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止猜得沒錯,這位還真的只是想跟他幹一炮。
清晨,東方天際泛起青白色的時候楊懷瑾才回到自己公寓。
公寓裡沒開燈,他也無暇顧及。好在天已經開始亮起來了,他這間公寓是個位於頂樓的高端平層,巨大的落地窗採光非常好,此刻被天色映成一種灰濛濛的暗藍色。
楊懷瑾腳步有些不穩,每一步似乎都很疲憊,他獨自穿過家中巨大的客廳向浴室走去。他在回來的路上遠端設置了浴缸的自動放水功能,這讓他至少對回家有那麼一點盼望,把自己扔進溫熱的水裡泡一下,假裝可以洗掉疲憊和其他的一些東西。
浴室裡的燈光設置得很暗,他站在落地鏡前看自己。襯衫領口繫得一絲不苟,質地上乘的衣料,筆挺的長褲,看不出跟平時有任何區別。只是臉色不太好,掩不住的疲憊。他一顆顆解自己的釦子,手指間的動作有一些焦躁。
襯衫被解開,先是露出頸項間深深淺淺的淤紫咬痕,接著,隨著身體的袒露,紅腫的乳尖,胸前的齒痕,腰間的青紫都露了出來……再往下,是褲子褪下來時大腿上青青紫紫的痕跡。他向後退了一步,對著鏡中的自己皺眉。隨著動作下體有液體緩慢地流出來……一切都昭示著他剛剛經歷了怎樣一場激烈的性事。
帶著滿身的狼藉,楊懷瑾邁進浴缸把自己浸沒在溫暖的水裡,這才覺得整個人緩過來一點。
他合上眼睛,回想今晚的事──疼,而且愚蠢!
他早知道封止不是什麼好惹的人,可惜還是低估了對方的流氓程度。他以為強姦最後頂多變成和姦,萬萬沒想到有些流氓能把和姦再變成反強姦。封止怎麼會是甘心被人擺弄的人,狠狠折磨了他一晚。幸好他留了一手,在牆角放置了定時發散的迷藥,再次弄暈了封止,否則到了第二天早晨,封止看見自己強姦了一晚上的人正是青岩幫的「瑾爺」,他這張臉也不必再要了。
封止,封止……
二十幾歲的楊懷瑾想到自己和這人之間的種種還會委屈,會憤怒,會不甘心,甚至獨自一人的時候會控制不住眼淚,可是對於三十三歲的楊懷瑾來說,眼淚已經沒有了。
楊懷瑾十年前從A大畢業,頂著優秀畢業生等諸多光環,放棄保送資格和一片光明的大好前途,轉身投入黑道,從收帳的小嘍囉做起,在別人的不理解和嘲笑中在青岩幫紮下了根。
他要找一個人,一個終生標記了他的人。他們相識只有四個多月,但是足夠刻骨銘心,所以他甘願放棄所有進入完全陌生的黑道世界,只為換一點關於對方的消息,是死是活,他得把那個人找出來。只是他設想了無數種重逢的場景,唯一沒想到的是對方把自己徹底忘了。封止失憶了,十八歲以前的所有他通通不記得,再出現在楊懷瑾面前的不是那個眼中只有他的少年人,而是風流成性的赤聯堂二當家。他們多年後相逢,卻已不相識。
曾經的戀人把和你在一起的記憶全都忘了,還能算是你的戀人嗎?更何況,分開那麼多年,別說封止,就連楊懷瑾自己也變了模樣。拚命找回對方又有什麼意義?不如不見。
不過讓楊懷瑾有些煩惱的是,他有點生理問題需要找「曾經標記過自己的Alpha」解決,既然人找到了,不當戀人當個炮友也行吧!誰知封止雖然是個隨便的人,但又偏偏有那麼點不隨便的堅持──他只找二十歲左右的男孩上床,楊懷瑾對他來說「太老了」,連當個炮友都不夠資格。
「媽的,你十八歲的時候怎麼不說找比自己小的男孩子上床?眼睛天天盯著小哥哥是什麼意思!」楊懷瑾憤憤地想。
他單手搭在浴缸邊沿,把臉埋進臂彎裡,忍著疼痛把手指伸進身體裡給自己清理。紅腫的後穴裡滑膩的黏液像是永遠也流不完一般,那是另一個男人的味道,充滿了占有欲和侵略性。每一次指節深入身體,都讓楊懷瑾忍不住想到那間漆黑無光的酒店房間裡,他被封止瘋狂地頂撞和戲弄,想起自己在封止身下哭著說「不要」的樣子,還有那些臣服於欲望的呻吟和渴求。
這個夜晚,就算是對於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來說也太過於羞恥了。不僅羞恥,還愚蠢。可笑,又可憐。
