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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看不見爸爸。
這不知道是幸或不幸，總之我是鬆了口氣。也順利完成了讓爸爸和媽媽見面的心願。
早上起床，已經看不見爸爸的蹤影。
這樣也好，人死了就該是這樣順利地去極樂世界，不要再為人世間牽掛，我跟媽媽也會好好地過日子。
只是，我對於爸爸的那一身港片古惑仔般的打扮還是很好奇，可惜沒機會問爸爸為什麼會穿成那樣？
我穿好制服，拿起書包，想起書包裡有昨天來不及看的BL漫畫，這可不能帶去學校，想到晚上言亦卿會來家裡看漫畫，我就把書包裡的BL全部拿出來塞到衣櫃裡，然後準時在六點十分前走出房間。
我唸的普通高中在市中心，搭火車再轉公車要花上一個小時才能到學校，所以每天都得很早起來，若是錯過早上唯一一班的電車，要再等下一班肯定會遲到。
整個村里只有我和言亦卿唸市中心的高中，那個高中還是我為了陪他才去唸的。
因為很早，我本來打算小小聲地離開，不吵醒住在隔壁房間的媽媽，但當我走出房間時卻發現媽媽房間的門微開，從開啟的門縫中看見媽媽坐在床沿，一臉懷念地看著某樣東西。
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向媽媽的房間靠近，輕輕敲了幾下門。
「媽，你怎麼那麼早起來？不多睡會？」
「醒了就睡不著了，沒關係，我下午上班前會再睡一下。」媽媽回過頭來溫柔地說。
我走進媽媽的房間，向她靠近。「你在看什麼東西？」
媽媽將手上的東西朝我遞了過來，那是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你爸年輕時的樣子，所以去找了這張照片出來。」
是因為昨晚的關係嗎？雖然沒有看見爸爸，不過畢竟是夫妻，媽媽還是感覺到爸爸來看她了嗎？
我接過照片，低頭看了一下。
「天啊！」我嚇了一跳，照片裡的爸爸身上穿的完全就是我昨天看到他的那樣裝扮，只是背上多了把吉他，看起來更為年輕。
「這是爸爸？」照片中的爸爸神采飛揚，嘴角勾著有些壞壞的笑容，看起來瀟灑不羈。和我認識的那個暮氣沉沉、安靜寡言的爸爸完全不一樣。
「很帥吧？當初有好幾個女生喜歡他……可是你爸只喜歡我一個。」媽媽看著照片，懷念起往事一臉嬌羞，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女。
「……真是看不出來。」難怪昨天爸爸會是那樣的裝扮出現在我房間裡。
「和現在差很多吧？」媽媽笑了笑，從我手中拿回照片，推了推我的肩膀說：「好了，你快出門吧，再不出門你就趕不上火車了！」
我趕緊看了下時間，「糟糕！」我跳起來立刻離開媽媽的房間，跑下樓。
「慢點，路上小心。」媽媽在我身後喊著。
「媽，再見。」離開家門前，我對著樓上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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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珊，快點快點……」
言亦卿站在剪票口處焦急地對剛停下腳踏車的我揮手。
我鎖好腳踏車，跑進火車站時，平常搭的電車剛剛進站。
「快點！」言亦卿等不及，跑過來拉住我的手，拖著我進站。
「我已經在快了，你別拉我！」一路趕來，我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常常看我們兩個搭火車的站長看見這一幕，和藹地對我們說：「別急，我會讓電車等你們兩個的。」
「謝謝站長。」言亦卿嬌聲嬌氣地說，但手上仍不留情地拖著我穿過地下道，趕到第二月台搭車。
才剛跳上電車，車門關閉的警告聲隨之響起，站長果然等我們上車後才讓電車出發。
「珊珊，你睡過頭了嗎？差點就趕不上電車了。」言亦卿拉著我選了個四周無人的位子坐下。
一大早的這班電車人非常少，整個車廂除了我和言亦卿外，只有兩個早起的上班族坐在遠遠的另一端，低著頭補眠。
隨著電車起步，言亦卿像老媽子式的叨唸也隨之而來。「就叫你漫畫不要看太晚，說吧，昨天混到幾點啊？」
「我才沒有……」我噘著嘴，滿腹委屈。
我也希望我是因為看漫畫而睡過頭的，但事實就不是那樣。
昨晚發現媽媽看不見爸爸，而爸爸似乎也因為某種原因而離不開我房間後，為了讓我爸能見媽媽久一點，我找了一堆藉口把媽媽強留在房間裡，直到自己猛打哈欠，才被媽媽趕去睡。
大概是發覺我臉色有異，本來想對我一頓說教的言亦卿閉上了嘴巴，仔細地端詳我的臉。
「欸，珊珊，你黑眼圈好重，你昨天沒睡好嗎？頭鬆也亂糟糟的。」言亦卿打開書包，從隨身的化妝包中拿出小梳子，「你先吃你的早餐，我幫你整理頭髮。」
