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各大媒體皆收到杜見悠要在麗緻酒店的招待室召開「說明記者會」通知。這個消息簡直在各個群組裡炸開。不論是跑娛樂線的、金融線的、甚至體育線、政治線、社會新聞等等等等,總之各個相關不相關的部門,全都炸起來了!稍微有點相關的部門,全都爭著要去現場採訪。
完全不相關的則是捶胸頓足,拚命拜託,願意跟著去打雜。這實在怪不得這群人瘋狂的行徑。因為以往唐鶴的相關緋聞,從來沒有當事人這麼高調主動出來說明過,頂多一紙聲明稿就算交代了。加上這次事件的另一個當事者是個小有名氣的導演,又是男性、還是一個性取向令人猜疑的男性。使得唐鶴這次的桃花事件更難收拾,這唐鶴該不會真的彎了吧?
所有的人都等著看後續效應,這要處理不好,毀的不只是唐鶴,毀的可是整個廣盛集團。所以,不止娛樂界,整個商界也很關注。誰知道這場記者會結束後,廣盛集團裡龍頭老大的位置,會不會換人坐?甚至整個商界領頭羊的位置,會不會換企業做做看?
廣盛集團的法務部門也收到了記者會通知。首席律師王洛,看了看通知,決定親自出席。他倒要看看,這個氣焰囂張的杜見悠,究竟能翻出什麼花樣。
而另一個人,廣盛集團的財務長、憂心忡忡的蘇安,則是忙著盯著唐鶴,忙著布置工作給他。她要讓他忙到沒有時間看到、聽到任何有關杜見悠記者會的消息。
這個唐鶴,從昨天罵走了杜見悠之後,幾乎就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似乎連家也沒回,晚上就窩在總裁辦公室裡的休息室,度過一個有史以來最為悲慘、眾叛親離的三十八歲生日。反正休息室裡面的床鋪、換洗衣物、淋浴間應有盡有,儼然就是間小套房了。蘇安倒不擔心他的日常生活。
她目前擔心的是他的行屍走肉。
他對於蘇安安排過來的工作照單全收,完全沒心思計較這些工作以前都是由誰負責的。他只是埋頭苦幹。一份份公文、一本本企劃案逐條逐條的檢視、每頁每頁的推敲、章程修改、簽名蓋章……這職場戰鬥力簡直百分百,好似要證明自己即使在情場栽了跟頭,他還是擁有超強工作能力。
只不過,仍是個行屍走肉。
這樣也好,讓他消沉幾天、冷靜幾天、忙碌幾天。不要鬧事就好。好好地藏在廣盛集團裡,也算穩定混亂的一種方式。至少,別再添亂了。
另一方面,下午兩點的記者會,蘇安也是十足十的掛心。她不知道杜見悠要用什麼方式澄清他跟唐鶴的關係。她想起杜見悠的交代: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麼醜。她不自覺的微笑了一下:這個男人啊,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自己漂不漂亮?也真是個奇葩。
然後,下午兩點,蘇安躲著眾人,偷偷收看記者會直播。其實,杜見悠要開記者會這事,早就傳遍了。大概除了唐鶴,整個廣盛集團的人,也都想盡辦法一個躲著一個,偷偷地看著直播,想一窺自家老闆的八卦隱私。
此時,大概所有人的反應都跟蘇安一樣,倒吸了一口氣。
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著螢幕裡那個色彩繽紛的奇葩,還有他身後剛剛被揭開的紅底白字大布條。
難道杜見悠騙了我?蘇安摀著嘴、膽顫心驚的瞪著直播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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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會於下午兩點正式開始。現場已被各家媒體給擠得水泄不通,更不用說還有一些偷渡進來的路人甲乙丙丁,夢之初的員工也盡數到場聲援,還權充現場工作人員。他們硬是逐一檢查了好幾遍,趕了好幾輪,才勉強讓有採訪權的媒體通通擠了進來。其中,星際週刊的汪崇德記者,被安排在首席採訪的主位上,這一度讓其他家更大牌更資深的記者大為不滿,正吵吵鬧鬧呢!穿得花枝招展的杜見悠迤迤然的走上了臺。
