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另一端，同樣的疑問，困惑的種子在另一個女孩的心中發芽

不同於上一人，這孩子是長期活在不幸中的居民，所以不幸的反義詞：幸福，她不懂得

叫她思考何謂快樂，思考從未見識過的東西，恐怕對早已破碎的心靈而言，過於抽象

所以，歪理中成長的小小心靈，自然地道出了小小的歪理：

我不喜歡尼古丁的味道，純粹那股腦騷和清淨，是這一瞬間我最需要的感覺，不至於藥劑的強效，單是一時抽身，清淡的安寧

我想冷靜一下，在擠迫的空間裏，和與自身這麼相似，又那麼相異的人羣，吸呼著濃煙，稍微逃避著現實那股燒燶的焦臭味

這不講理的現實，在這混沌的世界中，像密室那無法流動的空氣，沒有水流而不動的死湖，這世界一直也是髒得刺鼻的

每當呼吸，也是難受

這世界一塌糊塗，一個赤道地區的城市，居然在下雪，下雪啊？現在還是九月的說？上星期還是二十多度，這個星期忽跌破零度，一年肆佰多天擁有四季是個謊言，季節似乎完全跳過了秋天

這世界若如凡事都跟自己唱反調，捉弄着自己

天意弄人，總是往往在最不適合的時間落井下石，落井下石不是嗎？我說，今天要報告，昨天才剛下完大雪不止，今天的清晨時分又再片刻暴風雪

最該死的地方是，暴風雪卻只持續了半小時，沒捱到醫院那邊發岀停工宣報，那麼代表什麼？

代表自己即將要渡雪川上班，還要在一個未曾出勤過的地方⋯報告在平時上班的熊本縣醫院做，不好嗎？偏偏叫住四國的我去天草市，要走多半小時可難受，難受在於夢境的旅程又要縮短半小時

凍死人的天氣，雖則南下的溫度較以北的區域好少許，但是零下一度和零下三度的體感分別不大，在這種天氣出門口，塗防寒護膚膏也是必須的，變相自己的睡眠時間又減少十五分鐘了 —— 再者，回到室內又要洗乾淨，休息時間一減再減，體內荷爾蒙很難不失平衡

今天的我，是隻喪屍

換著是以前，以前一年級生的時候，那時候的我我大概會化妝遮瑕，美貌和化妝只是對如今的自己而言多此一舉，到底誰要特登打扮自己，前提是工作內容厭惡性十足

醫護行業只有白痴會做，而我，則是那個腦癱，因為工作壓力又再度染上煙癮的弱智

舊癮復發不多好受

試圖把注意力放到遠處，這樣無聊的想法便不會化為「再一枝」的慾望，我看出去，霧化光屏外，地下道最底層的大走廊，人的形狀在透過濾鏡看到的世界內，分別不出來，大家只是一團持續蠢動的生物，在這個地道中來來回回，回神過來發現自己一直在浪費着自己的人生，人生淪於此地步，究竟當初是為了什麼原因而過着這樣的生活，我無法理解，更加無法理解當初為什麼踏上這旅途

正如那孩子一樣，現在望下去的話，純色的人羣中，會出現的一點黃色，大概是個學生，印象中，似乎是熊本附近的中學初中部校服，至少在記憶中如是，看診的時候，我記得見過差不多顏色的校服

曾經，過去，以往，我也是和下面的那點黃色一樣的小孩子，努力地在亂世之中找到歸宿，一度相信著「日子總會好起來」

然而，我早在兒時，孩童時，連穿上初中校服的時候，那種「理所當然」的日子也未到之前，我已經忘記了何謂「平安正常」的生活

就好比如說，才早幾天，我搞出了醫療事故，累昏頭的自己忘了上裝置，直接給孩子注射了，結果？果不其然被停工了，該死，明明撐多一個星期就好了，真不知道學校那邊會怎麼辦，搞不好還會被撤銷學位⋯

