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站好的紅色小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奔跑中的綠色小人,他的頭上有個正在倒數的數字,六十、五十九、五十八……,路口的行人看見小綠人之後踩著斑馬線朝著對面走去。
行人中有人看見自己的另一半在對面便小跑著過馬路,有的則是成對的牽著手一起走,多數人則是專注在過馬路這件事上。
有個戴著圓眼鏡的男子過馬路時眼睛就不斷地看左又看右,感覺得到他有些神經質,但在擁有行人地獄之名號的臺灣,他這樣子的行為可以用最快的反應迴避不守規矩的駕駛人。
他心裡想著這個世界真的爛透了,走在路上還得提心吊膽,路上還有情侶放閃光彈亮瞎眼睛,這樣真的有點危險。
到了飯點時間只要是賣吃的店總會有很多客人,眼鏡男進到一間賣牛肉麵的店裡,但光是看到裡面高朋滿座的樣子就想離開現場了。
「人好多,改吃別的吧。」
老闆娘認得這個眼鏡男,因為他是常客,並問他今天一樣加麵嗎?有需要小菜嗎?
老闆娘親切的招呼著自己,如果這種時候還轉身離開就會覺得自己很沒禮貌,他點了點頭接受老闆娘給他帶的位子。
吧台的單人座沒了只剩下一張四人座的座位,這意味著必須接受他人過來併桌。
眼鏡男忐忑的看向四周,有一起放學的一群學生、一起下班的上班族、一起共進晚餐的家族,一堆四人座的位置都坐滿人,只有自己一人坐在四人座。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PeL2GRL4I
「好煩,吧台沒位置了……」
現場客人比較多所以自己的牛肉麵比平時慢了一點上桌,一碗麵加一盤皮蛋豆腐外加一瓶飲料,作為一個獨自生活的單身男性,每一餐都吃外食還能吃撐自己的肚皮,要歸功於他沒有親人且沒有另一半這兩點。
想著趕快吃完晚餐趕快離開現場,只因為他不喜歡等會有人過來併桌,不過怕什麼就容易來什麼,老闆娘將一位客人帶到他身邊,畢竟是飯點時間,街上的人不是在覓食就是家裡有人做好飯菜在等自己。
好在他也是一個人用餐,如果是兩三個人過來一定會覺得尷尬。
用完餐後走到公車站,下班時段的人潮稍退了一些,不過人還是多到上不了公車,看著像擠沙丁魚的乘客們推來推去,這情景對眼鏡男來說感到非常沉悶。
眼鏡男心想著「人好醜陋,搭下一班很難嗎?還好沒有上這班車不然我會被擠扁」。
眼鏡男住在夜市裡面的某條巷子裏,下了公車後從夜市的入口進入,有時候會想起曾經看過的八點檔「夜市人生」劇情有多荒謬,但電視劇總歸電視劇,這些劇情永遠不會套在自己身上,因為不打算跟任何人社交。
夜市收攤大約一兩點的時間,偶爾總會在家聽到警笛聲,沒錯,治安爛的不像話,身為沒有靠山獨自住在這裡的居民,想安穩度日就是不要隨意出門。
偶爾會有新搬進來的住戶,他們大多看起來都好相處,不過沒多久就會搬離開,例如曾經有個上了年紀的女士找他搭話。
「弟弟你好,我是昨天剛搬來的,這裡的治安好嗎?」
眼鏡男摸了摸下巴一邊回想一邊說「有一個多月沒聽到警察的警笛聲了,最近治安應該不算太差。」
然後隔天出門時就看到有幾個年輕人來幫那位女士搬行李。
還有一次有個剃光頭看起來就是絕對不能惹的人搬來,陰冷的表情配上三白眼,這樣的表情配上剃光的頭就很像剛關出來的更生人。
眼鏡男心想絕對不可以以貌取人,但是看著他的表情還是感覺說話必須謹慎,否則可能被處理掉。
令人驚訝的是他態度友好,微笑的樣子和藹的像尊佛似的,行為舉止和一般人沒兩樣,感覺比硬擠公車的那些人還要有禮貌。
「阿弟仔,我最近剛搬來,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能不能推薦一下。」
他說話是台語夾雜中文的方式,看起來是為了讓人能聽得懂他說什麼的台語掛而這樣說話。
本以為他是個好人,但幾個禮拜後就聽管理員說他因為吸毒被警察抓走,他在社區逃竄時還敲過眼鏡男的門,得知此事令他覺得以貌取人果然是有道理的。
「還好我去上班了……,這難道就是我的夜市人生嗎?」
某日的傍晚眼鏡男又到牛肉麵店,平常會招呼自己的老闆娘不在場,點了麵和小菜加飲料後才發覺連老闆也不在,現場都是沒見過的生面孔。
麵的口感好像不太一樣……湯頭也淡了,忘記喊加麵了份量有點不夠,雖然有喊加麵但店員不情不願的拿一球麵要他自己倒進碗裡。
眼鏡男想著「看來下次晚餐要換別間店了」。
走到熟悉的十字路口等紅燈,意外發現柏油路上畫了看起來交叉的道路,想不到這裡也進步了,增設十字斑馬線,這樣子行人可以不用兩段式等紅綠燈,全部車子都會停下來。
眼鏡男一樣會警惕的重複看兩邊是否有無來車,然而這次他的警惕心救了自己,駕駛人似乎是習慣過去的紅綠燈的規律,並沒有注意到他頭頂的紅燈沒有改變。
原本停好的轎車突然就往前衝,好在車來的瞬間立刻就往後跳,後照鏡差點就要從鼻子削過去,駕駛人注意到自己闖了紅燈立刻和眼鏡男在內的行人們道歉,雖然表面上眼鏡男原諒了對方,但他並非真的想原諒對方,而是不想把時間用在爭執上,畢竟還得去排隊等公車……
「破事好多,這個世界真的好討厭。」
一個孤獨生活的人,沒有任何背景也沒有家人,只能繃緊神經迴避可能發生的災難,因為發生任何重大事故可是沒人能幫自己的。
如果被車撞到受了重傷,那只會是一個人面對疼痛,還有隔壁病床的傷患有親人陪伴自己卻沒有的情況,這個落差感死也不想承受。
「我適應著環境,到處都可以是我的容身之所,因此我很強大。但我不能走錯任何一步,一旦失足我可能再也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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