其實趙天成今天看到杜見悠穿著花襯衫跟緊身黑皮褲、臉上還架著誇張的GUCCI大墨鏡出現時,他深深表達唾棄之意。
開記者會,尤其是控訴的一方,算做不到哀怨委屈,至少也應該要氣質沉穩鋒芒內斂。怎麼你杜見悠倒反其道而行?弄了個奇裝異服、張牙舞爪?趙天成實在看不過去。
不過杜見悠不理,他說這樣是加強他的氣勢氣場,這樣才能抗戰必勝。抗什麼戰啊?偽裝者看太多?那大墨鏡呢?在室內戴什麼鬼墨鏡,裝模作樣的。趙天成伸手就要過去摘掉。
「你手別過來,我這兩天沒怎麼睡,昨天還熬了一夜,就在想今天怎麼控訴那個渾蛋,現在黑眼圈很重,醜死了,你別摘我的眼鏡。」杜見悠寶貝似的護住他的墨鏡。
他不但裝扮自己,他還折騰別人。說什麼他需要個助理保鑣站在他附近,要隨時幫他倒茶、調麥、擋人……之類的才能顯示他王牌導演的風範。
杜見悠自己帶來了一個人,看起來是一個剛出道、身形挺拔的年輕男模:「來!過來穿上這件風衣我看看。啊,真是帥呆了,」杜見悠滿意的拍拍手:「待會就站在檯子附近,隨時看我眼色……」那帥氣小男模就站在這麼多攝影機前面,也不怕生。他不在乎的笑了笑,一副沒問題、我準備好了的樣子。
趙天成勸說不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杜見悠就這麼孔雀開屏花枝招展充滿戰鬥力的扭腰擺臀上場了。他蹙眉看著,百思不得其解杜見悠的作妖是為哪樁。
他也只能沉住氣,不安地看著他表演。
講臺背後的看板上掛了一塊布條,布條上又再蓋了另一塊紅布,讓眾人不知杜見悠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牆上的大螢幕已經架好,目前仍是空白布幕。就等著杜見悠親自操作。只見他胸有成竹的上了臺、坐定,雖然帶著墨鏡,但眼光仍仔細掃過臺下每一個人,嘴角隱隱帶著不屑的微笑。
臺下的記者,本就是來者不善,這樁緋聞牽涉層面太廣,包含商界、演藝圈,還夾雜著包養、同性戀等道德邊緣甚至越界的議題,如今正主親自出來說明,哪由得他幾句撇清就全身而退,這還不非得扒得見血才算完?
臺上臺下的較勁兒,雙方還沒開口就已暗中角力。其中杜見悠輕佻的穿著、高傲的態度,已經令一些大牌記者不滿,加上首席採訪之位又給了不算資深的汪崇德,那些不服氣的嗡嗡聲越來越大,甚至還傳出了幾聲訕笑。
杜見悠清了下喉嚨,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端著高兩度的聲線,搖頭晃腦地嗲著開口:「各位媒體記者朋友們大家午安,很感謝大家今天下午撥空前來。我是杜見悠。今天將會針對前幾日某雜誌的報導,進行聲明。
「首先,我要聲明的是,報導中提到我跟過很多金主,這是不實指控。我從來沒有找過金主。就連唐鶴也不是我的金主。憑我的智慧、才華、能力還需要什麼金主?」杜見悠不屑的從鼻孔哼出一聲。
「至於我跟廣盛集團唐鶴總裁的關係,就是你們看到的照片那樣。沒錯,我們就是愛人同志,情侶關係。我們已經交往半年多了。」他故意頓了一頓,讓臺下的記者們有時間驚呼。
「不過,我今天除了要澄清雜誌對我的不實報導以外,我還要告訴大家,這個唐鶴他有多壞。他就是個衣冠禽獸……」
杜見悠眼神示意,場邊那個年輕高䠷的風衣男模,默默走上臺,伸手一揭,將看板上的紅布拉開,露出底下紅底白字的大布條。
「控訴廣盛集團總裁──唐鶴──始亂終棄記者會」
現場一片驚訝、倒抽氣聲不絕於耳。原本以為這杜見悠是來敷衍推託、撇人澄清的,想不到他不但大方承認他跟唐鶴的情侶關係,還投下一顆震撼彈──控訴唐鶴始亂終棄?