該死的，算了

更可笑的是，今天的報告內容是「護理安全」，叫一個弄出事故的傢伙去訓練新人，你說到底奇怪不奇怪？

上面的人，腦子一定大有問題啊？你說是不是？

「唉」

其實每個人的腦子都不多少有點問題，不是嗎？

真可笑，反而只有在這方面我才不是孤單的

這世界真垃圾

一枝菸的時間，轉眼間就結束，把餘燼丟進熄菸箱，這盒子空間中央的正方銹鐵，增加煙頭堆的「不可數」值，我逆著人流走出去，離開命運中的同類們，站在除臭機前，看多這個地方最後一眼

煙霧彌漫、污糟邋遢然而，與世隔絕的仙境

⋯

是時候先上路了

冬風起

乘風歸來，蒲公英的種籽飄到他面前

他，男孩他，他誰也不是

聽著手上的白毛籽對他的提問：「幸福究竟為何物？」

他保持沉默

古代的人，在電力還沒被發現之前，已經開始思考生死，研究哲學以及道德倫理

宗教，也是這種思維的發展過程中，其一的衍生物，也是因為「無聊」而出現的事情

倒是，如果越是深入研究這方面，越是會發現歷史根本不是在考究真相，道理不一，真正的目標乃推斷事實

狀況近似心理學，由於人類並沒有讀心的能力，了解心理困難的過程即為砌拼圖，抽絲剝繭，過度詮釋言語、行為、思路的意思，盲人摸象地嘗試畫出一個大概 —— 這也是為什麼運程、風水、占卜、巫術至今也有人相信

有時候，說心理學是單純的「無根據科學」也行，始終人的感受屬主觀的想法，幾乎所有臨床判斷也不多少建基於主觀意見上，那怕實屬醫學一環又好

另一廂，古人亦云：「萬物唯識，皆是唯心造」，即使主觀，也不代表是客觀上的偏見，邏輯的意義便是制𧗽多餘的推論

而我，我實在覺得這個世界，邏輯已死，常理已死

人心早亡

他們都說現在，二十三世紀，是人類文明至今最輝煌的時代，無論科技、醫學還是文化經濟，一切都在蒸蒸日上

倒是明明在三十多年前，我國還在參與戰事，半個世紀前，國際大冷戰，二十多年前還在戒嚴著

雖說遺忘，是人的本能，說我「守舊、不吃人間煙火」也好，如此的轉變未免太誇張了

自從經歷了超巨型的發展期，近代史歷史的痕跡完全找不到，彷彿政府都在努力讓人們遺忘一樣 —— 很成功地，隨時間過去，老一輩死亡，歷史被淡化，造就了現在的平安時代

抹殺掉過去，在油畫上塗上白色，便當作白紙一張重新開始，告訴新一代夏天只有兩個月，戰爭中我國未曾被佔領過，二十年前的事輕輕帶過，更加是教育他們要「放眼將來」，裏句則是「忘記過去」

當中最為詬病的地方，就是明明大家都知道，都看到，生活其中，卻習慣為常，忘記了為什麼存在

無論是巡邏大街的KDUL人形們，還是每個主要城市的這些地下結構也好，還有好多好多的例子，包括現在醫學昌明、科技大躍進的原因

大家似乎都忘記了，究竟是發生過什麼事，在和平時代的出現之前：經歷了的那代人不在了，目睹了的那代人閉上了嘴巴，導致聽聞了的這代人也不知從何了解，新一代更不用提，他們由始至終無法想像他們出生之前，世界的種種大事

