防我,我只是位失職的父親。我是天見風,多指教了。』
老者回握了那代表善意而伸出的手。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