就像蒼蠅見到腐肉般的興奮、彷彿餓三天的小狗見到肉骨頭的激動,這群人要是有尾巴,肯定搖到要尿出來。空氣中彌漫著壓抑又躁動的情緒。
「沒錯,今天的這個記者會,我就是要控訴唐鶴對我『始亂終棄』。我要讓大家都知道,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怎麼花言巧語的欺騙我。現在被拍到了,他倒是翻臉不認人,不肯承認我跟他的關係,還打算開記者會否認。我瞧不起他。所以我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我要先他一步說出事實,說出我跟他的關係。」
杜見悠嬌聲嗲氣說得泫然欲涕,他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手帕,還不時拿著按按墨鏡下的眼角、抽抽鼻子。大家看著臺上他那捏著帕子、惺惺作態的模樣,實在想不通那個高冷唐總裁是看上他什麼?臺下已經有人不太耐煩了。
人的劣根性就是這樣,你越是否認,他越是覺得有鬼。如今人家大方承認了,他反倒擔心這糖有毒,內心開始不自覺的質疑起來。
「你怎麼證明你們有交往過?」不知道哪裡來的發問,就這樣憑空吼出來,臺下一片是啊是啊的嗡嗡越來越大聲。這群人也不想想,在來記者會之前,可是打定主意:不管杜見悠怎麼辯解,回去發的稿肯定就是他倆真的有一腿。眼下,反倒要人提出證據了。
「要證明,那還不簡單。我們就以雜誌上刊登出來的這些照片說明。」杜見悠早有準備,他按下手中的簡報筆,秀出第一張照片。他看著那張早就深印在心上的照片,即使昨晚已經對著照片演練多遍,現在還是能感覺到胸口的疼痛。
他不著痕跡的嚥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氣:「你們看,這就是我跟他同床共枕的證據,如果我跟他沒那樣的關係,我能跟他躺在一起拍這樣的照片嗎?說起那一夜,真是令人害羞,唐總他……體力還是很不錯的,簡直把我折騰的……咳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跟他的確就是這樣的關係。」
「不是吧?你說那照片是你們睡過了的證據?」汪崇德皺著眉,不贊同的問:「雖然主要是拍臉部特寫,但還是可以看到一點衣領,你們根本沒脫衣服嘛!你們兩人的頭髮看起來也還算整齊,更不像事後的樣子,你拿這照片,想騙誰?」說話的正是坐在首席採訪主位的汪崇德。他咄咄逼人的問話,贏得在場多數人的認同,現場又是一片是啊是啊的嗡嗡聲。
「啊,不是不是,我記錯了,這是辦事之前拍的,拍完之後我們才脫衣服的……」杜見悠顯然沒注意到照片的這些細節,被汪胖一陣搶白之後,立即改口說自己記錯了。
「拍完之後才辦事?這張照片看起來唐總裁不知道是被你灌醉了,還是迷昏了,他都這樣不省人事了,還能跟你怎麼樣?我看是你自己作春夢了吧?」尖銳的諷刺引起臺下一陣哄堂大笑。
杜見悠有點不自在的臉紅。他瞪了汪崇德一眼,不理眾人、強自鎮定的說:「人家雜誌的旁白都寫得那麼清楚了,同床共枕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告訴你,這就是同床共枕。哼!接下來我們來看第二張照片,這張照片是唐鶴說他很想我,所以來我們公司找我的時候被拍到的,你看,我們這樣勾著手,如果不是親密愛人,他會讓我這樣抱著手撒嬌?這就證明了我跟他關係不同於常人……」