難道從錯誤中學習，並非理所當然的嗎？那有理由因為痛苦，而選擇逃避？

可惜，這個地方是一個虛偽的國家，這個世界是一個⋯順其自然的社會

而有能力改變這一切的國家和人，則選擇沉默

不過，別看我怨言重重，我也理解這決定，後人並沒有理由因為前人的錯誤，而負債，有時候把責任推卸給死人、說不出真相的人更輕鬆

此刻的我，只不過是高高在上地發言；正如過往的人，在對一開始發揚宗教的始祖進行批評，我其實和他們一樣，沒有資格批評

人時事地情不同，馬後炮誰人不會

倒是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這個社會，的確病態

而活在其中的人，包括自己在內，皆為瘋之

「每個『正常』人都有少許精神病」，但是總有一些人要否定這句陳述，將責任推卸給世界：

歷史故事教識我：人類總學不乖，一直反覆同樣的錯誤

有一代人，將瘟疫視為神罰

然後，有一代人將機械視為錯誤

又有一代人，將特定的人種視為原罪；同一代人把入侵視為團聚

後來，又有那麼一代人，把鹿指住稱之為馬，顛倒是非黑白，把說真相的人當為罪犯

一直以來，歷史告訴我們，過去、現在也好，人從未停止合理化自己的歪念，無視自己的錯誤，傷害別人，堅信那正義的泡影

人們一直抗拒思考，無視路的盡頭是深淵，即使踩進火坑也不願認錯的惰性，是不改的本性、「原罪」、「三根」

倒是，這樣的人也能生存下去的話，想得這麼多的意義何在呢？

思考的意義就是，人並非動物，自我約束是智慧的表現 —— 比起生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魚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時，捨魚而取後者也

就好比如說，某些想法，我們不會實踐 —— 在這麼痛苦的世界裏，油然產生的念頭

有時候，會不想存在，並非是不想活下去，想死的尋短慾，純粹是想從未出現過，打從一開始便沒被生下來

這種因果關係逆轉的如果，莫非並不荒謬？

荒謬，所以不可以順從

只是人無法忘記已知，那種思想不會離開，長期把想法留在心中，就會悶成心病

這就是為什麼人們都病了

理性不是無用，而是理性的結果無用，過多思考無謂

把想法、砒霜留給自己就好了

現實是：這並非一個兩全其美的世界

而我⋯

從未知道該如何是好

窗外，天空滿佈白雲，白綿完全蓋住了這片大地

若然好天氣是「藍天白雲」，那麼今天至少有「白雲」這條件，但陽光並未完全能穿過雲層，因此今天的頭頂是灰色的，而非藍色，再者暗淡無光的天空，白雲根本不白，更不用說要上班的日子怎可能是好日子或好天氣呢？

不過，坐在巴士上，仰望被高樓遮蓋住的天空，確實某程度上「寫意」

天草市人生路不熟，再者恰好直通巴士有班次，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到底誰想走雪迷宮上班

一邊看著努力穿透雲層的陽光，照耀在這灰白的土地上，我一邊幻想著如果這直通巴士的班次，因天氣關係取消了，那麼我就是那道陽光了，在寒冷灰白中尋找該死的「刑場」去路

不過既然人也在巴士上了，我也沒什麼再抱怨的地方 ——

然後，電話的另一頭終於接聽了

「早安，是的」

「早安，這邊是鈴木 花子，嗯⋯對、對，見習護士長」

即使語速再快，一旦對方開始說話，我便要停下來，這是基本禮貌，也是最難調節的對話節奏

語言是敏感不已的，只是少許在語氣上的改變，用詞的不一，甚至是語速和咬字，極小的轉變也可以有完全不一樣的意思

比如說「不好意思」和「真不好意思」，明明只是多了一個字，卻在某些情況下，會被視為是鄙視的表現

不過其實，真正敏感的一方，是人自己本身

處處自我規條一些別人從未注意過的事情，而應該注意的東西，卻沒自己控制好

人之所「敏感」的地方，就是總以為自己對這世界很敏感；敏感的地方，限制於自己除外

對他人的丁點反應敏感，卻對自己不以為然 —— 彷彿雙重標準一直以來也是人的本質

但的確，大部分人大部份時間希望自己的形象帶有禮貌，至少，看上去有禮，可笑，你說是不是？人總是浪費精力於無關痛癢的事情上

當然，我也改不了性

儘管是在電話上交談，但身體總會不自覺地對空氣小鞠躬，對著不在眼前的另一方點頭，多餘，我也知道這樣的身體語言有點多餘，所以被坐在最後的小孩丟來異樣的眼光，我也無話可說