「謝啦。」我有氣無力地打開在路上買的早餐，很快地往嘴巴塞。
頭髮其實出門前整理過，但騎車騎得太趕，髮絲掉得亂七八糟，言亦卿熟練地解開我的馬尾，幫我重新整理了頭髮，等我吃完早餐，他還擺出化妝品仔細地幫我保養臉部和遮黑眼圈。
這整套的服務很難想像是出自於一個男高中生之手，他甚至隨身帶著小鏡子和整套的化妝品。不過他是言亦卿，一切感覺就合情合理了。
言亦卿身材高挑修長，長相精緻秀氣，說話、行為都偏女性化，若是打扮成女孩子，我相信也絕對不會被人認出來。
他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在同個村子長大，大概在幼稚園就認識了。聽說他出生因為命格的關係，在上幼稚園以前都是被當成女生養，或許是這個緣故，他從小就喜歡女孩子的東西，也喜歡和女孩子在一起。
年紀小的時候大家還感覺不到差異，只覺得他和女生玩得特別好，但隨著年紀漸長，男女生性別漸漸分明，他偏女性化的舉止也慢慢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
我和他的緣份是從國小六年級開始的。
在那之前，因為我的個性較為男孩子氣的關係，和他其實搭不上話，交情一直維持在普通認識的階段。
直到升上六年級，那正是男女性徵發育明顯區別的時期，也是正對性感到好奇的年紀，班上有一群平常就素行不良的男生，在這個時候開始瘋狂騷擾班上的女生。
他們動不動就拿女生胸罩或衛生棉的事情開些低級的玩笑，令人尷尬又不勝其擾，偏偏就連老師都很難管得動他們。
後來不知怎麼的，他們騷擾的行為轉到言亦卿身上，嘲笑言亦卿女性化的舉動，惡劣地問他「月經來了沒有」、「要不要準備胸罩」云云。
言亦卿不知如何反抗，有幾次直接被他們低級的玩笑給弄哭，但他們幾個不但不反省自己的行為，反而更加得意。而班上的其他人，包括我當時都因為害怕而不敢阻止，甚至還有些慶幸他們轉移了目標。
就這樣日復一日，言亦卿始終消極忍耐他們的行為，祈禱他們能早一日玩膩這樣的騷擾遊戲，但或許是大家的視而不見助長了這些男生的行為，他們不但沒有停止反而變本加厲，不止動口，漸漸地甚至開始動起手來，假意地要去摸言亦卿的褲子。
某一天下課，他們一群人笑鬧著把言亦卿找出去，壓著他去男廁。表面上看起來是打打鬧鬧，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要幹嘛，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阻止。
在那之前我看著言亦卿被欺負，內心一直被罪惡感給包圍，雖然我和言亦卿只是交情普通的朋友，但我的內心因為漠視霸凌而感到非常痛苦，看見言亦卿被他們帶出去，擔心他們會做出更過份的行為，我忍不住偷偷跟了上去，一邊想著我能怎麼幫助言亦卿又不會被那群人盯上。
我一路跟著他們到廁所，廁所被那些男生所佔據，沒人敢靠近。我聽見裡面傳來他們要求言亦卿脫褲子給他們檢查的聲音，也聽見言亦卿說不要的哭聲。我很快就知道裡面的情形，頓時腦子一熱，顧不得會被他們發現，就對著外面大喊：「老師救命！這裡有人要脫別人的褲子！」
我的聲音很大，很快就將老師引來處理，那群男生被老師狠狠斥責處罰，還找來家長處理。
本以為事情應該就此結束，但事實總不如想像美好。
這群男生消停沒幾天又開始故態復萌，這次我也成了那群人霸凌的目標。
國小六年級大概是我目前為止的人生中最悲慘的一年。
因為老師的處罰讓那群男生收斂了舉動，但惡意的言語和排擠的小動作仍不斷發生，他們挑戰老師的底線，將所有的惡意包裝成不經意的舉動和開玩笑，像惱人的蒼蠅無時無刻圍繞在身邊，揮之不去。
他們會故意把我和言亦卿湊成堆，說著下流的言語，故意排擠我和言亦卿不讓我們參加班上的活動，就連我當時的好朋友也因為這樣而遠離我。
那時奶奶的失智正嚴重，回到家裡看見辛苦的媽媽，和忙得不見人的爸爸，我什麼話都不敢說，不敢再加重他們的負擔。那段時間我過得既黑暗又痛苦，甚至連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但幸好有言亦卿陪著我，我們互相鼓勵、互相扶持地走過最黑暗的一年，接著一起上了國中，因為這件事我們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言亦卿溫柔細心和總是粗枝大葉的我正好互補，他總是可以很細心地體察我的需求，認真地叮嚀我要注意服儀舉止，比我還女性化的言行舉止，讓他成了我人生中最好的姐妹、最親的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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