「等一下,你說唐總裁很想你,所以去你們公司找你?據我所知,他去你們夢之初公司是因為你們公司幫他們廣盛集團拍攝了幾支廣告片吧!他也可能是去看成果的。這不,照片背景裡的螢幕,畫面不就是前一陣子廣盛集團的房產廣告?這根本就是為著公務去的。還有,雖然你是抱著他手臂沒錯,但是你們大家看,唐總裁那個手的角度,就是想抽出來的樣子,這就是被你吃豆腐了嘛!看他一臉嫌棄的樣子……」又是汪崇德搶先發話,他還自備投射筆,雷射光點針對唐鶴的手臂角度指指點點。大家認同的點點頭,帶著看好戲的表情看杜見悠還有什麼說法。
只見杜見悠歪著頭,微微拉下墨鏡,瞇眼研究著照片:「會嗎?他看起來不樂意?好吧好吧!我們不糾結在這裡,我們繼續看下一張……這張照片我們直接在大馬路邊光天化日下擁抱,你們說,哪兩個正常男人會這樣不顧他人眼光的抱在一起?這就是說明了我們愛到深處啊!連雜誌的旁白都是這樣說的……」
「什麼兩個男人抱在一起,拜託你看仔細好嗎?」汪崇德幾乎笑了出來:「是你『強抱』唐總好嗎?他的兩隻手可是規規矩矩的擺在他自己身邊,這張照片充其量只能說是你對他性騷擾。」雷射光筆在唐鶴自然垂放的手臂直打圈,清楚的讓眾人看見:唐鶴的確沒伸手抱杜見悠。
那個汪崇德連著幾次下來,主導著現場走向,把杜見悠準備好的說詞逐一推翻。趙天成在旁邊氣得發抖,這汪胖是怎麼回事,昨天不是跟杜見悠討論了一下午嗎?怎麼今天就翻臉不認人,這是來砸場子的啊!枉費我還把你當成朋友,原來出事了,就是個屁,只要一不小心,人人都趕忙來踩一腳,哪裡顧及往日情分。
趙天成滿心的憤怒跟感慨啊!看那個汪崇德打落水狗的嘴臉,簡直洋洋得意的,這倒也是,平常哪輪得到他坐在這採訪主位上,要不是因為我趙天成的安排,輪得到他?
馬的,被臺下附和幾句,就他媽的得意忘形了是吧?杜見悠這個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是說昨晚琢磨了一晚上,怎麼今天記者會說得這樣顛三倒四七零八落的,難不成一夜沒睡腦子都糊了?肯定是被這死汪胖攪的,看我待會兒不過去打死他。他擔心的看著杜見悠。
「什麼什麼性騷擾,你別胡說,要說性騷擾,那也是他對我,是他垂涎我的美色……」杜見悠開始有些慌亂的語無倫次了。
「拿出實質一點的證據啊。」臺下繼續鼓噪著。
「拿就拿,接下來這兩張照片你們可沒話說了吧!這個也不用我說明了。雜誌寫的旁白夠清楚了,就是那樣戀愛中的十指緊扣、春意盎然的悠閒散步。看,就是這一張。另一張,街燈下擁吻。喔,這張照片拍得真美,我最喜歡這張了。我看一下旁白寫什麼:暗夜幽會、激情擁吻。沒錯,就是那樣。你們不知道他那時有多激情,他還把手伸進我衣服裡……」杜見悠一邊說一邊撫著喉嚨,似是不舒服,還咳了一聲。一旁的風衣男模立即上前添了杯熱茶給杜見悠。
「你也幫幫忙,這十指緊扣的照片根本只是兩個背影,誰知道是哪個阿貓阿狗?還有這什麼接吻的照片,頂多看得出來一個是你,另一個是不是唐鶴還有待確認呢,」看見有人出來倒水,眼尖的汪崇德立刻叫停:「等一下,你不要走,你的背影我看看……」
汪崇德忽然叫住那個男模,要他背過身去。大家不明就裡的目光被汪崇德吸引了過去。只見他沉吟了幾句,看看那人,又看看照片,他終於開口:「背影還挺像的。衣領、袖釦、腰帶的細節也符合,這件風衣該不會是同一件吧?小夥子,被拍到的難不成是你?」
「蛤?什麼?不是不是,那不是我……」小男模拿著茶壺緊張的否認。
「你們這樣栽贓給唐大總裁,不怕他對付你?你還年輕,大好前途才正要開始,怎麼我看著就覺得已經黯淡無光了呢?」汪崇德冷笑著對小男模曉以大義:「我勸你老老實實的交代清楚,或許人家廣盛集團還會放你一條生路。年輕人,回頭是岸啊!」