倒是換個看法，我這種表現其實並不奇怪，不論是老一輩還是年輕一輩，同樣的身體動作，我也有曾觀察過在其他人身上出現

說起來⋯後輩⋯

在要快關上免提的瞬間，我忽然記起自己好像還有一通電話要打

不同於第一通電話，打這通電話不需要任何心理準備，畢竟立場反轉，或是說⋯關係和目的上不同

如預料之內，在電話響第四次時，對方接聽了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有少許焦急的感覺

那把聲音抗拒著，只不過在說出重點的那刻，我聽到疑似是愉悅的呼氣聲

人總是不要時卻說要，要的時候卻說不要，矛盾，矛盾就是本質

更比如說，口上說討厭上班、討厭工作，當初選這條路的人，不又是自己嗎？

所以面對矛盾的聲音，我只是安撫言道

然而，真正的矛盾，是在於「期望」

人類是很過份的生物，對自己就隨隨便便，對別人就斤斤計較 —— 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卻要他人做

戲劇裏的對白：「我會讓你幸福」之類的說話，這種虛無的「誓言」話語，我真的不太明白，究竟憑什麼？

憑什麼？

難道說話的那個有資格嗎？「你幸福嗎？」我真的想問，對方又是否和自己抱有相同的期望？種種⋯我不知道怎形容才好⋯

一些⋯我無法解釋的原因⋯一直以來，使我對「誓約」感到反感

何解，要駕馭他人的生命？幸福的意義？

更不用說，誓約的意義是什麼？要成為之事，終會成為 ——

世界一點也不浪漫，終究一定會發生的事情，事情的一定會無論如何，終究發生

記得，前陣子午膳的時間，和後輩寒暄的時候，被問到對關係的看法，伴侶關係的看法，這麼尷尬的問題就怕你怎回答也是死路一條，理所然之，一張口，代溝什麼的全都浮上來了

我就說了什麼⋯兩方之間少點浪漫，多點坦誠相對就好⋯之類的發言

然後？被說是「女強人」什麼的，老實說我一點也不覺高興，一來感覺在對牛彈琴，二來，就是我並不是

是說，「強人」這形象，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自己

現實的自己是個無親無故，笨拙至極的異類，不知為了什麼埋頭苦幹，反正我的人生，一路以來單純誤打誤撞，算是活了過來而已

強在那？ 遜死了

話一說出來，就有點指桑罵槐的感覺

聲音，捏塑著空氣，在耳朵旁細語著咒語，使前額不自覺地緊鎖起來，討厭的記憶又再浮現出來 ——

啊，對呢，明明就有證據

我怎可能不是？

我又怎可能是呢？

別人口中的「獨立自主、成熟穩重」，可是連半吊子也算不上

我帶點高昂的語氣回道，打算一笑了之，把那回事當作無物，用虛偽的笑容驅趕多餘的援助，反正「拔苗助長」的協助終是負擔一種，別人根本幫不了自己

其實不論我怎怨話、向他人求助，能幫上我的人是近乎為零，因為他們不是我，不知道我要什麼，可以怎幫自己

倒頭來，他們只能表示同情，口頭上確定自己是否「無事」，之後？沒有了

我說，這種多此一舉，終究要做的事，也只是裝作安好，強顏歡笑莫非不會成為壓力嗎？

其實我知道，這只是客套說話

結束通話後，我嘆了口氣

嘆了口長氣，我感嘆，為什麼短短的一分鐘，六十秒，每一秒都可以過得這麼慢，慢到讓人心煩的程度

明明想關掉免提，但是簡單的操控也不想弄，我閉上雙眼，使裝置自動休眠

好累

舌頭出現不常有的乳酸感，面頰感受到強大的重力，眼壓突然上升，好累

好累

最近，好累，突然好累

雖然我知道，自己矛盾不過，一直以來雖則，常況，也是為前提，唯獨是最近，最近情況似乎有壞轉的趨勢

就好比說：才不是「似乎」，一直以來又怎樣「最近」呢？真好笑

總之，我搞不清楚自己了

