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仁心何處在。下篇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E301DwgIl
此時早已入夜,許義提著登去找馬伕,兩人皆沉著思緒乘上馬車緩慢回到萬花谷。而到谷口時,兩人向車伕道謝又付完銀兩,雙雙沈默走了小段路,誰也沒先說話,直到看見三星望月的樓梯,孔南方於迷茫景色裡開口。
「許義,你是有什麼話想說?」
聽聞師姐所問,許義手中的燈剎那搖晃明咩,神態沒有太多改變,好似思索、又仿若不願回應,直到孔南又再次重述問題後,他才緩緩起唇。
「師姐,我們是醫者。」
男人講話很沉,於幽黑與蟬鳴蟲響中裡特別清晰。
「劉宅之事,我們雖是偶遇但也稱得上命中緣分,為何不從長計議?」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Rdr6OWmhh
說到此,許義眉首微皺,似乎在衡量自身所欲言,琢磨良久低聲道:「即使妳現在強拆了劉小郎的枷鎖,等妳走了,他們也能再次將其套上⋯⋯」
只是許義畫未完,孔南本已逐漸平靜的心底再次攪起波瀾,一步踏到許義面前擋住去路,近乎質問:「不然你要怎樣?又要你那套什麼大道理?人都快死了還要從長計議?誰等得了?孩子等得了嗎?」
「不是⋯⋯」
見師姐怒火再起,男人還想開口,立即被女人打斷:「甚麼不是?你現在是想說我做錯了是嗎?」
孔南向前踏進,而許義則後退搖首。
「不!師姐,我沒有要和妳爭辯對錯⋯⋯」他閉起雙眼深深嘆氣,本想沉默不語,卻依舊將心底鎖想全數吐出,不知是想勸說對方還是按奈自己又或者安撫女人,畢竟他深知師姐為何做此反應。
孔南身體存有病痛、從來沒有痊癒。
她也一直在尋找解藥。
「我只是想說,有些枷鎖總得要他們親自拆下,才能保的後續一世安穩⋯⋯我們離經易道或許能肉白骨醫死人,但若他們自身仍沉溺於危險中,終究都只是曇花一現,根本救不了任何人,而若真如此——」
男人頓了頓,垂首沈默幾許,隨後似乎下定什麼決心般直說:「若如此讓他們更是無止盡活在痛苦中,不如不救,還能早點解脫。」
其話剛落,孔南即刻瞪大雙眸,伸手直指許義的鼻頭、氣得接不下話。
「你——!」
擠了半句說不出話,萬花谷弟子伸手就是拽住師弟的前襟罵道:「許義,你這般還能自稱醫者?敢說自己是萬花谷的弟子?眼前病傷不救,又如何談救天下蒼生困難?」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zGeee1YIF
語畢,她甩開其衣襟,瞪了他許多眼後轉身離去。
此日,師姐弟倆人不歡而散,而接續幾天都避莫見面,各懷心事、思緒滿溢,一直到近兩月後他們才終於能再次共處同室。只是雙雙皆默默無語,隔著半臂距離共同整理乾燥草藥、並仔細煮水煎藥,近午後才背起藥籃往花海前去採藥。
陽光正好,金芒漸低垂,遠看見少年少女成群結隊、圍繞彼此嬉鬧,春意洋溢。孔南抱著草藥籃,凝視眼前又瞥許義幾眼,心底不知作何想,半晌方走向師弟妹們。
「你們在聊些什麼啊?」她問。
「南師姐!義師兄!」
小師妹和小師弟們驚喜望向同行的二者,心想師姐師兄終於和好,連忙圍到他們身畔、唧唧喳喳開口詳述這日在萬花谷中四處流傳之言。
「南師姐!南師姐!聽說鳴海師伯這次出谷回來,途中經過長安城外天都鎮,好像見到漫天冥紙與哀啼,似乎有人身亡。師伯本不以為意,可當送葬隊伍要離開時忽然狂風大作,風中都是女人與小孩淒涼尖叫,嚇得眾人無法再前行,結果鳴海師伯便四處打聽,原來是首富劉家逢喪。」
師妹封小秋說得活靈活現、甚至皺起眉首,身側的同門少年王間花亦跟著點頭,孔南與許義卻在聽見熟悉的稱呼後背脊顫慄,然不好打斷其語話,只能沈默硬著頭皮把話聽完。
「因劉家擅自大量收購囤累糧食被報官,全家被官府封查,可能要被判流放,且被居民唾罵,而後家中年輕的夫人好像因此瘋癲數日,像被惡鬼附體,最後不堪眾人指點,帶著劉家獨子懸樑自縊。」
聽到這裡,孔南全身一震,滿臉不敢置信、面色霎時刷白,只是師妹們並未發覺,甚至轉頭和其他同伴討論起來,而另位玩伴鯉溪也順勢把同門未完之話說完。
「南師姐!而且啊!而且啊!那劉正不僅死了妻子與兒子,喪隊走到一半竟再次來了官兵捕快,說是要緝拿夜夜四處褻玩幼童的劉正,原來是他連自己兒子也不放過,日日夜夜將其所在房內、還以其性命要脅妻子。」
講到這少女們先和少年們交換眼神,最後仰首直視孔南,眼底有著疑惑與懷疑,燒得她指尖顫抖。
「那劉正也真是可惡!不只私屯糧食竟還如此無恥,南師姐義師兄之前去復診的時候也有聽說嗎——師姐?師姐!南師姐妳要去哪?」
因此,師妹的話未完,孔南就已轉身往谷口方向跑去,沒回應師弟妹們呼喚,消失在廣闊搖曳的遍地紫花間。
此舉讓眾後輩們滿面疑惑,至於身在其中謝茉眨眨眼,轉頭問許義:「義師兄,南師姐怎麼了?」
對於少女的問話,許義閉眼搖首。
許義,你是不是早就都知道了?
男人瞧著孔南在離去前那質問又複雜的眼神。他沒辦法開口呼喚師姐之名、沒能出手拉住對方。
許義,你是不是都知道了⋯⋯?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wFI4KyFvz
我們救不了劉小郎⋯⋯救不了?
由於家中三代皆為郎中,許義忽地想起爺娘於兒時同自己說過,醫者流下的淚墜入土壤、人們逝去後身軀將化為肥沃,最後養成百藥花草,若醫者手中死去的患者愈多,那處草木植披便會有多茂盛興旺。
師姐,我不知道啊。
盯緊向前的花海,世人皆云萬花谷晴晝海聞名天下,入谷者無不喜愛沉醉於漫天香氣,可謂春蘭秋菊夏清風,三星望月掛夜空,日輪撒下金光如仙境,受文人墨客俠者傳誦。
我也不如師姐那般勇敢。
而傳聞藥王傳太素九針,可活死人、肉白骨,千金翼方能流動氣血、活絡經脈,百花扶穴手則為軒轅姬上古之術,救人於瀕死之際。
我能救人救世⋯⋯?
男人從小習醫,自是許能若其爺娘那般行醫濟世、救苦救難。
可當他如今習得了護身絕學與無比醫術,眼前的路卻在其向前半步時變得更為坎坷,連目光所即這片燦爛美麗的木槿紫花都不復存在,成了從白骨叢生的曼珠沙華之墓。
能救天下蒼生?
夕陽餘暉消逝,昏黃天色下惡魘如野獸從中竄出,許義聽見劉碧玉的哭泣聲。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OxUkUfRNF
他其實無能為力。
(完)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AnnqPD8J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