小男模聽了才知後怕:「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跟導演拍幾張照片,他說沒人會認出來我才讓他拍的。」小男模急紅了眼,轉頭看向杜見悠:「導演,你說說話啊,你說我乖乖的,你會捧紅我,我才讓你親、讓你拍照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杜見悠氣得頭暈:「誰讓你出來的,還穿這件衣服,你沒別的衣服穿啦?還不快給我滾進去……」小男模捧著茶壺夾著尾巴跑了,剩下杜見悠一個人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的面對整場訕笑搖頭的記著們。
說實話,這些記者可能還沒採訪過這麼精彩絕倫又可笑混亂的記者會。杜見悠自打嘴的厲害,硬生生將一場控訴唐鶴始亂終棄記者會開成一場荒謬栽贓大會,順道還附贈了一場演藝圈潛規則的戲碼。
已經有幾個夢之初的員工覺得看不下去,失望地轉頭離開了。剩下的,則是因為嚇傻了,邁不開腿。他們想不通好好的一場記者會,怎麼會開成這樣。好好的一個杜見悠,怎麼會像個淫賊小丑一樣坐在臺上任人取笑。杜見悠的攻擊力混亂破碎,這是他們一向伶牙俐齒、把人往死裡說的老闆?往常光是聽他機關槍式的說理罵街,就有讓人想一頭撞死的本事。可如今這本事神隱了?
趙天成沒有嚇傻。他想殺人,他此刻在心裡一個個列出名單。
頭一個就是他!杜見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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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杜見悠努力振作精神,想再幫自己說幾句話的時候,會場中站起了一個人。他西裝筆挺、一臉嚴肅。等到四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望向他時,他才沉穩的開口:「在場的先生女士、記者朋友大家好,我是廣盛集團委任律師,王洛。今天我代表廣盛集團出席。剛剛針對杜見悠先生的指控,我相信大家的心中自有一把尺去衡量是非真假。我們唐鶴總裁一向愛才惜才,與杜見悠先生就是正常朋友間的交往與業務的往來。除此,再無其他。」
「那是否可以請您解釋一下雜誌內容提到的,唐鶴總裁似乎經常出入杜見悠的住處,照片也都拍到了。一般正常朋友間的交往,應該不會這麼密集的去人家家裡過夜吧?」現場記者忽然想起雜誌上還有唐鶴座車在杜見悠住處大樓進出的照片,上面詳細記錄了每次造訪時間,一週總有個三五天,有時甚至天天來,而且每次都是隔天才兩部車一前一後離開。
「就是就是,你說啊!唐鶴幾乎每天都來我家,在我房裡過夜,你怎麼解釋?現在你們總該相信我了吧?」杜見悠精神又來了,總算有一個記者站在他這邊。
「唐總裁的確常常出入杜先生住處的大樓。不過在誰的房裡過夜,杜先生應該最清楚。」王洛微微一笑:「其實唐總裁在那棟樓裡也有置產。相關的產權證明在這裡。」王律師低頭從公事包翻出了一疊文件,朝現場揚了揚。
「唐總裁會在那棟大樓置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開始杜先生處心積慮地接近我們總裁,時常藉故邀請去他家吃飯喝酒談天,唐總是健談豪爽之人,當時與杜先生也是聊得投機,時常聊到深夜才發現時間晚了,又或者因為喝酒而不方便開車。一來二去折騰之後,剛好發現大樓裡有房子要賣,唐總就順手買下了,這也是圖個回家方便。各位想想,如果今天唐總裁跟杜先生有不正當關係,他何不就直接住下了,何必還要堅持回家?他何必多此一舉在同一棟大樓買房?因為還是會被拍到他在大樓進出的照片啊!就因為唐總內心坦蕩,他的做派也一向紳士,所以他根本也沒想到這樣正常朋友交流的關係要需要擔心是不是會被拍到。他確實進出了杜先生住處的大樓,可他進入的是自己的房啊!退一萬步說,唐總的房產何止這一處,若他真有心要藏一個人,他會藏不住?他會讓你們拍到?」開始有記者跟著點頭。