我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 不對，才不只是那樣

誰人不想成為完美的存在？

我是指，我感覺自己在退步，而原因卻是因為努力⋯是不是很反邏輯？

努力維持自己的形象，這需要精力，精力是會耗盡的，而體力和精神的回復太容易受環境影響

只要有一天，一天稍微調整不好，那麼那天表現便會不好，然後？今天的問題會影響明天，從昨天負面影響著今天，繼而產生一個惡性循環

而理論上，醫療事故的起因亦是同理，傷勢的惡化速度高於癒合速度

更不用說心傷是不可逆性

也許在以前，以前有一個時候，我想自己變得⋯厲害

但是面對這樣的現實，我束手無策也是現實，而夢之所以叫「夢」，乃一切皆為幻想罷

眼看高不可攀的葡萄是酸澀的，酸得胃傷，胃痛蔓延至心痛，久而久之心鬱成病

是說過去已成定局，你還能怎樣？

但明明知悉此道理，也在繼續浪費精力於懊悔上，去思考如果，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你說理性不理性？矛盾或否？

談「理想」為夢，指「荒謬」也為夢，本來，人的思想便很矛盾了

可悲的雙重標準，今天的我打倒為昨天的我，還要不忘流鱷魚淚，一邊自我干預，一邊怨天道為什麼命運對自己不公，貢獻一杯於惡性循環中

我說

人呢，是很奇妙的生物

我有時，一直，從一開始以來，也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長大成人後，一定會持有矛盾化為根性的習慣，不明白為什麼演化論沒有淘汰這能力

是說用於適應環境的方面我明白，但是抱住「自我保護」為由的想法，卻將自己推進更深的深淵，過於單一的保護機制沒被淘汰，我是不太理解

無論是大自然也好，奇妙的人類也好

奇妙的人類，即使歷史中一直懲罰著信念堅一的傢夥，社會還在對孩子們教育，推崇這種英雄主義，另一廂則是在批評著那些貫徹始終的人們

結果，大家都迷失了在成長的路途之中

至少，我是這樣

回神過來，將自己埋蓋在過多的反諷和多重的面具下，我呼吸不了，不用再呼吸，成為怪物而不用再呼吸

到最後成為奇美拉，再也認不岀自己真正的模樣，淪為那個模樣時，可還不知道怪罪於誰人是好

究竟是本性？還是自由意志的決定？這一切，我問

儘管我個人相信著命運既定說，唯大腦不時懷疑著自己的意圖：究竟是自我安慰？還是逃避現實？

為了成為人們口中的「好人」，我剪下自己的四肢和指頭的肌腱，扣上去的是弦線，交托給這個世界，我就是大家的扯線人偶，任憑你呼喚，只要觀眾能給予我掌聲，我願意奉陪

奉陪到一個地步，連自己也懷疑自己的地步，畢竟若問我：「掌控你線條的人是誰？」時，我除了抬頭，盯着灰雲一片之外，我無從得知

得知為什麼，自己會產生這般滑稽的想法

有一種真相是，其實根本沒人在操控自己，迫使自己做出種種決定，是自己一廂情願罷，是自己不肯承認的事實罷 —— 灰雲背後，是自己

我在找藉口

然後，自我保護機制又會亂來，反問自己何來相信自己的說法，將同樣的理論套用在他人身上，我又怎知道灰雲背後的「自己」，真的是自己？

我為了討好他人而戴著不屬於自己的面具，裝作是別人，那麼，人們也不會嗎？

「為了你好」的說話，背後是「你別多嘴」，也許是被迷惑了，我的確被誰欺負著，而出於害怕，我不敢指出那個「自己」的異常之處

我說

正常人又怎會多重懷疑自己呢？

抱歉，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是什麼，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知道什麼