楊懷瑾裹了浴巾回臥室,把自己重重摔到床上,在熹微的晨光裡把臉埋進被褥間,鴕鳥一般。
夜晚終於過去,他非常需要休息,也需要一點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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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你這是終於跟自己的Alpha和好了?不錯嘛,小阿瑾也算開竅了!我就說,年輕人床頭打架床尾和,哪有鬧彆扭鬧那麼多年的?」
楊懷瑾坐在自己老師的辦公室裡,面對笑瞇瞇的恩師,有些無奈地把手中的表單舉起來擋住自己的臉。
「方老師,老年人八卦也是一種心理疾病。這個研究方向,您要不要考慮一下?」
對面的老頭立刻吹鬍子瞪眼起來:「胡說!那都是沒有科學依據的無稽之談,還敢拿來諷刺自己老師,我看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楊懷瑾連忙笑著告饒。
這位方老師本名方興平,是A大教授,國內Omega生理健康研究方面的泰斗級人物。楊懷瑾大學的時候曾經報過他的選修課,方興平在Omega平權上的見解讓楊懷瑾深感認同,兩人逐漸熟悉起來。後來,楊懷瑾出事休學,也是方興平在醫療和心理方面給了他許多幫助。這些年,他會定期到方興平這邊檢查健康狀況。
方興平笑瞇瞇地對著楊懷瑾的檢查報告看:「你和你的Alpha非常契合,這幾個資料顯示著你的信息素水準前所未有的平穩,近期可以縮減藥量。看來最近感情很不錯嘛!」老年人露出了兒女婚姻幸福的欣慰笑容,「阿瑾,保持下去,你的藥慢慢就可以停下來。信息素平穩,壞掉的身體機能才有可能自我修復。」
楊懷瑾敷衍地點頭,問道:「如果不和標記了自己的Alpha在一起會怎麼樣?」
「阿瑾,你不要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方興平突然嚴肅起來,「你的身體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你現在這樣根本就是在等死!」
「也沒那麼快吧!我這身體,再拖個三五年總是沒問題的。」
「三五年?」方興平聽了立刻怒目瞪他,「你才多大?三十三歲,年華正好的時候,你還有那麼長的人生,現在就不想活了?」
「人生那麼長,其實也沒多大意思不是嗎?」楊懷瑾輕聲笑了一下,仰靠在椅背上,「還有兩年,等我退休,到時候找個地方安心等死。對了,您不是一直說缺個合適的實驗員幫忙嗎?不如我來湊個數?不用發工資,還能給實驗室投資的那種。」
方興平看著他,不說話。
楊懷瑾盯著天花板,迴避老師的目光。
「阿瑾,你的私生活我不會過問,Omega也是健全的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干涉他人的自由。你可以選擇獨身,也可以選擇有多個性伴侶,只要不傷害別人這是你的自由。但你不可以因為走不出一段感情而用自己的健康做代價。」
方興平的聲音緩而有力,他說:「阿瑾,放下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如果你真的放下了的話。」
楊懷瑾輕震了一下,他坐正身體與方興平對視,許久,說:「好,老師,我會認真考慮。」
他垂下目光,起身,鞠躬,準備跟方興平告辭。
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停下來,道:「其實,我早就放下了。」
楊懷瑾留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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