若唐鶴有心隱藏這段關係,那買房子在同棟樓裡,似乎是沒什麼道理的,會這樣做,的確是心思不在那上頭,所以不用躲躲藏藏。如果真有什麼,倒不如把人藏得遠一些來得實際。
王洛見開始有記者認同他的解釋,又再接再厲。這次他要一舉解決所有麻煩,將杜見悠與廣盛集團切割得乾乾淨淨。
「所以,他這次會被拍到,純粹是有心人的操作。」他眼神飄向了杜見悠,停了一會才又轉回來:「至於有心人為什麼要做這事,這就要問問他自己了。」
杜見悠安靜淡然地看著王洛的動作,看著他播放出錄音筆裡的檔案,聽著自己尖銳刻薄的聲音迴盪在記者會現場。
「好吧!既然你已經看穿我的伎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說我圖你什麼?不過就是跟著你吃香喝辣、要錢有錢要名有名。可惜我纏了你那麼久,還是沒辦法把你弄到手。你的確很有一套,不像我以前那些金主那麼好糊弄。不過,我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事已至此,我告訴你,我得不到你,我也要毀了你。」
「你在威脅我?我當你是……你居然這樣對我,你有沒有良心?」
「當我是什麼?朋友?哼,還良心呢?良心一斤值多少?良心負擔的起我的HERMES、Givenchy、Christian Dior、Jean-Paul Gaultier?你別太天真了。這件事,總得有人要付出身敗名裂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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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洛動作俐落的關上錄音筆:「聽到這裡,想必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唐總裁把杜先生當成朋友,發生這種事也著實讓他深感遺憾與痛心。不過今天有機會讓我代表所屬集團將這件事說清楚也好,日後廣盛集團將不再針對此事發言。畢竟,廣盛集團是沒那種閒功夫夫處理這種髒事的。」
說完,微微一鞠躬,瀟灑離開。
杜見悠的構陷算計對比唐鶴的無辜受騙。這整齣戲,記者們算是看明白了。
趙天成也看明白了,他氣得幾乎要站不住。
而廣盛集團內那些一個躲著一個偷看記者會直播的員工,則是在聽完自家律師的帥氣聲明後,忍不住爆出一小撮一小撮的喝采叫好。看到那個令人作噁的杜見悠如此算計消費自家總裁,然後被王律師完全KO的畫面,真是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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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會現場,杜見悠臉色慘白,幾乎是癱坐在位子上。還有記者要追問,就看見汪崇德接起了一個電話:「什麼?麗緻飯店頂樓有人要跳樓?好好好,我立刻出去連線……」幾乎是同時,其他記者的手機也紛紛響起,有人立刻猜到,應該是公司打來通知跳樓事件的,顧不得這裡還沒結束,一群人就匆匆忙忙邊接電話邊往門外趕,深怕搶輸別家記者,占不到好位置、拍不到好畫面。