然後可笑又荒謬地，我大概，其實是知道的吧

奇妙的人類，在最凶惡的環境也好，總會有辦法生存過來

大腦即使患傷得變形也好，人也能繼續活下去

病了的人，卻不會被淘汰

之前在精神科工作時，有個孩子，她有人格障礙，解離性人格障礙，粗計約萬分之一的普遍率，至少以現在的人口而言，幾百年前的話，則是百分一

那是我第一次，亦是至今唯一一次見識過的多重人格障礙患者

罕見的症狀，一個孩子的身體，卻能表現出數種完全不同的價值觀，彷彿一個身體住了幾個靈魂

昨天她坐在那，像個小孩一樣，說著疊字，嘴中有孩童的語調，詢問著我們雪的味道，精力過度而無法集中 —— 即使現實中的她已經是個初中生

然後，今天，坐在那的她是個小女士，談吐得體，像個淑女，說出自己的創傷經歷時不落淚，不是不帶感情，反而像是已經看開了，那怕之前某天的她說著差不多的話，語氣卻非堅定而是明顯在說謊

吃飯也要人協助，彷如牙牙學語階段的孩子

在小組活動沉默寡言的社恐少女，真正的一面卻是健談的文學少女

愛編謊言，面對一切問題也敷衍了事的問題兒童

和大人們打成一片，談吐舉止優雅得像千金，實際上卻在酗酒、自暴自棄的偽淑女

以上全部也是同一個人

婉如數個完全不一樣的靈魂，被強塞在同一個身體的結果

實際上？是一個本來完好的靈魂受了重大的傷害，令脆弱的心靈碎裂、分開，形成獨立、不完全的同時卻完全的人格

問我感觀、深刻的原因？乃至於共嗚，我也許有著相同的問題，那怕我從她身上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我感到自己和她煩惱著同樣的事物，在完全不一樣的個體上投影自己的哀鳴

我總是在快了解清楚時，腦部卻在阻撓自己，彷彿不想認清真相似

心靈渴望得到的答案，身體在抗拒認知，明明連會不會受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害怕也不知道

婉如大腦被限制著思考的感覺⋯⋯

也許，上面的想法同是，純粹是大腦為轉移焦點罷了，只是在模糊思緒的惡性想法

我搞不清楚，明明我想成為夢想中的自己，軟弱的我卻做不到 —— 我病了

我病了，即使不是人格障礙，我也知道自己大有問題

而病得治

治標治本，根除痛源，既然腦霧的原因是痛苦，既然是精神影響生理，生理影響精神，兩者互相關係，而生理的疲勞無法改善的話，那麼便從精神入手，從思維模式入手，從想法入手

我這腐朽又抑鬱的人格開始入手，切除掉壞細胞、去除癌組織

殺死不需要的部分，好比說令自己不開心的想法，令自己只懂悲觀的原因，這對看不到「美」的眼睛

論治療的方法，恐怕只有將過去的自己給完全抹殺掉，可是呢，畢竟有誰能夠接受真相？自己已經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存在，成為了曾經發誓千萬不要成為的大人，做了曾經吩咐自己千萬不要做的抉擇

如果要不再自責，不再對自己繼續失望，那麼便要將期望抹去

要不然的話，有時候想問：難道長大，只是對壞事情、不幸的逐漸麻木嗎？

面對這個問題，我千篇一律地又回復「不知道」

但是無論如何⋯我總會用同一句說話，重複着相同的話語，來安慰自己

「順其自然」就好了⋯⋯就好了嗎？

反正，並非一切也要如意，不是嗎？

無論如何，時間不會等人，不過也好，無論是否如意也好，生活還會繼續

這是永恆的事實⋯世界運作的方式⋯我無法改變的事實

但是矛盾的是⋯心裏那份不甘還存在，我真的不知道怎處理好

但最後，到時候的我也會總有辦法吧？方法，大概是我擅長的方法，最後，我會一睡了之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