有的記者在經過汪崇德的身邊時,還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說聲:「幹得好」或是「今天辛苦了」,表達他們今天對於汪崇德扒糞的表現非常滿意。反正,事件的來龍去脈都已經知道了,就是一樁設計陷害的戲碼,作為娛樂新聞、茶餘飯後的八卦是蠻有趣的。但是作為商業新聞,沒有價值。唐鶴只是一時倒楣,誤把匪類當朋友而已,這是他的私事,跟廣盛集團無關,自然對公司也沒什麼影響。股市震盪,預期也就大概那麼晃了一下,眨眨眼,似乎沒發生任何事。
麗緻飯店的招待室裡,記者幾乎跑光了,夢之初的員工也在聽到錄音之後,傷心失望地離開了。現在整個招待室裡只剩下依然癱坐在位上發愣的杜見悠、氣到不斷發抖的趙天成,以及不知道為什麼沒衝去採訪跳樓新聞、還低著頭默默收拾東西的汪崇德。
趙天成一股氣不知道要往哪兒發,一個箭步就衝向汪崇德,對他破口大罵,因為他還抱著一點希望。
「你這個渾蛋,虧我還把你當成朋友,昨天還特地讓你跟杜見悠密談了一下午,結果你居然這樣脫稿演出。你為了出風頭,一點道義都不顧嗎?這樣會害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趙天成紅著眼,氣得就想揮拳。直到他看見汪崇德眼裡濃濃的難過。
汪崇德是真的難過。他剛剛親眼目睹並親手參與了毀滅一個人的過程。有那麼一秒鐘,他真痛恨自己的職業。
「他是真的愛他,是吧?」他定定的看著趙天成:「天成,你心裡明白,我不是脫稿演出,我是照本宣科。照著他杜見悠寫的本。他是個導演,親自導了這場戲。看起來,他成功地保住了唐鶴,不是嗎?」汪崇德看著一臉震驚的趙天成,朝他的身後用下巴示意:「那個男孩,」趙天成回過頭看見那個風衣男模,他已經換回自己的衣服,並將那件風衣還給杜見悠,還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後拉著行李箱走了。「是你們杜導演的朋友。那人原訂今天晚上就要出國,估計媒體之後也找不到他,等他幾年後念完書回來,大家早忘了這事,所以對方也就答應了。還有那個吵著要跳樓的人,現在應該也已經下來了,就是喝了點酒發發酒瘋,沒什麼。這些都是杜導安排的。連廣盛那個律師,都是杜見悠親自發來的。不信,你自己去查。」趙天成還在不斷發抖。氣的、急的、怕的……他不停的深呼吸,卻始終無法平復下來。
「小趙,你冷靜點,如今對他生氣也沒用了。他算是毀了,或者是瘋了。我不知道他要怎麼面對之後的事,如果你不幫他,他一個人過不去的。」汪崇德拍拍他。此刻,他不知道到底是趙天成比較需要安慰,還是杜見悠?他看著那個失了心魂的年輕人,心中深深的惋惜。
汪崇德搖著頭離開了。
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杜見悠不是真傻到無藥可救的趙天成,希望破滅了。汪崇德的一番話,證實了他心中的恐懼。
杜見悠瘋了。他親手毀掉自己。
趙天成站在原地不斷的調整呼吸,他克制自己不要衝過去打死他。他慢慢地走向檯子,站到杜見悠身邊。昨天那個滿身怒氣、精神抖擻、口口聲聲說絕不放過那個渾蛋王八蛋的杜見悠早已經不見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個癱在那裡死氣沉沉、奄奄一息的傻子。
曾經,那麼驕傲、那麼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趙天成伸手,輕輕摘下杜見悠的大墨鏡,兩夜未睡的黑眼圈,還有,布滿血絲毫無生氣的眼瞳。他彷彿被抽去了靈魂,就連呼吸也都輕而緩慢。趙天成見他這樣,什麼氣都發不出來,他搖搖他,很小力的。他似乎有錯覺,彷彿再搖大力一點,眼前的這個人就會支離破碎、一塊塊血骨崩塌。
終於,杜見悠開口了。他輕輕地說:「他沒事了吧?」
趙天成又氣又疼,一股酸氣直衝鼻腔。去他媽的沒事了吧,你有事啊!你事情大條了你知不知道?
趙天成站在他身邊,一把將癱坐著的杜見悠攬進懷裡。杜見悠動也不動的被攬在趙天成的胸腹,他仍不死心的拉拉趙天成的袖子還要追問:「這樣,他就會沒事了吧?是吧?」壓抑中帶著一點急切。
趙天成見他這樣,畢竟不忍心。他哄孩子似的,拍著他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撫:「對,沒事了,你們都會沒事的。走,我們回家。」趙天成對著毫無生氣的杜見悠,眼角漫出了水氣。
此刻流下眼淚的,不只是趙天成。
躲在會議室看完整場記者會鬧劇的蘇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淚流滿面。原來,這就是杜見悠的辦法。
快速有效、洞悉人性、覆巢毀卵、積毀銷骨。
這就是杜見悠說的:總得有人要付出身敗名裂的代價!
是他。在剛剛不到半個小時的鬧劇中,成功地讓自己身敗名裂。他十多年來努力的一切盡付東流。
在她滿腦子要護住廣盛集團、護住唐鶴的同時,何嘗不是自私的護住了她自己。而杜見悠選擇護住什麼?他選擇護住一個出了事就把他一腳踢開的渾蛋負心漢。這個笨蛋,就這樣奮不顧身的毀了自己。曾經一身自愛自重的潔白羽毛,如今被叼啄踩踏得凌亂汙穢。她彷彿能看見泥地裡血跡斑斑殘羽片片。
蘇安作夢也想不到,在杜見悠被唐鶴傷得這麼深之後,他居然還能義無反顧為他做出這樣的犧牲。在那個尷尬難堪眾人背棄的當下,杜見悠就已經決定這麼做了。他刻意讓律師錄了音,說了那段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違心之論。那甚至都不是氣話,是他杜見悠親手剮了心、斷了後路,也要護著唐鶴周全的算計。他就這樣一點退路也不留的算計了自己。
這個人,真的值得唐鶴的深愛。
而唐鶴,他值得杜見悠什麼?他該拿什麼去換回這個人的清白?
讓杜見悠去開這場記者會,付出的代價竟是這麼大。她知道此刻廣盛集團跟唐鶴的第一波危機過了,接下來只要穩住就行。但是過程中折了一個杜見悠,這值嗎?如果,在事前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還會讓杜見悠去搞這一齣嗎?
她閉上眼,咬了咬下唇,她噁心的發現:還是會。她還是會當作不知情的讓杜見悠去。為了這個醜陋的心思,我真該再多被搧一個耳光。
蘇安擦乾眼淚,剛從會議室走出來,就聽到總裁辦公室傳來大吼:「你說什麼?」然後是東西掃落一地的聲音。蘇安急急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只見一地凌亂的辦公用品,唐鶴正手忙腳亂心緒浮躁的敲打鍵盤。
「老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蘇安不安的詢問唐鶴。
「王律師打電話來說,他剛剛離開杜見悠的記者會。杜見悠他召開了一場控訴我的記者會?」唐鶴赤紅的雙眼憤怒的像要噴出火來。他看著眼神閃躲的蘇安,壓低聲線:「妳知道的是不是?始亂終棄記者會。妳知道的是不是?」最後一句幾乎是洪水爆發的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吼叫。
唐鶴憤怒的幾乎失控。他抖著手指搜尋,當在鍵盤上打出「始亂終棄」四個字時,力氣大到幾乎敲壞鍵盤,然後在看到記者會上花枝招展的杜見悠及其背後寫著特別大字的始亂終棄紅布條時,又氣得幾乎要砸了筆記電腦。
蘇安一個箭步過來,將電腦闔上:「別看了,現在不是看這個的時候。一個多月後就是董事會議了,你只有這短短的時間穩定廣盛,如果到時你穩不下來,你就等著董事會處置你吧!」蘇安避重就輕。
此刻,剛剛賠上一個杜見悠,這個代價太大,她要確保杜見悠的犧牲是值得的。現在絕不能讓唐鶴看到記者會的影片。以他的個性,絕對會毀了這個精心設計又得來不易的結果。然後,也救不回杜見悠。
總之,唐鶴先把廣盛搞定,而杜見悠,由她蘇安來想辦法。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當她費盡心思調查出一切真相時,杜見悠已經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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